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山跨湖橋遺址博物館,浙江 杭州 311201)
[摘要]河姆渡遺址與跨湖橋遺址都是浙江省境內發掘的新石器時代文化遺址,歷史悠久,文化燦爛。因此,它們之間的源淵關系以及文化特質的異同,自從跨湖橋遺址第三次發掘、跨湖橋文化正式命名之后,就一直成為中國考古界、歷史界以及文化界爭論不休的課題之一。本文從文化特質等諸多方面出發,試圖以人類學的角度對它們的文化特質的差異性進行一次全方位的梳理與廓清 。
[關鍵詞]河姆渡遺址;跨湖橋遺址;新石器時代;文化遺址
發現于1973年的河姆渡遺址,地處浙江省余姚市河姆渡鎮,是我國目前已發現的最早的新石器時期文化遺址之一。遺址總面積達5萬平方米,疊壓著四個不同的文化層。經考古專家多次測定,最下層的年代為7000年前。河姆渡遺址經過1973年和1977年兩次大規模科學發掘,出土了骨器、陶器、玉器、木器等各類材質組成的生產工具、生活用品、裝飾工藝品以及人工栽培稻遺物、干欄式建筑構件、動植物遺骸等文物近7000件,全面反映了中國原始社會母系氏族時期的繁榮景象。河姆渡遺址的發掘為研究當時的農業、建筑、紡織、藝術等東方文明,提供了極其珍貴的實物佐證,是解放以來最重要的考古發現之一。
相較之下,跨湖橋遺址的出土要晚一些。 它的第一次發掘是1990年由浙江省考古研究所和蕭山博物館聯合組成的考古隊進行的;在時隔10年之后的2000年,進行了第二次發掘;在2002年10~12月進行了第三次發掘之后,地處錢塘江、富春江與浦陽江三江的交匯處的跨湖橋遺址,以全新的面目出現在世人面前,并被評為全國十大考古發現。遺址原有面積數萬平方米,已發掘1030平方米。遺址堆積厚2~3米,文化內涵豐富,面貌獨特,碳14測年距今8000~7000年。出土遺物有陶器、石器、骨器和木器,有機質文物保存良好。釜、豆、盆、缽、甑、罐為常見的陶器群,型制別致,彩陶較多,分內彩和外彩兩種。發現千余粒栽培稻谷米,出土7500年前的獨木舟。跨湖橋遺址是由古湘湖的上湘湖和下湘湖之間一座跨湖橋而命名。由于長期的湖底淤泥沉積,遺址的表土厚達3~4米,從而使遺址內的文物保存比較完整。
整體而言,河姆渡遺址和跨湖橋遺址有諸多相似之處,比如,處于同一地理區域,在時間上有相對的延續性,同時都集中反映了新石器時代的人類生活、生產的大致情況。本文的著力在于從兩處遺址所呈現出來的文化特質展開論述,試圖從古代人類燦爛文明的光輝里尋找兩者之間的文化差異性。
一、跨湖橋遺址是一個相對獨立的文化類型
從目前出土的各種文物看,跨湖橋遺址距今8000~7000年,其年代明顯早于擁有7000年歷史的河姆渡遺址。在跨湖橋遺址,出土的器物主要有跨接肩頸雙耳罐、骨針、帶圈足的木盤、大量的動物殘骸、石器等。其中,跨接肩頸雙耳罐、大寬沿直腹豆等陶器的形態為浙江省其他遺址所未見,尤其是陶器上普遍發現的彩繪、鏤空等裝飾風格,個性鮮明,技藝成熟。基于此,國內考古界的學者一致認為,跨湖橋遺址的文化面貌新穎獨特,其器物群基本組合、制陶技術、彩陶風格等不同于浙江境內錢塘江流域任何一處已知的考古文化遺址。從這個意義上講,這是浙江考古的嶄新發現,甚至在國內也享有盛名。
2002年4月12日,在由國家文物局主辦、中國考古學會和中國文物報社承辦的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評選活動中,跨湖橋遺址被評為“2001年度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它在實現了蕭山文物考古史上零的突破的同時,更為深遠的意義是跨湖橋遺址作為一個相對獨立的文化類型而存在,因為它反映的是新石器時代早期的人類活動。
河姆渡遺產遺址的發掘,從地理位置及出土文物等方面,條理明晰,可以準確地歸納新石器文化;而跨湖橋遺址的發掘,則提出了更多的可能性。跨湖橋的面貌與洞庭湖地區的皂市下層文化或湯家崗、丁家崗下層類型近似,因而它有較多接近長江中游地區文化的特征。從這個意義上講,跨湖橋遺址的發現,第一次把長江中下游地區的考古學問題聯系起來,并為研究當時整個長江流域的文化格局及其此后的變遷提供了重要線索。
二、跨湖橋遺址出土文物呈現出相對先進的生活形態
跨湖橋遺址本身有28處,加上新近發現的與其相距僅2公里、文化面貌具有相似性的下孫遺址的2處,總共有30處,這30處遺址組成的跨湖橋遺址群,其數據基本上都聚集在距今8000~7000年的年代范圍之內,可以說體現了遺址形態高度集中的特質,這在國內其他遺址群里都是很少見的。
更為重要的是,跨湖橋遺址出土的文物中,無論是陶器、石器、木器、骨器,還是器類、器型,裝飾與制作的技術工藝等都很豐富,而且陶器中有彩陶、磨光黑陶、方格紋飾等存在人們對這一時代的傳統設想中難以接受的因素,還有稻米、獨木舟、紡輪、弓箭、編制品等。當然,不可否認的是,它們的先進性只是表現在一定范圍之內,是原始形態范疇里的先進。
事實上,這種先進性表現在文化上,則造成了文化視覺上的突兀以及物理結構特征上的新奇。中國早期新石器時代文化及稍后的區域文化傳統的發生,需要我們設定不同的時空觀察點進行研究,但是,在新石器時代早期,區域性的文化傳統開始奠基,可以稱之為文物與文化的一個重大形成時期,因而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區域文化傳統的孕育時期。
過渡階段是人類初始的定居階段,是人們進行文化與發明的試驗、探索的一個高峰時期,但是還沒有文化傳統對技術與發明進行選擇與定位,在這個具有普遍性的文化階段,沒有普遍性的意識形態傳統。盡管因為定居,文化中的社會性因素在迅速培養,但是文化因素與技術更體現一種具體的適應性,體現人與環境的關系。因此,因為定居而變得復雜起來的遺址往往會包括相對多的文化因素與技術特征,使考古觀察的前后聯系與比較變得困難。所以,從歷史沿革的角度看,跨湖橋遺址把浙江的文明史提前到了8000年前的新石器時代早期,是浙江悠久歷史和深厚文化積淀的重要證據,它也再次有力地證實了長江流域也是中華文明的發源地之一。
但是,值得我們注意的是,跨湖橋遺址由多個源流譜系組成,它們之間的相互關系錯縱復雜,是一個相對艱深的課題,因為它與長江中游文化有諸多相似之處,在為研究當時整個長江流域文化格局以及此后的變遷問題提供了重要線索的同時,也提供了一個相對獨立和個性鮮明的研究腳本。
三、跨湖橋的標志性文物獨木舟標志著跨湖橋遺址與海洋文化相關聯
2002年11月在跨湖橋遺址發現的獨木舟及相關遺址,經碳14測定,距今約8000年。獨木舟出土在遺址T0512西北角,舟體呈西南—東北方向。舟體殘長560厘米,最寬處約52厘米。獨木舟木質堅硬,船身敦實,船頭略有上董,通體精致流暢,其工藝證實了我們的祖先用火烤然后刳制獨木舟的技法。
有號稱中華第一獨木舟的發現,從以工具為代表的文化適應方面,我們還是看不出多少人類生活或者文化的海洋性因素,它們仍然符合中國早期新石器時代文化起源的共同規律——從中國早期特有的若干內陸的、山麓或者山前生態位起步并向各地——主要是濱河、濱湖、濱海地區不斷地探索與擴展。就跨湖橋來說,它仍然和南嶺沿線的新、舊石器時代過渡帶具有內在的聯系。其實,這也就是說,橫空出世的跨湖橋的來源需要放在更廣闊的范圍內來認識。如果舊石器時代晚期末次冰期的最盛期海平面確實如現代環境學者所推測的那樣,比全新世的大暖期期間要低至少100多米,那么,有相當的過渡時期包括新石器時代早期最適宜人類生存的地方——如果按照文化一貫的邏輯,應該是靠近低海面時期的海邊的,甚至應該是在現在的海平面之下的。這應當是新石器時代早期文化源頭撲朔迷離的重要原因之一。跨湖橋和下孫遺址的現代海拔恰恰就是在海平面之下,我們還不能確定這么低的海拔是確實的位置還是地貌升降之后的結果,但是它確實啟發我們將這類遺址和海洋聯系起來。正如報告已經指出的,海侵是遺址被廢棄、文化進程被打斷的原因之一。但是,遺址的先民們還不是海洋之子,他們沒有將海洋作為自己生活資源的開發對象,因此他們的獨木舟也不會駛向海洋。
總之,如果從陶器發展史上講,跨湖橋遺址是南嶺沿線過渡階段人類生態位和南方起源中心的延伸之一。但是,意味深長的是,它和河姆渡遺址的關系以及它和江浙地區新石器時代稍后階段文化進程的關系,反倒顯得撲朔迷離起來。跨湖橋遺址與河姆渡遺址共處于一個不大的地理空間內,年代幾乎銜接,甚至跨湖橋遺址的晚期和河姆渡遺址的早期可能還共存過一個時期,但它們的生存形態又不完全相同,那么,它們之間到底是什么關系呢?為什么海侵沒有如此徹底地摧毀臨近的、同樣海拔高度的河姆渡?還有一個謎,為什么河姆渡和江浙地區稍后的新石器時代文化序列沒有像馬家浜那樣密切的關系?像跨湖橋這樣先進的有些橫空出世味道的文化并沒有發展出強大的后裔,這往往是文化中最令人著迷和扼腕的地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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