不光現在,在舊時中國人腦海里,“狀元”幾乎是上應天象的人物。可我們看看朝考的狀元策論,留下來的文字真的稀松平常。
有一年,衢州評選了“十大歷史文化名人”,幾乎沒有一個是狀元的。而衢州趙抃、趙緣督、吾丘衍,他們留下的文字,個個都比衢州狀元留夢炎水平高吧。不光衢州,讀書人其實都會發現這樣一個現象:歷史上的狀元大多數在學術上毫無建樹。
自隋文帝統一全國后,正式以“試舉”即考試的辦法選拔官吏,這一分科取士的科舉竟延綿了中國一千多年的歷史。自武則天首創殿試之例后,歷史上有七百多位進士科狀元,除少數佼佼者外,大多數狀元曇花一現,甚至人格低劣。
如唐代元和九年(814)連中三元的狀元張又新,曾得到過“張三頭”的美譽。他當右補闕時,得知宰相李逢吉要排擠另一宰相李紳,就主動投靠,充當爪牙,捏造罪名,陷害李紳及李逢吉的其他政敵。李紳因而被貶端州,他公開揚言這是他干的,借以邀功,并威脅敢于和李逢吉持不同政見的朝官。李逢吉下臺后,張又新一看后臺不中用,又搖尾乞憐地投靠皇帝的寵臣李訓。李訓被殺后,張又新終于以“再以附諂”被貶斥。
在長長的狀元榜上,我們看到多少狀元都是歷史的誤會。唐文宗時,裴思謙拿著宦官頭子仇士良的薦舉信,對主考官高鍇說:“明年打斷了你的脊梁拿狀元。”果然,勢焰熏天的裴思謙錄為狀元。明代大宦官劉瑾薦舉的五十人,居然全部榜上有名。什么“許愿狀元”、“自薦狀元”,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些人是靠走關系高中狀元的。“常無名”進狀元,完全是李隆基看中這個名字的“道”味,而他本人最終真是個“無名”小卒。明永樂帝把侄子建文帝趕下臺后,景清被剝皮,方孝孺被慘滅十族、株連八百多人。永樂帝端詳著“邢寬”的名字,一聲“好”,邢寬就糊里糊涂中了狀元。明嘉靖帝錄取狀元“秦鳴雷”,只源于嘉靖帝夜里做了個夢:西北方天上有響雷。清代慈禧垂簾聽政期間,原定江蘇人王國鈞為頭名狀元。唱名后,慈禧很不高興:“王國鈞”不是“忘國君”么?免了。乾隆七十九歲看到胡長齡的名字后,馬上升他為狀元。
不管是唐高宗時的少年狀元蘇瑰,七十歲中狀元的尹樞,還是連中三元的錢棨、陳繼昌、黃觀,連中四元的孟宗獻……狀元未必真豪杰。清代安徽桐城人張英,一門十進士,但我們差不多都忘了他們的名字。相反,唐代最偉大的詩人李白、杜甫,宋代的大詩人陸游、大詞人辛棄疾,元代偉大的戲劇家關漢卿、王實甫,明代一流散文家李贄,清代的蒲松齡、吳敬梓、曹雪芹等,這些偉大的作家都不是狀元、進士出身,有的連個舉人都不是。世界級醫學家李時珍、著名地理學家徐霞客等干脆是科舉之外的人。
我們再看,即使像錢起的應試詩《湘靈鼓瑟》,這種中流作品也已是萬里挑一了。除此之外,至今仍被人們傳唱的唐代詩賦,竟沒有一首是在考場上考出來的。明、清兩代必考的八股文,不但考場上沒有考出一篇傳世之作,連八股文也變成歷史的陳跡。這大約是對一千多年科舉的最大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