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個兒介紹的是宋大川,是自2003年起,每年都提出《保護北京地下文物》提案的北京市政協委員。
他呼吁“要動土,先考古”
他給所有人留下的印象是“文質彬彬”:衣著樸素,言談舉止溫文爾雅,尤其是他那張戴著眼鏡的臉上,顯示出中國文化人特有的儒雅氣質。但也有極個別的情況,他是“嚴肅”的;
例如2008年,宋大川提出《交通建設工程應做好地下文物保護》的提案后,被列為2008年市政協檢查督辦的重點提案,受到市政協領導的高度重視。
當年10月中旬,宋大川同市政協的領導、委員一起來到北京市規劃委員會,與市規委、市建委、市文物局等相關委辦局的同志,就提案的辦理情況進行座談。他談到北京大多數大型交通工程建設,未進行地下文物的保護工作,有的單位甚至拒絕地下文物保護,尤其是“首都機場三號航站樓是世界上最大的單體航站樓,在建設過程中發現了文物,但沒有進行保護。當時,區文物部門的執法人員會同公安干警趕到現場,居然被建設方的工人打了出來”……回憶起地下文物慘遭破壞的情形,這位祖籍山東的“好漢”宋大川顯露出平時少有的痛惜和憤怒!
他發言的最后一句是:“簡直是無法無天!”極個別的人聽了后,尤其是看到他眼鏡后面的一雙犀利的眼睛,認為他像一位無情的判官,“不寒而栗”。
宋大川認為政府重視程度不夠——目前還沒有出臺一部專門保護地下文物的法律法規。但立法畢竟是一項漫長的過程,在空白期如何確保地下文物的安全?他說要靠政協委員寫提案和說話的“權力”來保護地下文物,“要動土,先考古”。
宋大川的“權力”體現在2003年他提出的《奧運場館建設要進行地下文物保護》提案被政府部門采納,并于2004年起,北京市文物局考古人員先后對23個奧運場館進行了勘探和發掘,勘探總面積達158萬平方米,清理發掘漢代至明清時期古墓葬700余處,出土了金屬器具和瓷器、陶器等1538件(套),銅錢6585枚。
僅在奧運射擊場擴建的60米范圍內,勘探、發掘了墓葬179座,其中169座是明代宦官墓。事實證明,保護地下文物的舉措并沒有影響奧運工程的進度。
現在,全國人民,乃至全世界人民所看到北京的長城、故宮、天壇就會想到“地上文物”這個名詞。而作為考古專家的宋大川認為,“地上的古建筑可能只有幾百年,但地下文物卻可能有上億年的歷史。”不算古生物時期,北京有800多年的建都史,3000多年的建城史,從周口店猿人算起有70多萬年的人類活動史。
無可非議:北京是個文物蘊藏地,“京城地下處處有寶”,北京城地下文物的價值不可估量。
但令宋大川無奈的是,很多人囿于眼界,并沒有意識到地下文物的存在和珍貴:“北京每年的建設項目有四五千項,會在開工動土前先進行考古勘探的,只有50余項。剩下的絕大多數工程,一鏟子下去鏟掉的,可能就是無數考古家的夢想!”
說到這里,宋大川有些激動:“可想而知,那些沒有經過動土前考古的,可能都毀掉了些什么!”
我國《文物保護法》第二十九條規定:進行大型基本建設工程,應當由建設單位報請文物部門事先在工程范圍內有可能埋藏文物的地方進行調查和勘探。
宋大川指出,由于上述法律條文中用的是“應當”而不是“必須”,這導致建設單位在立項和施工前不向文物行政部門報請,就能順利開工。政府要規定:不報請的必須追究責任!必須有問責制度!
許多年輕人不理解宋大川為什么連續多年,連續兩屆(十屆、十一屆)在市政協會上,竭盡全力保護文化遺產,跟“開發商”對著干,又不是你宋大川家的地下文物丟了,你宋大川著的什么急?發的什么火?
宋大川此時會說:“我著這些人不愛國的急,發這些人不愛國的火。”
他的愛國情結
“我的愛國情結來源于我的導師胡如雷教授。”宋大川說道。
宋大川1984年考碩士生,考入河北師范大學歷史系(隋唐史),他的導師就是著名歷史學家胡如雷教授。
1998年去世的胡如雷教授是山西定襄人,是全國政協第七、八屆常委,著名隋唐史家,河北師范大學歷史系教授。他是閻錫山的外甥。1949年閻錫山從大陸潰退到臺灣,20來歲的胡如雷固執地要留在共產黨執政的新中國。當時他繼承的房產有好幾百間,但他都沒有要,他認為很快就要進入共產主義了,以后用不著錢了。他毅然固執地把自己變成了一個窮人。胡如雷的夫人去世后,胡如雷對他的子女說:“你媽媽真可憐啊,嫁了個有錢人,窮了一輩子。”
胡如雷在清華大學畢業后,因家庭出身不好,所以1952年就被分配到了河北邢臺師范學校,生活很艱苦,他連生氣帶著急, 20多歲就得了糖尿病。上課任務繁重,只能是利用課間休息的10分鐘看兩頁書,晚上回到家,再點著煤油燈繼續讀書。“肅反”運動時,當局說他是閻錫山留下的特務,把他關進監獄,半年后才釋放。
新中國成立后,胡如雷教盡管授歷經坎坷,但他愛國的初衷不改。他重視愛國主義教育,常教育學生:“一個人如果不愛國,那就形同骷髏,雖生猶死。”
胡如雷從教之后,既講授過斷代史,又講授過中國通史。每當他講到屈原、蘇武、岳飛、陸游、文天祥等民族英雄和杰出人物時,總要飽含深情地進行愛國主義教育,培養學生的愛國情感。
他在《拋引集》中指出,“過去不是馬克思主義理論已經用得過多,或已經用盡的問題,而是運用得不夠成熟,水平還需要進一步提高的問題。”胡如雷教授的這些錚錚話語對宋大川的一生產生了重大的影響,直至今日,他都把恩師的話牢記在心。
他的北京情結
宋大川1956年出生在北京市廊坊頭條一個知識分子的家庭。父親在文化部工作,母親在圖書館工作。1959年,他的父母作為北京的下放干部“下放”到山西。
1974年,宋大川在山西太原市十八中高中畢業后,分配到山西省測繪局,每天一大清早去測量,一天要爬山來回走20或40公里。
宋大川自幼喜歡歷史,有一次,他在潞城縣的書店發現了由美國三位著名史學家海斯、穆恩、韋蘭聯合寫作的《世界史》。于是,宋大川這位年輕人,花了當時自己一個月的伙食費——5元錢,買下了這套上中下的《世界史》。
這套《世界史》從人類文明產生到1945年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劃分為四個階段——文明的開端、古典文明、基督教文明、近代文明加以介紹,尤其以西方文明的發展路徑為重點,讓宋大川耳目一新,大開眼界。
1977年冬天,恢復了全國高考。當時山西有12萬多人考大學,只錄取了幾千人。作為12萬分之一,宋大川幸運地考入了山西大學歷史系。
宋大川無限感慨地說:“沒有鄧小平就沒有我的今天。鄧小平給我開創了一條人生的路”。他同時認為,鄧小平給每一個中國人都開創了一條人生的路,有政治的,也有經濟的,各條路、各種方式都可以讓“想干事情的人,尋找自己的成功”。 宋大川從此在大學的圖書館里天天看書,研究風水、易經、相術、堪輿等等,他如饑似渴地學習。
1982年1月宋大川畢業后,分配在太原市委宣傳部當干事。1983年結婚生子,本可以享受“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安穩日子。但因為他不喜歡機關工作,業余時間又復習一年功課,1984年初,宋大川“拋家舍業”,考入河北師范大學歷史系。1987年畢業后,又分配回山西省社會科學院,做歷史研究工作。
俗話說,“功夫不負有心人”。因為宋大川心里對北京總有著“剪不斷的鄉愁”,總想有朝一日重回北京。1991年,他考博士,考上了北京師范大學的教育系,1994年畢業分在教育部的教育發展研究中心,“耍筆桿子”,給領導寫些發言稿。例如“回憶鄧小平”“光輝的榜樣”“歷史的豐碑”等等。
他在工作中大展宏圖
1999年北京市首次公開招聘“雙高”人員。宋大川考入北京市文物局,擔任文物所的所長,一干就是13年,至今還在這個崗位上或“如魚得水”,或“大展宏圖”。
現代的地上施工建設,對于長眠于地下千百年且不可再生、不可復制的文物而言,肯定是一場空前的劫難。
宋大川利用自幼學習堪輿學的知識,于2002年在北京的房山找到了五個金代皇陵,現代的科學家們用三種辦法——雷達、電磁法、傳統的洛陽鏟,印證了宋大川的勘探地址。結果,搶救性地出土了歷史文物。目前,出土的部分文物在首都博物館展出。
堪輿:堪,地突之意,代表“地形”之詞;輿,“承輿”即為研究地形地物之意,著重在地貌的描述。《史記》將堪輿家與五行家并行,本有仰觀天象,并俯察山川水利之意。后世因之專稱看風水的人為“堪輿家”,故“堪輿”民間亦呼之為“風水”。然或有稱“堪輿”不只看風水而已,而應分五部分:羅羅、日課、玄空學、葬法及形家。
長期從事歷史、文物研究的宋大川一心要保護文化遺產,一心要將北京城的記憶留下。近年來,他主持領導北京奧運場館建設的考古發掘工作,主持領導南水北調北京段的考古發掘工作,主持領導北京五環路、六環路、京滬高鐵、京津城際鐵路、京承高速、京津高速等重大建設工程的考古發掘工作。
同時,宋大川筆耕不輟:平均每年出版十本書。他勤奮的、忘我地編著了許多可以傳世的文章和著作。
我相信,宋大川對祖國人民創造的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一定會與“宋大川”這個偉大的名字一樣傳遞到我們的子孫后代!
編輯/韓 旭 hanxu716@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