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向詩選

少女之詩

眼睛像小說里的—個句號

在此之前

它是—個逗號或另一粒眼睛

它在這個濃烈的夏天

和著汗、渾水以及另—個夏天

使我看清叮當作響的少女

為了一臺必須在夏天進行的手術(shù)

我和她討論了十年

一臺手術(shù)是兩個仇人的節(jié)日

是—個簡單的列隊

或是小于十毫米的間隔

而手術(shù)刀，削尖被愛情壓矮的下巴

使它們低垂在鎖骨上方

那時，少女像個樸素的名詞

像黑夜里的螳螂

踮著冗長的后腿蹲在一片樹葉的表面

而我是個破壞者

是一粒夏天的雀斑

坐在粗大的毛孔上休息

帶血的蛋殼需要慶祝

變色的河流需要慶祝

異位的家鄉(xiāng)需要慶祝

難產(chǎn)的女子需要慶祝

這樣的新年，我們要慶祝

過大的眼球、盤若虬枝的四肢

全都要慶祝

我們用最后的日子撲滅屋頂?shù)拇蠡?/p>

在整潔的街角慶祝

在冷死蟑螂的冬夜慶祝

我們?nèi)瘟炎兊牟《九胚M環(huán)形隊列

陰天的狂歡推波助瀾

我們已無事可干

我們要慶祝

這樣的上午

這樣的上午，枝頭鴉雀無聲

天空巨大，橫扯的旌旗一蕩

雨水就落了下來

這樣的上午老人靠著燈柱

這樣的上午擱在左邊

太陽在低級的句子里熄滅

他懷念過去的樣子，他不睡

他靠著燈柱打盹，他不睡

一整個上午他都這樣

靠著燈柱

他不睡

如果他跺跺腳，換個身姿映進這

口窗戶

如果他耙匕對面這棟樓

殺死—個熟人，并一口一口

喝掉他杯里的水

給一個陌生孩子

他的書包裝滿玩具和詞組

他左手端著春天

右手捧著黃昏

他渾身散發(fā)著煎餅的芬芳

接下來的日子

很明顯，臺燈還在散發(fā)著微弱的光

這是我造成的

煙蒂和啤酒瓶，都掙扎著坐起來

柔軟的空氣被壓平

這個動作舒緩、華麗

它需要更強烈一點

我感到虛無的力量

我和命運越來越接近

而我更愿意像那棵樹

往天上掉落葉，并伺機制造謊言

接下來的日子

我還將取出充滿疑心的碳筆

就著臺燈在長沙畫圈

認清一棵樹

視線彎下去

再下去一點

就可以看到秋天、風濕和胃病

點點頭，然后站直

它的動作一絲不茍

你開始懷疑它不是一棵樹

的確，在認清一棵樹前

你不知道它是什么

一些將要過去的事情

這些做工精細的月餅

是一些將要過去的事情

不要想象離開了我會怎么樣

我不再猜想你丟掉了那些思念會怎么樣

如果真要保持這些對話

聽起來讓人動容

那么，這些事件的尸體

會被一群螞蟻拖著走時間

烈日當空的午后把自己掀翻在地

然后爬起來，朝另—個方位小跑

這件事毫無美感

但我一如既往，重復了多年

我費盡口舌也無人相信

傷感發(fā)源于無故折返的日子

或一條馬路上雷動的哄笑

我站在路中央，像誰丟了我

我看見他們路過時總是低著頭，默不作聲

他們從不喊我

從不說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