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要開辦建國后首家男子中學,以應對日益尖銳的男孩危機。
如今正逢盛世,物質條件富裕,再加上獨生子女政策,我們的小男孩真是在蜜罐里泡大,不少直到成家還在經濟上心理上斷不了奶,缺乏擔當、應變和吃苦的品格。我們的父輩兄長輩為什么比今天的男孩要成熟,那是因為戰亂、物質貧乏、社會動蕩……如打鐵一樣,男子漢的健全品格是需要火和鍛打的。逆境和困境可以助人成才,但也不是太絕對,我們寧可不要戰爭、災難,而且困境和逆境也可以將人逼成流氓和無賴,關鍵就在教育。
百多年前,西學開始強勁地沖擊中國傳統的私塾教育,新穎的所謂洋學堂如雨后春筍。當時女子教育不普及,自然入學的都是男子,客觀上形成了男子中學這樣一種教育形態,上海大約是全國男中最集中的一個城市。早在上世紀20年代,著名的男子中學有嘉道理中學(今育才中學)、青年會中學、麥倫中學(繼光中學)、格致公學、清心男中、圣芳濟、徐匯公學等,源源不斷為社會培育英才。
筆者的外公潘德民畢業于八仙橋青年會男子中學,后入圣約翰大學。外公回憶中學時代,要遠足、露營、冷水浴、訓練各種應變能力,而敢于承擔、體育精神和禮讓女性是當年男中的教育宗旨。這在大男子主義盛行,不少男人還沉湎在鴉片煙榻、三妻四妾的時代,是多么先進!外公生前曾說起大世界吃炸彈時,他正在現場,親眼目睹炸彈從飛機上扔下,他冷靜地按照所學的知識:逃炸彈要往飛機的尾部而非飛機的首部,這涉及到加速度原理,硬是撿回了一條命。
外公是三房合一子,頭胎就生了個女兒(我母親),他當眾表示,男孩女孩都一樣。外公無大財,仍讓我母親接受最好的高等教育,這有點超出他的財力,但他堅認,盡力為孩子提供最好的教育,是為人父的天職……就這樣外公從一個來自紹興農村沒見過世面的少年,雖然沒成名成家,卻在上海打下了自己家族的第一塊基石。一個男孩子就這樣成為一名為家庭撐起一片藍天的男子漢。身高不足一米七,一派標準的寫字間先生模樣,但誰能說外公不是一個盡責的男人。我想這應該就是教育的成績。
父親程學樵畢業于著名的清心男中(今上海市南中學)。校方對學生儀表有嚴格規定,如皮鞋跟不能踩踏,天天要擦干凈,校服的風紀扣一定要扣上,被褥也必須像軍營里那樣疊得有棱有角,教官會用一角硬幣往床鋪上一扔,如能彈跳起來就OK,如陷入床鋪就不及格。這看似吹毛求疵,但培養了學生凡事一絲不茍、認真負責的習慣。這種習慣父親遵循了一輩子。
學校提倡的是德智體群全面發展,何為群?就是社會實踐能力。父親和一班同學在高中時代就義務為失學兒童辦學,當時正值東三省淪陷,有年暑假全上海的男子中學高中生都到蘇州集中軍訓,統帥是宋希濂將軍。父親清晰記得整條通往蘇州的公路上都是一車接一車的軍用卡車,滿載著全身戎裝的青年學生,大家高唱《滿江紅》,不斷博得沿途路人的掌聲和喝彩。
時代不同了,道德觀和價值觀也不同了,但育人樹人的教育宗旨應該是永恒的。在男子教育已斷層有半個多世紀之際,科學地、客觀地、認真地研究這個課題十分必要。還有諸多棘手的具體問題,比如師資來源(不是僅有高學歷就可以的)。再則,男子中學肯定要有更多的課外考察、社會實踐、體育鍛煉種種,這肯定要擠掉補課復習的時間。這與如今考分至上的現狀是否矛盾?校方與家長對此是否有擔當能力?
筆者認為,男子中學應該都是寄宿學校,不成方圓何有規矩?還可以讓同學之間從小就培養團隊合作精神,以去掉那種小肚雞腸、斤斤計較等男子漢所不容許的陋習。我們需要把我們的男孩子培養成儒雅、有教養的、有社交能力的男士,千萬不要以為,打高爾夫球、品紅酒、馬術就是儒雅氣質的體現,把男子中學辦成變相的貴族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