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貿流通業穩定物價水平的機理\\證據與政策建議

摘要：商貿流通業穩定價格總水平的微觀機理基于如上微觀機理，在譯述是提升流通效率，降低交易成本與帶動生產領域勞動生產率上升，降低生產成本。接著介紹了國外有關商貿流通業穩定物價的案例研究與經驗研究成果的基礎上，本文提出了相關的政策建議。認為要繼續強化相關的理論研究、經驗研究和政策研究，正確引導輿論。要加快商貿流通領域之外的體制改革。當前物價上漲原因極度復雜，不要輕易出臺“調控”政策。

關鍵詞：商貿流通業；物價水平；機理；證據；政策建議

中圖分類號：F727

2011年7月，美國《財富》雜志公布全球500強排行榜，沃爾瑪再次排名第一，營業收入高達4218.49億美元，遠高于排名第二的皇家殼牌公司（其營業收入為3781.52億美元）。一個純零售商，多年來經常排名全球500強首位，僅僅基于這一簡單事實，就不難發現商貿流通業對當今經濟的重大影響力。同樣不能回避的基本問題是，伴隨著中國制造業的高速增長，在出口市場增長受阻的情況下，商貿流通業能否以及如何在擴內需、調結構、促增長與穩定物價等方面發揮重要作用？當前，社會各界對商貿流通業與物價水平之間的關系高度關注。本文擬從微觀機理、經驗證據、政策建議等方面對這個問題進行專題討論。

一、商貿流通業穩定物價水平的微觀機理

商貿流通業對于宏觀經濟的影響，無疑是多方面的。其中一個非常重要的方面，就是對價格的影響。理論上而言，商貿流通業穩定價格總水平的微觀機理，大致可概括為以下兩個方面。

（一）提升流通效率，降低交易成本

商貿流通業的發展，首先直接帶來流通效率的提升，從而有利于交易成本的下降。在一些國家，由于行業集中度日益提高，標桿型商業企業往往可以帶動整個行業流通效率和生產率的提升。①這其中，學習、模仿與競爭發揮著核心角色。正如Johnson（2002）所指出的，大賣場和百貨零售業生產率的提高，一大半要歸功于沃爾瑪的貢獻。1987年，沃爾瑪僅擁有9%的市場份額，但如果以每個員工的實際銷售額計算，它的生產率比競爭對手要高40%。沃爾瑪一系列大大小小的創新，現在都已經成了行業標準。沃爾瑪創造了大賣場，或稱為倉儲式購物業態、“天天低價”、與供應商的電子數據交換系統（EDI）。這些創新使沃爾瑪可以把節約的成本讓利給顧客。到1995年，沃爾瑪的市場份額已達到 27%，并把生產率的領先程度提高到 48%。20 世紀 90年代中期，競爭對手也開始認真效法沃爾瑪的創新舉措。西爾斯于1994年推出了扭虧為盈的重大舉措。Target 的副董事長Gerald Storch在接受《經濟學家》的采訪時說，他的公司是“沃爾瑪在世界上主要的學生”。較小一些商家，如Family Dollar，Meijer和Tuesday Morning，都采用了倉儲式購物業態。結果，在1995-1999年期間，競爭對手把他們的生產率提高了28%。同一時期，沃爾瑪的生產率又提高了22%。

產業內部普遍存在的學習、模仿與競爭機制，正是很多國家商貿流通業生產率持續快速提升的根源，甚至也成為全社會生產率提升的強大引擎。正如Johnson（2002）所言，零售業通常被認為是最不可能發生生產率奇跡的行業。然而，如果以每小時實際增加值計算，美國零售業生產率的增長，從1987-1995年間的2%躍升到1995-1999年間的6.3%，幾乎占到整個經濟領域生產率增長的1/4。

（二）帶動制造業領域勞動生產率提升，降低生產成本

商貿流通業的快速發展，在為制造業提供更廣闊的市場從而促進其分工不斷深化的同時，必然帶動制造業領域的勞動生產率不斷要求，有利于降低生產成本。

加入WTO以來，中國制造業勞動生產率持續提高，一方面源于制造商自身的努力，另一方面也來自外貿和國內貿易在內的商貿流通企業的帶動與“倒逼”。亞當·斯密的經典結論是，分工是勞動生產率提升與經濟增長的根源，而分工受到市場范圍的制約。外貿與國內貿易的迅速發展，必然使得國內外市場不斷擴展，從而成為制造業的分工不斷深化的引擎——而分工深化正是生產率提升的根源。另外，商貿業自身的快速發展也依賴于綜合成本的不斷降低，通過訂單機制，商貿業也會對制造業的勞動生產率不斷提高新的要求——這一“倒逼”過程雖然比較“殘酷”，但是，藉此，整個經濟中卻可以有一股非常重要的穩定物價的力量。

由于商貿流通業的發展有利于在交易和生產兩個基本層次上全面降低成本，同時加快了資本周轉速度，必然有利于零售終端價格的普遍下降，而零售終端價格的普遍降低又有利于市場規模的進一步擴展，這又有利于分工深化與經濟增長，從而實現了“低成本—低物價—市場范圍擴展—高水平分工—高速經濟增長—低成本”的良性循環，當然會有利于穩定物價總水平。

二、商貿流通業穩定物價水平的經驗證據

近年來，我國商貿流通業發生了諸多重大變化，城鄉居民的消費行為也發生著諸多變化，并對我國經濟社會產生了諸多不容忽視的影響。然而，學界、政界和業界對此仍然所知甚少。甚至于“商貿流通業發展對價格總水平的影響”等重大課題，相關的研究成果也很少。國內研究這一重大問題的機構、學者和研究成果，屈指可數。然而，這卻是商貿流通業最基本的宏觀經濟影響之一。②與之形成鮮明對照的是，以美國為代表的發達國家的學界和業界，均對該問題非常重視，而且已經產生了一批重要研究成果，其中以針對沃爾瑪的案例研究和經驗研究頗具代表性。

在沃爾瑪迅速崛起且持續增長的背景下，在美國和全球范圍內都有相當數量反對和指責沃爾瑪的聲音。③在2005年，為應對社會各界的種種指責（包括誤解），沃爾瑪公司開始委托著名的IHS Global Insight咨詢服務集團實施了一項有關的獨立研究。這項研究的基本目標是對沃爾瑪在工作職位、工資、價格、消費者購買力、生產率和GDP的全國性和地區性影響提供獨立可信的證據。根據IHS Global Insight咨詢服務集團2005年的報告，沃爾瑪的“每日低價”策略抑制了美國通貨膨脹的增長，使2004年的美國消費者物價下降了3.1%。與此同時，沃爾瑪強大的購買力和高效率的供應鏈推動了價格的降低，從而使得消費者的實際可支配收入約增加1%。研究結果還發現，從1985-2004年，沃爾瑪為美國消費者節省了2630億美元，即每個人省下895美元，相當于為每個家庭省下2330美元。該報告指出，在該段時間內，沃爾瑪百貨的折扣使得食物價格降低了9.1%，其他貨品價格下滑4.2%。④

此后，哈佛商學院的一項研究（Ghemawat and Mark，2006）也指出：第一，有充分的證據表明，沃爾瑪使得可供不同利益相關者分配的經濟餡餅變得更大了，而不僅僅是切分固定的餡餅（如果是這樣的話，切分餡餅的過程就是典型的通過損害一部分人的利益來增加另一部分人的利益的格局）。麥肯錫國際研究所曾對美國1995-2000年之間生產率增長做過專門研究。用這項研究的評論人、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羅伯特·索羅的的話來說，“迄今為止，在美國生產率的增長中，最重要的因素當屬沃爾瑪。” ⑤第二，沃爾瑪所創造的最大價值莫過于通過低價為消費者節約了大量生活費用。沃爾瑪的價格往往明顯低于其競爭對手。假設沃爾瑪的價格低于競爭對手8%（這是Global Insight最新報告中總結的各種不同研究成果的估計值中的最低數值），再用這個數值乘以沃爾瑪在美國國內的銷售額，沃爾瑪至少每年為美國消費者節約180億美元。再考慮到沃爾瑪迫使其競爭對手也以更低的價格銷售，再考慮沃爾瑪公司的銷售額仍然在穩定增長，這個數字顯然被大大低估了。

美國有關沃爾瑪的相關研究，至少可以給我們如下啟示。

第一，如果僅僅依靠沃爾瑪一個企業的力量，就可以有效地抑制美國通貨膨脹的增長，使美國消費者物價下降驚人的3.1%（2004年的數據）的話，那么，考慮到沃爾瑪公司的標桿作用和對競爭的強化作用，商貿流通業作為一個整體，對于通貨膨脹率增長的抑制作用，必然會更強。中國商貿流通業雖然發展相對滯后，但是，該行業對于抑制通貨膨脹率增長的功能，也是不言而喻的。當前需要做的一個最基礎的工作，就是對商貿流通業穩定物價的作用進行真正嚴肅、深入的經驗研究。要做到這一點，顯然不能僅僅從文字到文字，從邏輯到理論，不能不進行嚴格的經驗檢驗，必須基于國內商貿流通企業的銷售額、采購額、工資等數據，全面利用計量經濟學和宏觀經濟學的方法，進行規范的經驗研究。否則，難以具備說服力。

第二，有必要對國內做得比較好的商貿流通企業在確保物價穩定中發揮的功能和作用進行深入案例研究，比如，對國美、蘇寧等專業電器商，對物美、百聯等大型商業企業，對阿里巴巴、京東商城等高速增長的電子商務企業，對于壽光農產品批發市場、新發地農產品批發市場、深圳布吉等，似乎有必要進行專門的案例研究。需要通過嚴格的經驗研究來回答。這些企業對于中國宏觀經濟的物價穩定、就業和經濟增長究竟做出了哪些貢獻？

然而，非常遺憾，國內相關的規范經驗研究與深入的案例研究似乎都還沒有真正破題，不僅如此，國內對于國外同行在這方面的研究，也沒有很好地分析和借鑒。當然，不排除國內極少數科研機構和高校的學者已開始著手這方面的研究，并積累了一些階段性研究成果。

三、相關的政策建議

（一）繼續強化相關理論、經驗和政策研究并正確引導輿論

無論從理論層面，還是從經驗層面，商貿流通業都是有利于穩定物價的中堅力量。然而，由于國內學界、政界和業界對于這一重大課題未能展開深入研究（尤其是沒有進行深入的經驗研究），加上我國自古以來政府的輕商、賤商、抑商傳統以及民間長期以來對商人、商業的敵視，只要遭遇物價普遍上漲，首先被歸咎的，也是最方便被歸咎的，就是商人和商貿流通業。這種輿論導向非常糟糕。當前最流行、實則最荒謬的邏輯，就是所謂“兩頭叫，中間笑”和“最后一公里”（常常為主流媒體和一些有話語權的學者所采納），網絡和部分媒體還創造出“蒜你狠”、“豆你玩”、“姜你軍”、“油你漲”、“糖高宗”、“蘋什么”、“棉花掌”、“藥你苦”、“煤超瘋”等高度情緒化的表達方式。在很多時候，輿論的矛頭，不分青紅皂白指向據說獲得了“暴利”的商人和商貿流通業，更有甚者，部門媒體甚至將矛頭直指本處于弱勢群體的小商販。在這樣的輿論導向和氛圍下，如何指望商業、商人和商貿流通主管部門為穩定物價發揮功能？即便發揮了功能和作用，也會被很輕易地抹殺。

不排除的確存在囤積居奇的投機商人。但是，當前很多商品價格上漲的原因非常復雜，而且，絕大多數商業領域都是充分競爭的領域，在這樣的領域，不可能有持續的暴利，市場供求力量最終會使價格回到正常水準，也最終會使投機無利可圖甚至出現巨額虧損。要徹底駁倒“兩頭叫，中間笑”、“最后一公里”和“流通環節暴利”等荒謬邏輯和錯誤觀點，需要更深入、更有說服力的理論研究和經驗研究，建議主管部門對此類研究加以鼓勵和資助。除此之外，還應強化政策研究和政策儲備，減少急就章式的決策。尤其是對一些重要商品的收儲、放儲時機的選擇方面，應該有更加嫻熟和長期的研究。近年來，政府在白糖、棉花、玉米的拋儲方面的決策，是值得反思的。

（二）呼吁加快商貿流通領域之外的體制改革

加快商貿流通業發展和現代流通體系建設，是穩定物價的基本立足點。必須承認，我國流通業發展和流通體系仍然滯后，但是，滯后的根本原因卻在于流通領域之外。當前零售終端所表現出的較高的銷售價格，在根本上并非商貿流通業本身的問題。比如歧視性的用地政策，歧視性的用水、用電價格體系，城鄉二元體系所衍生的問題，都是當前流通業發展和流通體系建設的瓶頸，卻都不是流通領域的問題。要進一步提高流通效率，降低零售終端的價格，就必須進一步改革以上方面，而不是就商業談商業，更不是對商業領域的所謂“暴利”進行指責。

（三）不輕易出臺“調控”政策

近年來的物價上漲，無論就其表現還是原因，都要比以往復雜得多。當前商品價格的波動，已不僅是“小品種”，也不僅是農產品和各種金屬，而且已不僅是實物商品，幾乎所有的資產包括無形資產的價格都發生過較大的波動。不僅是現貨市場在波動，遠期市場和期貨市場也在波動。不僅是商品市場在波動，資產市場和貨幣市場也在波動；不僅是國內價格在波動，國際范圍內同樣出現了相當幅度的波動。從原因方面來看，有來自供求基本面的因素，有來自貨幣層面的因素，有來自國外的輸入型因素，亦有來自投機的因素，總之，上漲的表現和原因是如此的復雜，建議不要輕易出臺那些就事論事的“調控”政策。否則，極有可能增加混亂。

注釋：

① 僅僅是沃爾瑪、凱瑪特、Target、Costco和西爾斯等五家零售商就包攬了大賣場和百貨零售業銷售額的 60%（Johnson，2002）。

② 前幾年，一本著名的暢銷書《沃爾瑪效應》就認定，價格效應是沃爾瑪效應的核心之所在。作者將這種效應進一步總結為：當沃爾瑪開始在一個新的地區出售食品時，它不僅在自己的商店里實施低價，而且通過競爭壓力使整個地區的食品零售價格降下來；一家巨型零售商能夠有力地壓低日用品價格，為消費者帶來實惠；對任何試圖與沃爾瑪競爭的商家施加的降薪壓力；消費品生產企業為適應沃爾瑪規模而進行的整合；無情地削減不必要成本、壓縮企業賴以生存的利潤空間。值得注意的是，該書入選英國《金融時報》2006年度最佳商業圖書、英國《經濟學家》2006年度最暢銷書，引發《近日美國》、《華盛頓郵報》熱評，并為《商業周刊》、《基督教科學箴言報》推薦。

③ 這些指責主要包括：造成中小零售商的迅速消失、加劇了零售業的壟斷、零售業對制造商市場勢力的增長以及過低工資、從低成本的血汗工廠大量采購并引發美國國內的失業等等諸多方面

④ 研究結果雖然指出沃爾瑪的低薪政策使得美國國內的薪資下降了2.2%，但認為物價下跌足以抵消這種損失。

⑤ 轉引自Pankaj Ghemawat and Ken A. Mark， 2006， The Real Wal-Mart Effect， WORKING KNOWLEDGE， HARVARD BUSINESS SCHOOL， August 23.

參考文獻：

[1]Johnson B. C.沃爾瑪效應.麥肯錫高層管理論叢（第2期）[M].北京：三聯書店，2002.

[2]費什曼. 沃爾瑪效應[M]. 張樺譯.北京：中信出版社，2007.

[3]Fishman C.，2003，The Wal-Mart You Don't Know，Fast Company，77，December.

[4]Business Planning Solutions， 2005，Global Insight Advisory Services Division，The Economic Impact of Wal-Mart， November 2.

[5]Ghemawat P. and K. A. Mark， 2006，The Real Wal-Mart Effect，WORKING KNOWLEDGE，HARVARD BUSINESS SCHOOL，August 23.

[6]Business Planning Strategy，IHS Global Insight Consulting Services Group， 2009，The Price Impact of Wal-Mart: An Update Through 2007，February 9.

（編輯：韋京）

徐振宇，北京工商大學經濟學院副教授。謝志華，北京工商大學副校長，教授，博士生導師。本文是國家社科基金（10BJY087）、教育部人文社科基金（11YJCZH205）、北京市哲學社會科學規劃項目（11JGB026）、中國博士后科學基金（20090460470）、北京市優秀人才資助項目（2009D005003000007）及北京市高等學校人才強教深化計劃資助項目（PHR201108071；PHR201008249）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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