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夏大學人文學院 寧夏 銀川 750000)
摘 要:《灑滿月光的荒原》是李云龍八十年代重要的代表作品。作品以十五年后馬兆新的口吻,講述了一群知青在一個名叫落馬湖王國的荒原中的種種悲歡離合,面對苦難的生活,他們心靈中產生錯綜復雜的情感矛盾和變化,展示了他們內心的痛苦與歡樂、苦悶與彷徨、希望與失望。
關鍵詞:荒原 情欲 信仰
中圖分類號:I26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26X(2012)09-0000-01
一、 荒原——精神失衡的象征
從自然狀態看,荒原是了無生氣的。而劇本一開始就為我們描寫了一幅美麗的荒原景色,“這里最美麗的景色還是黃昏:古荒深處,長河落日如輪。一條清晰的爬犁轍曲曲彎彎。……潮乎乎的小風夾裹著蘆花、葦浦子、車前子,把一股清新又含有淡淡清苦的味道送進人的鼻孔。”荒原在作者的筆下已經不僅是美的尋在,更編織著“一幅幅理想天國”,然而,荒原又隱藏著巨大的虛無和困惑,和幾分荒誕不羈。
這個戲的“時間”是“人的兩次信仰之間的空間”,地點是“落馬湖王國——坐落在一片處女荒原之上、人們頭腦中的一個虛幻的王國”。時間與地點都打上了邊緣化的印記,這就為荒原上的人的生存狀況、人在生存中的自由選擇畫上了大大的問號與嘆號!荒原本身就是作為一個無限的空間而存在,人在其中顯得渺小與無能為力,而落馬湖王國更是一個虛幻的存在,人被無緣無故的拋棄在此,感到無由庇護的孤獨和無家可歸的悲涼,這種狀態海德格爾概括為“被拋狀態”。那么如何面對這種情緒, 應付自身的生存環境呢?劇作開頭對時間、地點、場景的交代很有“被拋”的意味。時間是處于夾縫中,地點是虛無的,李云龍象征性的用“一切似乎都是從那個秋天開的! ……當那個秋天來臨的時候……人感到失去了歸宿,人性失去了平衡,人在茫然不知所措之中開始瘋狂地尋找自我”《荒原》中所寫知青們的失落感,經過這一虛化、抽象,就成了人的永恒失落感,它不屬于某一地域、某一年代。劇本雖題名《荒原》, 但不僅僅是個空間、地理概念,也是一個時間、心理概念。舊有的信仰突然失去,人的頭腦里出現了虛空,需要及時建立新的信仰來彌補。“人在失去歸屬之后,人在尋找自我的焦灼之中,人性平衡的一個全過程”。在這過程中,人心深處充滿了矛盾,人生有著太多的無奈:有的選擇死亡,如李天甜。但是,她怎么可能忘卻真實的人生呢? 陷身泥沼之前“對死亡的恐懼和對生活的美好的追求同時涌上心頭”;爾后,她的幻影還曾出現在小五隊的婚禮上,含著熱淚把花瓣拋灑在蘇家琪與寧珊珊的身上。當他不慎跑荒后,竟被對岸教堂晨禱的鐘聲所吸引,恍惚中試圖過江。然而,宗教不能消解他對于大個子的怨恨,更不能減免自己曾想叛國出逃的罪惡感。總之,無論是死亡還是宗教或其它,都無法修復已然崩潰的信仰,獲得人性平衡。
可以說,落馬湖中的青年都是在尋找精神家園,從這個角度來講,故事不僅可以發生在那個特殊的年代,更可以是任何時間,任何地點,甚至依舊是現代人面臨高速變革的社會產生的精神上的空虛與自我尋找。
二、 情欲——人的變異和重新肯定
人性和人道主義一直是文學普遍而敏感的話題。“人的覺醒”為“五四”新文學帶來了普遍的人道主義,而“文化大革命”,人不再是人,而是被異化為“階級斗爭”的工具,一部分人被迫成為“階級敵人”而失去了做人的資格,一部分因為“以革命的名義”摧殘同類而淪為獸性發泄,也失去了做人的尊嚴與自愛。
于大個子在落馬湖王國的瘋狂,便是在特殊年代人性所產生的變異與扭曲。他占有細草,陷害馬兆新,扼殺細草與馬兆新、蘇家祺與李天甜的愛情。他對細草的情欲已經幻化成時代的夾縫中人的無法滿足,相比于李長河瘋狂的鞭打狗的下體所產生的變態的滿足,于大個子的行為就不難讓人理解,他占有細草從某種程度上,正是為了彰顯自己的存在,然而,他卻無法在心靈上獲得救贖和滿足,陷入到更深的旋渦中。我們在他身上看到一個時代在人身上的枷鎖,他在瘋狂中還保留著一絲良知,卻失去人的價值和尊嚴。另一主人公馬兆新,他對細草的情欲,源于愛,他大膽的呼喚愛,理直氣壯的爭取愛的權利。從這個意義上,以個性為前提的愛情變得到了重新的肯定。面對細草時,他恨不得把心里那團大火似得感情說出來,面對洶涌的情欲,“我的手開始不聽使喚。可我心里還是在極力克制自己。不能,千萬不能!”“我也不知道這是怎么了?他媽的,我好像要出事,我這手腳不停使喚……我要犯錯誤啦!我要犯錯誤啦!”這樣一個可笑可愛的馬兆新,但是笑中有淚,笑中有悲,他的愛的情欲,被套上了層層枷鎖,不僅是時代賦予的,更是傳統給予的,他不能接受細草被奸污的事實,殘忍的報復細草,可見,他的愛,依舊受到封建論理道德的壓制,在愛的失落中馬兆新開始了長達十五年的尋找。劇作嚴肅的探討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應該選擇的愛,在對愛情的思考中又夾雜著對人的存在的思考。
三、信仰——精神失落的希望
在《荒原》中,作者寫出了一個特殊的世界。與其說馬兆新返回落馬湖是要尋找在這里失落的東西,不如說是劇作家本人要在逝去的歷史生活中尋找一代人的精神生活底蘊。那么,人在失去信仰后該如何?于是,大量的象征形象貫穿全局。陣陣震撼、野蠻的鼓聲,伴隨著于大個子的號令而起的隊伍行進的步伐聲,穿透力極強的小號的聲音,橫掃一切的拖拉機,擦肩而過的兩架爬犁平行的痕跡,連同那個神秘的落馬湖和空曠的荒原,都是精心營造的象征物象。他們與由人物心靈深處迸出的獨白、旁白和心靈交感式的臺詞,融匯成一種詩情,使得劇作呈現出渾厚、凝重和深邃的藝術風貌。劇作中音畫與人物心靈的交叉形成了特殊的呼應與結合。毛毛的歌聲不只一次的出現過,第一個出現是在第一場十五年后的馬兆新在回與不回落馬湖之間徘徊猶豫時,毛毛唱著“我是一棵小草,一棵荒原上的小草,春風吹過,荒原處處都是我的家,秋風刮起,荒原沒有我的家。”歌曲本身就凝聚的深刻的象征,小草無依無靠,真是作為一代人的象征,只能跟隨政治隨風飄蕩,飄到哪里哪里卻都沒有家。作為第一次出現的毛毛的歌聲,召喚著十五年后馬兆新重回落馬湖。而歌聲的另一次出現是在馬兆新欲逃離落馬湖的時候,遠處俄國教堂的鐘聲,少先隊嘹亮的軍鼓號聲,孟貴彬的歌聲,奶奶的呼喚,……全都交織在一起,招引馬兆新回到荒原,是荒原的召喚,是時代的召喚,也是自我的呼喚。一來一走,馬兆新都在毛毛的歌聲中完成,指引著馬兆新人生道路上做正確的選擇。
情欲升華了,作者并沒有將希望寄予宗教的皈依,而是在毛毛仿佛從遠方飄渺而來的歌聲中看到了希望。毛毛是荒原的私生子,孩子作為一種象征多次在劇本中出現,她是一種希望的寄托,信仰失落了,可我們還有希望。在最后一幕中,馬兆新與細草、邢福林與四川女人在幻境中結婚,毛毛做他們的證婚人,可以說,毛毛又不僅是一種象征的希望,更是一種證明,證明這在這片荒原中馬兆新他們的的確確存在過,在毛毛的歌聲中,寄托了一代人靈魂的歌唱。
參考文獻:
[1] 《灑滿月光的荒原——荒原與人》李龍云 《劇本》1988
[2] 《人·大自然·命運·戲劇文學——<灑滿月光的荒原>創作余磨》李龍云1988
[3] 《李龍云戲劇作品研討會紀要》 《劇本》1988
[4] 《小井胡同·后記》李龍云 十月文藝出版社 1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