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 煙
從火坑的中心,繞過黑底的鐵罐,順著火搭鉤往上,酒醉一般地竄出瓦與瓦之間的縫隙。
空間是大了,大則淡了你的色彩。你的加入,對于天空的藍顯得微不足道。
細心的人,由你而嗅出了五谷雜糧的味道。他們關上門窗,想把用久了的時光關住,卻嗆得人淚水中夾雜著咳嗽。
添一把稻草或者麥草,堆積更多的炊煙,把鄉(xiāng)村的院落一一標識?;丶业娜瞬挪粫允Х较?。
鄉(xiāng)村秋天的炊煙,柔軟無骨??偸撬浪赖厮┳∧愕哪硞€部位,叫你牽腸掛肚。輕輕一扯,我們的夜就失眠了。我們習慣了炊煙的纏繞,習慣炊煙把秋的天空撐得更高。偶爾有鷹打破這固有的秩序,散亂的往事,覆蓋村莊,覆蓋村莊里的雞犬相聞。
秋天的炊煙,是村莊向上的路。那路上,走著我們的目光,看房上的貓眼洞,看前朝的池塘,看后世的竹林,看山的走勢,看河的流向,也看大大小小的墳冢,也看民間各種版本的傳說。
電線上的鳥
電線,寫上幾個動詞。秋天,便開始晃動。
它們用喙梳理羽毛,啄到一些愛的關鍵詞,開心地鳴叫。
拍打翅膀,造就塵埃無法落定。似落非掉,把人們的目光粘在細細的絲線上。
飄,草屑帶著稻香。飄,是一些似夢的呢喃。
嘴,也有閑著的時候。插進透明的空氣,喝微量的秋光,也包括孩子呆望的眼神。
幾粒遺落的稻谷,被看在眼里。有多少粒稻谷,就有多少次的起飛與降落。沒有怨言,沒有疲憊,只有生命無止的吟唱!
這些掏盡秋色的精靈,在電線上跳起歡樂的鍋莊。山村并不是一首寂寞的歌。
粗瓷碗
釉發(fā)出更亮的光,米色的光。或許,倒映著磚墻木門,甚至額頭深陷的秋光。
秋收過后,手上的繭,與瓷的細膩相吻。唇與碗沿配合,很嫻熟,不帶一絲粗俗。
瓷與吃,涇渭分明。瓷只管盛放四季,秋最為豐盛。吃,在瓷的前提下,顯得有色有味。
木桌上,瓷上的花紋,更顯眼。瓷與瓷的對話,很鄉(xiāng)村。紅米飯,南瓜湯,小蔥拌豆腐。
酒,很有氣場。一碗,兩碗,三碗。胡須掛滿晶亮的酒滴,像野草上的秋露,釋放惹心的涼意。
如果,一不小心。碎在泥或石塊上,那是秋濺出最后的一朵火花。
手捧粗瓷碗,在秋聲四起的鄉(xiāng)村,幸福有酸酸甜甜的感覺。
一只貓
在房頂上,與一枚秋月為伴。
咪咪的叫聲,懸空無依。魚鱗一樣的瓦片,勾起貓美好的回憶。
沒有散盡的蟬聲,越過屋脊,與貓抱團取暖。
走動,不動聲色。
仿佛一團毛線,在一雙粗糙的手中,抽出線頭,越拉越長。直到秋的盡頭。
蹲下來,用舌頭潤濕腳掌,一次次將腳掌翻過頭頂,洗盡每一根毛發(fā)。
疲憊的鼾聲,炸懵了孤獨的守望者。一只貓有了相思,另一只貓可否入睡?
今夜,流浪還得繼續(xù),一株空空的稻草,編不出一個溫暖的巢。
那月在貓的頭上越來越圓!鄉(xiāng)村,越來越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