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爺

王大爺是綿陽城的名人。

王大爺雖然身材瘦小，卻是一個純粹的爺們兒。因為取了個讓人想入非非的香艷名字——王鎂林，為此生出了一連串的尷尬笑話和故事。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王大爺年不過四十，奉命從市委機關(guān)下海辦公司，成立“綿陽科普創(chuàng)作中心”任總經(jīng)理。中心下設(shè)兩個部門，一個經(jīng)商做生意，一個抓文學(xué)藝術(shù)創(chuàng)作。我的老師童韻樵被聘為總顧問，我因此認識了王大爺。

那時綿陽還沒有成立文聯(lián)，所有的文藝工作者或愛家子都在“科普創(chuàng)作中心”這塊招牌下開展各類文學(xué)講座、藝術(shù)展覽等活動，包括當今一些在綿陽混得有頭有臉的文藝界腕兒們，當時也是如此。有一天，省上來了幾個七老八十的老畫家，說這個“中心”人氣很旺，文人商人雜陳，既是公司，又是社會團體，好像舊社會的袍哥碼頭，頭兒都叫大爺。王大爺?shù)臏喢褪悄莻€時候叫響的，比起現(xiàn)在稱領(lǐng)導(dǎo)為大爺整整早了三十多年。

科普中心做生意掙了錢，沒有忘記“兩個文明一起抓”的諄諄教導(dǎo)，請了一些當時演藝界的明星，有電影《平原游擊隊》李向陽的扮演者郭振清；樣板戲《紅色娘子軍》芭蕾舞演員石鐘琴；著名電影配音演員李梓等來綿陽演出。王大爺可以說是明星走穴的始作俑者，別忘了，那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初的事。

雖然是商業(yè)演出，給明星們是要付酬的，但觀眾卻是免費的。演出場地設(shè)在當時還未蓋頂?shù)木d陽體育館，入場門票憑單位介紹信到中心辦公室免費領(lǐng)取。那時人們親眼看到明星的機會少，所以各單位來聯(lián)系領(lǐng)票很踴躍，自然就僧多粥少，無法完全滿足。于是，科普中心辦公室成天擠滿了前來索票的單位和人。工作人員應(yīng)付不了，只有推說要找王鎂林總經(jīng)理簽字才能辦。索票的人便在中心四下尋找王鎂林，逮到女的就問，你是不是王總？久尋不到，索票的人著急就高聲開罵：“王鎂林你這個死婆娘，躲到哪里去了，你給老子出來……”其實，王大爺就站在他們身邊，哭笑不得。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綿陽有個響當當?shù)闹醒氩繉倨髽I(yè)叫糧機廠，廠長陳立林是“五一”獎?wù)芦@得者。陳廠長業(yè)余時間喜歡畫畫，馬畫得好，在廠里組織愛好書畫的職工成立了“谷雨書畫社”，聘我各幾個書畫家還有王大爺做顧問，來往比較多一些。那時通訊以座機電話為主，王大爺經(jīng)常打座機到廠辦找陳廠長，陳廠長又經(jīng)常下車間解決問題，不在辦公室。廠辦的同志就用高音喇叭呼叫：“陳廠長，王鎂林打電話找你，有急事，請你回辦公室接電話。”后來，陳廠長多次提醒王大爺，以后打電話找我，就說是王大爺找陳廠長接電話，莫提你那王鎂林的艷名，免得廠里的人用很有意味的眼神和微笑來通知我。

王大爺好酒，但只有酒興沒有酒癮，且每飲必醉。王大爺兩次下海辦公司，最興盛時掛靠在公司名下就有50多個經(jīng)營部，手下兄弟甚夥，招待應(yīng)酬天天有。王大爺一般只是晚餐時間才喝酒，因為他的生活規(guī)律是：“睡起東方紅，吃起米生蟲。”每天中午時分起床，粗茶淡飯，量且很小，一家三口一個月吃不完30斤大米，那米不生蟲才怪。

王大爺喝酒不喜歡喝悶酒，喜歡開心鬧熱。下面兄弟伙多才多藝，每飲必鬧，金錢板、蓮花落、架子鼓、川戲、民歌、笑話葷素段子應(yīng)有盡有。開席前，王大爺很穩(wěn)重，不茍言笑。酒過三巡，王大爺就原形畢露，話多起來不說，還要表演他的保留節(jié)目川戲“空城計”諸葛亮的老生唱段，那一板一眼，一招一式還挺象那么回事。王大爺說，話是酒攆出來的，賊是狗咬出來的。再喝，王大爺就開始翻跟斗，拿大頂了。在王大爺?shù)膸ьI(lǐng)下，兄弟們輪番上陣，盡情表演，個個都是英雄，人人都是好漢，喝得天昏地暗，人仰馬翻才各自歸巢。稱心日子荒唐過，我至今都懷念那段快樂的日子，想念王大爺身邊那群快樂的兄弟朋友，祝愿他們一生都平安快樂。

王大爺現(xiàn)在也快滿七十了，是名符其實的王大爺了。王大爺一生信奉簡單快樂原則，他兩次下海辦公司當老總，跟他一起混的兄弟，有的成了百萬富翁、千萬富翁，但王大爺不斂財，他常說：聚財容易散財難。錢多了不善用，那是禍害的根，他身邊有的兄弟就應(yīng)驗了。王大爺當年公司賺的錢，大都資助了各種文化藝術(shù)活動，比起我們現(xiàn)在才想起來要發(fā)展文化事業(yè)的號召又早了20多年了。

王大爺后來以機關(guān)干部的身份退休，過著領(lǐng)退休金安度晚年的生活，但王大爺依然是王大爺，依然是“睡到東方紅……”，雖然晚上喝酒的場面不象以前那樣鬧熱，但總有或新或舊的兄弟陪他一起喝，同樣的開心，同樣的快樂。比起那些家有幾顆陳芝麻、爛谷子的所謂有錢人，整天防這防那地過日子，王大爺簡直就是神仙中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