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共產黨合法性增強的路徑探索

　　摘 要：合法性問題是任何一個政黨必須高度重視并予以解決的問題，中國共產黨的合法性經受住了歷史和現實的檢驗，在黨和國家發展的不同階段及轉折時期，中國共產黨能夠高瞻遠矚，及時轉變自身的理念和行為方式，探索出從人民解放到人民富裕再到人民民主和從國家本位到人民本位的兩條路徑，使黨的合法性不斷得到加強。
　　關鍵詞：中國共產黨；合法性；路徑
　　 中圖分類號：D2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1605（2012）01-0016-04
　　作者簡介：徐民華（1956- ），女，江蘇宿遷人，中共江蘇省委黨校科社教研部主任，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為科學社會主義理論與實踐；陳正儒（1967- ），男，江蘇盱眙人，中共南京雨花區委黨校常務副校長，博士，主要研究方向為世界經濟與政府管理。
　　
　　一、從人民解放到人民富裕再到人民民主
　　中國共產黨執政能力建設的基礎是加強合法性建設。要提高執政能力，執政黨需要根據歷史條件的變化，及時變革合法性的基礎，推動執政合法性的現代性轉型。中國共產黨為了得到廣大民眾的支持，遵循著兩條路徑：一條是爭取人民解放到人民富裕再到人民民主；另一條是從國家本位回歸人民本位，不斷鞏固自己的合法性基礎。加拿大學者安德魯?拉利波特2008年曾經指出：“雖然中國國內動蕩加劇，質疑中國共產黨權威的跡象日益增加。然而，中國并不存在能夠替代中國共產黨的可行選擇，也沒有跡象表明黨內正在出現能夠對其國家的控制構成威脅的分裂或軟弱性。恰恰相反，中國成功、平穩地完成了領導層的更替。”［1］
　　合法性是指政治統治的正當性，也即民眾對現存政治統治的信任、支持和認同。合法性的實質體現了國家與社會的關系，即社會成員對政治統治的認同。李普塞特認為，合法性是指“該制度產生并保持現存政治機構最符合社會需要的這種信念的能力”［2］53。一個黨是否擁有合法性，就看它是否得到人民的擁護及其程度如何。合法性包括三方面的要素：一是統治精英與社會成員在政治價值上的共識；二是社會成員對國家權力的形成及其運行程序和規則的認同；三是社會成員對統治有效性的認同。合法性是一個政治體系得以形成、維持的根源之一，因此，也是一個政治共同體穩定、有序的重要基礎。隨著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中國共產黨的執政地位得以確立。此后，中國共產黨為鞏固自己的執政合法性地位作出了不懈的努力和探索。中國共產黨的合法性可以說是與生俱來的，因為其成員主要來自社會底層的工人、農民，天然代表了廣大民眾的利益。隨著組織的壯大，中國共產黨把自己的宗旨概括為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這是正確認識和把握人類歷史發展規律的結果，也是區別于其他任何政黨的顯著標志之一。為了實現這一宗旨，中國共產黨自從誕生以來一直孜孜以求。
　　近代以來，中國面臨著爭取民族獨立、人民解放和實現國家繁榮富強這兩項根本性的歷史任務。只有能夠把這兩項歷史任務自覺地擔當起來并帶領人民為此不懈努力的執政力量，才能成為中國人民合格的領導者。近代以來，中國社會的性質，決定了西方國家的政黨制度在中國沒有生存的土壤。1840年鴉片戰爭以后，由于西方列強的入侵，中國逐步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在帝國主義和封建主義夾縫中產生的民族資本主義經濟十分脆弱，民族資產階級具有天生的軟弱性和妥協性。在這樣的社會歷史條件下，中國不可能建立起資產階級的政治制度和政黨制度。孫中山先生領導的辛亥革命，推翻了延續幾千年的君主專制統治，建立了中華民國，并效仿西方國家實行議會政治和多黨制。盡管相對于君主專制制度這是一個歷史性的進步，但它很快就在中外各種反動勢力的聯合圍剿下歸于失敗，多黨制在中國政壇只是曇花一現，無法實現中華民族要求獨立、民主和富強的迫切訴求。正如孫中山先生所總結的那樣，中國的社會既然與歐美不同，管理社會的政治自然也不能完全仿效歐美。同時，中國民主政治發展的潮流和趨勢，說明一黨專制在中國也是行不通的。抗日戰爭勝利后，國民黨蔣介石集團拒絕中國共產黨提出的實行多黨政治協商、建立民主聯合政府的政治主張，頑固推行“一個主義、一個政黨、一個領袖”的獨裁統治，最終撕毀來之不易的停戰協定，悍然發動全面內戰，宣布各民主黨派為非法組織，導致政治上的孤立、經濟上的崩潰和軍事上的失敗。國民黨政權在大陸統治的結束表明，任何阻礙中國社會發展的專制勢力和政權都不可能長久。
　　近代中國政治的發展呼喚適應中國國情的新的政黨制度，這一歷史責任由中國共產黨和各民主黨派共同承擔了起來。俄國十月革命的勝利，給中國送來了馬克思列寧主義，社會主義在中國廣泛傳播，成為中國革命或變革的共同目標訴求。其時，中華民族正處于內憂外患之中，軍閥混戰，外敵入侵，中國共產黨立志拯救中華民族于水深火熱之中。經過幾十年的浴血奮斗，終于建立一個民主、自由、富強的新中國，共產黨成為了執政黨，確立了其在中國現代國家權力體系中的領導地位。中國共產黨在領導新民主主義革命走向勝利的偉大實踐中，明確提出：“不能由一黨一派一階級來專政”，“在政權問題上，我們主張統一戰線政權，既不贊成別的黨派的一黨專政，也不主張共產黨的一黨專政，而主張各黨、各派、各界、各軍的聯合專政”［3］。中國共產黨團結全國各革命階級、階層為實現民族獨立、人民解放和國家富強建立起廣泛的愛國統一戰線，各民主黨派、無黨派民主人士在長期實踐中經過比較選擇，也自覺地、鄭重地選擇了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建國以后，確立了中國共產黨與各民主黨派“長期共存、互相監督、肝膽相照、榮辱與共”的十六字方針，形成了一整套關于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的理論和政策，堅持和完善多黨合作制度成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和實踐的重要組成部分。
　　新中國的建立使中國人民獲得了解放，人民對馬克思主義的信仰、對社會主義的信念和對社會主義道路的追求，成了中國共產黨合法性的主要源泉。共產黨作為中國工人階級的先鋒隊、中國人民的先鋒隊和中華民族的先鋒隊，沒有自己的特殊利益，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中國最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依靠的也是廣大人民群眾的支持。這是人民擁護共產黨的根本原因，也是共產黨的力量源泉和執政基礎。離開了廣大人民的利益，共產黨就沒有存在的意義和執政的基礎。但從20世紀50年代后期開始，由于黨內“左”的錯誤思想的指導，經濟的正常發展遭受嚴重破壞，人民不但沒有實現過上期望已久的富裕生活，而且還陷入了普遍貧困的境地。這一時期，較低的執政績效一直在不斷地侵蝕著中國共產黨合法性的基礎。為了維護人們對社會主義的信仰和對共產黨的信任，鞏固合法性的基礎，毛澤東期望通過群眾性的政治運動甚至階級斗爭的方式來強化民眾對中國共產黨的支持。但事與愿違，“以階級斗爭為綱”的不斷升級，特別是“文革”期間的政策造成了災難性的后果，嚴重損害了黨和社會主義在人們心目中的美好形象和神圣地位，從而也進一步損害了黨的合法性基礎，使中國共產黨的合法性出現了危機。為了重塑執政黨的合法性基礎，改革開放之初，以鄧小平為首的中國共產黨領導人開啟了改革開放的新時代，通過思想解放排除了人們的思想顧慮，“摸著石頭過河”探索出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新路。現代化進程是以經濟建設為中心，以市場化改革為取向的。經濟體制的轉軌和市場力量的壯大，助推了政治的制度化、文化的世俗化和社會的多元化，引起了廣泛的社會變遷和深刻的經濟社會轉型，使中國的改革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中國實現了從人民解放到人民富裕的轉變。這就提升了人民對執政黨的評價和認同度，重新積累起中國共產黨執政的合法性資源。
　　
　　隨著改革開放和經濟全球化的逐步深入，中國進入轉型社會的“不穩定狀態”。這對黨的執政方式帶來嚴峻的挑戰，使黨面臨執政主體利益訴求的困境、權力行使方式的困境。這一時期，隨著政治發展的理性化和世俗化、公民社會的成長、民眾文化素質的提高，公民的價值觀念發生了轉變，現代政治觀念如民主、平等、自由、法治、參與等等成為人們的普遍的追求，人們不再滿足于政績合法性，與民主法治等現代性政治觀念相適應的政治合法性觀念迅速形成。這些都使公民對黨和政府擴大民主、依法執政有了更高的要求，而執政者能否及時地滿足民眾的現代性政治觀念的訴求，已經成為能否進一步獲取合法性認同的重要因素。在社會變革和轉型的關鍵時期，最容易產生執政的合法性危機。正如李普賽特所指出的那樣：“合法性危機產生于向新社會結構過渡的時期，新社會結構建立以后，如果新制度在足夠長的時期內不能滿足主要群體的期望以便在新基礎上樹立合法性，就會產生新的危機。”［2］53-54由于執政方式遭遇的困境，導致共產黨執政資源的大量流失，執政黨需要不斷及時地補充新的合法性資源，對自身的執政方式進行反思。于是，我們黨提出按照科學發展觀的要求，科學執政、民主執政和依法執政，實現黨的領導方式和執政方式的根本性轉變。強調科學執政的核心是以人為本，以人為本的精神實質在于實現和保障人民群眾的權益；民主執政和依法執政的核心是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民主、法治等政治訴求，以法律化的制度規范設定民眾認同的政治體制、政治機制和政治行為規則。這樣，就完成了從人民解放到人民富裕再到人民民主的路徑，從而使得中國共產黨的合法性持續得到加強。
　　二、從國家本位到人民本位
　　新中國建立以后，對社會主義的價值定位一度陷入國家本位的誤區，即把國家利益、國家權威置于至高無上的地位，而忽視了它們對于人民利益、人民權力的從屬地位。這個認識誤區來自一定歷史條件下對馬克思、恩格斯、列寧的誤讀。馬克思、恩格斯曾經在《共產黨宣言》中給社會主義國家下過一個著名的定義，“國家即組織成為統治階級的無產階級”［4］293。這個定義經過列寧的強調，并在《國家與革命》中對此問題進行了深刻的論述，其主要包含兩個層次的內涵：“第一，無產階級所需要的只是逐漸消亡的國家，即組織得能立刻開始消亡而且不能不消亡的國家；第二，勞動者所需要的‘國家’，‘即組織成為統治階級的無產階級’”［5］130。但一直以來，人們關注的只是它的第二層次意思，即社會主義國家的階級性質和階級統治職能，而忽視了它的第一層次意思，即社會主義國家的過渡性及其權力的有限性。由于新中國是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基礎上通過暴力革命建立的，建國初期又面臨著惡劣的國際環境和激烈的國內政治斗爭，所以，以人民民主專政為核心的國家政權被組織成為舉全國之力進行國家建設以趕超發達國家、抵御國內外敵對勢力以鞏固革命成果的強有力手段，國家的專政職能和強制職能得到前所未有的加強，國家的作用被無限放大，國家權威被視為人民利益、人民意志的當然代表者，“國家本位”成為了新中國政治體制的重要特征。恩格斯曾經在《法蘭西內戰》第三版導言中強調：“國家再好也不過是在爭取階級統治的斗爭中獲勝的無產階級所繼承下來的一個禍害；勝利了的無產階級也將同公社一樣，不得不立即盡量除去這個禍害的最壞方面，直到在新的自由的社會條件下成長起來的一代有能力把這全部國家廢物拋掉。”［6］13恩格斯還指出，正是“由此就產生了對國家以及一切同國家有關的事物的盲目崇拜”［6］13。
　　“國家本位”將國家看成人民利益和人民意志的無條件的代表，強調國家利益至上和國家的無上權威；重視國家權力的絕對和無限行使，忽視對國家權力的必要和有效制約，甚至把制約國家權力與堅持黨的領導、堅持人民民主專政對立起來，與提高國家管理的效率、集中力量辦大事對立起來。這種價值定位就是恩格斯批判的“對國家的盲目崇拜”。其后果就是國家包攬和壟斷一切資源，形成一元化的行政管理體制，執政黨直接進入國家行政決策系統并具體組織國家所有行政資源在全社會的配置，變形為全能性政黨。而當執政黨成為了“全能性政黨”，成為社會中唯一具有決策權的政治主體之后，社會主義民主就被踐踏，人民群眾的利益就被抽象化和空心化，國家就成為了特殊利益集團。為此，馬克思和恩格斯曾經指出：“工人革命的第一步就是使無產階級上升為統治階級，爭得民主。”［4］293馬克思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也指出，“首先應當避免重新把‘社會’當作抽象的東西同個人對立起來”［7］。所以，無產階級政黨在取得革命勝利以后，需要糾正對“國家本位”的誤讀，正確處理國家與人民的關系。
　　厘清國家和人民的關系，需要從“國家本位”回歸“人民本位”。我們黨長期以來就在理念和實踐上倡導“人民本位”的理念，毛澤東在張思德追悼會上發表了《為人民服務》，為人民服務也即是“人民本位”。黨的七大把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提到了“黨的唯一宗旨”的高度，并寫進了黨章，以之作為黨的根本出發點和落腳點，作為中國共產黨人的行為準則。在黨的八大上，鄧小平又一次強調，黨的全部任務就是全心全意地為人民群眾服務。但在建國以后，由于領導人的主觀錯誤，我們在相當長一段時期實踐的是“國家本位”，將黨和國家的利益置于人民利益之上。直到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人民本位”才被重新認識。20世紀90年代，隨著國際局勢尤其是蘇東各國的變幻，鄧小平從共產黨執政規律、建設社會主義規律的高度，思考如何保持和加強黨同人民群眾的關系問題。他告誡全黨，“黨只有緊緊地依靠群眾，密切地聯系群眾，隨時聽取群眾的呼聲，了解群眾的情緒，代表群眾的利益，才能形成強大的力量，順利地完成自己的各項任務”［8］。后來他又指出，要以人民擁護不擁護、贊成不贊成、高興不高興、答應不答應作為制定和執行黨的路線方針政策的出發點和歸宿。在這一“民本”思想指導下，黨和政府制訂了一系列的惠民富民政策，推動了社會主義制度的自我完善，改善了人民群眾的生活，從而使我黨獲得了人民群眾的廣泛支持和擁護，拓寬了執政黨合法性的基礎。此后，江澤民同志在“三個代表”的思想中比較系統地闡述了“人民本位”的內涵，強調“必須始終緊緊依靠人民群眾，誠心誠意為人民謀利益，從人民群眾中汲取前進的不竭力量”［9］，并且進一步指出：“我們進行的一切工作，既要著眼于人民現實的物質文化生活需要，同時又要著眼于促進人民素質的提高，也就是要努力促進人的全面發展。這是馬克思主義關于建設社會主義新社會的本質要求。”［10］他認為“馬克思主義執政黨的最大危險就是脫離群眾”，強調“把黨的群眾路線堅持好、發揚好，這是我們黨始終立于不敗之地的根本保證”［11］。這些論述都體現了“人民本位”的思想。十六大以來，以胡錦濤同志為總書記的黨中央重申并突出了馬克思主義“以人為本”的價值理念，把它置于科學發展觀的核心位置，并在實踐中積極貫徹執行。十七大報告對“以人為本”的思想進行了進一步的系統闡述，指出：“必須堅持以人為本。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是黨的根本宗旨，黨的一切奮斗和工作都是為了造福人民。要始終把實現好、維護好、發展好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作為黨和國家一切工作的出發點和落腳點，尊重人民主體地位，發揮人民首創精神，保障人民各項權益，走共同富裕道路，促進人的全面發展，做到發展為了人民、發展依靠人民、發展成果由人民共享。”［12］同時，十七大報告提出了許多關于社會主義民主問題的新論斷。強調人民民主是社會主義的生命，人民當家作主是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本質和核心，強調擴大社會主義民主，才能實現人民民主，彰顯人民本位的執政理念，從而使中國共產黨的合法性得到有效加強。
　　 參考文獻：
　　［1］拉利波特.中國共產黨執政合法性的挑戰［J］.國外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