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別研究的教學科研實踐

［摘要］課程建設是一門學科建設的基本前提，是學科知識的積累、傳承、傳播不可或缺的路徑與載體。本文分析了性別課程的學習、教學實踐過程，并對性別課程教學和研究的過程中存在的問題作了反思。

［關鍵詞］性別課程；教學實踐；女性學

［中圖分類號］G423.0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3115（2012）14-0122-03

婦女與性別研究的蓬勃發展，是20世紀下半葉學術界的重要現象之一。不斷發展的性別概念，挑戰了傳統固定刻板的性別價值和性別角色期待；在學術研究方面，婦女與性別研究更深入不同的傳統學科領域，或顛覆、或重新建構學科版圖，提出新的分析觀點，建立新的研究范式。作為高校，最重要的行動就是開設課程，通過課程教學傳播知識理念。

一、學習的過程

參加“婦女教學本土化——亞洲經驗”國際研討會讓筆者踏上了新的知識旅途。大學期間筆者接受的是傳統學科的訓練，沒有社會性別理念。所以這次研討會大致還是思想的啟發，并未立志從事性別研究。會議上，學者們談到了婦女學的國際化、本土化、民族化、主流化等問題。在談到教學與研究時，他們著重討論婦女學內部的結構如學理、知識、學科、課程、教學以及未來的發展方向、發展中可能遇到的困難等，學者們的探討對初學者來說極具參考和啟蒙價值。從那時起，筆者開始大量閱讀性別研究方面的文獻，性別研究寬廣的學術架構和學術領域令筆者感到震撼。

筆者于2005年10月參加了天津師范大學舉辦的“婦女與社會性別史高級研修班”，2008年1月又參加了在上海舉辦的“婦女與社會性別第三期網絡師資培訓”。這兩個研修班各有特色，同時又都突出了性別研究的跨學科性，強調社會性別的本土表現和重要議題，理論和實踐相結合，具有學術的前沿性和本土的針對性。給兩個研修班上課的老師來自海內外，從性別課程建設體系，課程設置，教學內容、理念、方法及其親身體驗、感受的經驗等方面，毫無保留地傳授，不僅使學員分享了他們的寶貴經驗，也使學員在較短的時間內接觸到國內外最新的研究成果和資訊，這一切令來自國內各院校的老師眼界開闊。同時，還系統學習了社會性別理論方法，社會性別意識覺悟有了極大的提高和頓悟，逐漸有了社會性別的自覺和養成，使相關課程自覺地具有了社會性別意識。

學者們的到訪和講學，讓筆者開拓了視野，從他們身上獲取了力量的源泉，堅定了筆者從事性別研究和開課的勇氣。如2004年，我國女性問題研究專家李小江教授來蘭講學兩天，帶來從事性別和田野研究的經驗和信息；2006年9月20～21日，來自美國密西根大學婦女研究中心的王政老師為西北師大師生作了題為“資本主義全球化中的社會性別、階級、種族”的講座，王政老師語言風趣、思維縝密、論證嚴謹，特別是她提出的名為“賦權：改造社會性別等級制的關鍵”的議題引起了師生們深深的思考；2007年12月25～26日，浙江省社科院王金玲老師作了“引入一種新的視角：社會性別，學術前沿動態”、“女性社會學框架（主要知識梳理）”等四個專題的講座，她南人的思維、北人的風格給大家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很多問題促使我們超越經驗層面，在更高的理性層面思考，比如婦女與賣淫、婦女與健康等。2008年1月，中華女子學院張李璽院長到訪并和大家探討了“女性學教學過程中的幾點體會”、“女性主義研究方法”、“質性研究方法芻議”等問題，這些學術含金量頗高的專題極大地豐富和開闊了我們的研究視野，有力地支持了我們的課程建設。

2006年9月10～14日，西北師范大學召開了“性別研究與少數民族婦女發展理論研討會”。參會代表70余人，分別來自中華女子學院、天津師范大學、全國婦聯婦女研究所、甘肅省婦聯、甘肅省社會科學院系統和高校系統。會議主要圍繞“女性/性別學學科建設和少數民族婦女發展”兩個主題展開了熱烈的討論，代表們發言踴躍，各抒己見，提出了迥然不同的觀點和看法；對少數民族女性的研究形成了一系列的研究成果。值得一提的是，前來開會的教師們，有男性也有女性，本人并不教婦女研究的課，但是很想知道女性主義是如何對她(他)們感興趣的學術問題提供了新的視角。通過這種方式，學術研討會的聚會把婦女研究的理論和實踐擴大到專業的、已經在教課的教師范圍之外。在西北特殊的地域條件下，通過合作與交流創造一個有生命力的、橫跨大學和學術機構界限的社區，說明靈活性、適應性和個人的信任以及一個清晰的教育眼光是多么的必不可少。同時我們也通過開展社會性別參與式培訓，將理論與實踐相結合，在民族社區中傳播社會性別意識；幫助少數民族女性打破傳統的性別觀念，重新認識與定位自己，從而提高自身能力。形成了一條從高校向社區輻射的有效途徑，使得社會性別觀念的傳播范圍更廣、影響更深。深入民族地區的田野調查也使我了解到農村少數民族婦女的生活狀況，我又把這些經驗和感受傳給學生，大大豐富了課堂教學內容。

二、教學實踐

作為一門面向全校的通選課，要考慮授課對象的需要和特點，突出“師范性”和“地區性”。由于西部自然稟賦和人文環境的特殊性、經濟的滯后性，加上筆者所在學校主要面向貧困地區和少數民族地區招生的特點，筆者在教學過程中特別注重把教學和西部的文化、經濟和社會現實結合起來，在師范院校的環境中找到真實的存在的根基，從而促進性別課程在西部高等師范院校的發展，使其密切聯系實際，并具獨創性。這個課程之所以很受學生們的歡迎，雖然是選修課，但是到課率非常高，主要有以下幾個原因：

第一，選擇能對青年學生群體產生影響和他們感興趣的專題來展開教學。主要有Gender，女性與身心健康（社會文化中的女性身體之美、美的標準審視、身體的束縛與女性地位、女性與婚姻家庭、女性的社會參與），反思男性特質和女性特質，性別與教育，性別與政治，勞動中的性別分工，以全球的視覺來看性別課程等。課程的開設也經歷了諸多困難，如：資料的嚴重缺乏；學生對女權主義的想象中有很多負面的東西（恐懼、誤解），盡管課程中的很多議題是學生們完全認同的，比如平等、公正等，但根本性的保守是存在的；從課程本身來講，剛開始時存在有寬度而深度不夠的局限性等。但是課程還是取得了令人欣慰的進步：將學生的生活與課程結合起來，我們以值得尊重、在教學上也站得住的方式幫助了學生也幫助了我們自己。在這探索的過程中，學生不只可以學習把女性主義知識運用于檢視日常生活的種種限制和壓抑，而且也可以探究在自己生活中性別代表的意義，獲得更多的個人和智力上的成長。從講女性到引入社會性別的理論與方法，不僅僅是內容的變化，更主要的是一種跨越，是找到了課程的支撐的根基與本質，根本價值取向與意義。

第二，根據學者論述，女性主義教學法可以歸納為六大原則：師生關系變革、賦權、社區建設、個體聲音的重要性、尊重個體的多元經驗、挑戰傳統觀念。如何既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汲取前人的經驗與智慧，又能結合自己的學校、學生、學科特點，發揮創造性，推陳出新，這是筆者在教學過程中不斷思考的問題。課程的吸引力表現在：一是提供全新的教學內容。由于教學內容是運用性別視角和后現代的批判思維對傳統權威知識的反思，所采用的教學形式是多媒體影像教學和學生參與式討論，完全不同于傳統灌輸式的課堂；二是提供了全新的思維方式。課程就社會普遍存在的日常生活話題，也就是過去在人們的心目中是一些不登大雅之堂一類的話題，如：“如何使兩性和諧相處？”、“如何認識性別差異？”、“妻子該承擔更多家務嗎？”對這些問題展開討論和反思，使學生能從僵化的思維框架下解脫出來，提高了學生的分析批判能力和思維的轉換；三是具有賦權性和行動性。由于對知識產生背后權利關系的挑戰，解構了知識的權威性和神圣性，因此，該課堂賦予學生創造知識的權力，學生也可以成為知識創造的主體，個體的經驗也可以成為知識的組成部分，這些理念直接導致學生參與知識的解構和重新建構的過程，改變了傳統課堂學生被動聽被動學的局面。很多學生都表示雖然是選修課，但受益非淺，可以說，上這次課對師生來說都是很難忘的經歷。

第三，大多數學生選課是希望了解自己，渴望建立自信心、進行自我反省，而并沒有什么對其他世界、其他婦女的命運關注的胸懷、心情，我們確有義務引導他們走出那狹隘的個人主義范疇。從每學期同學們的作業總體來看，西部高等師范院校的大學生不能拋開父權主義的束縛，保守的關于性別角色的刻板印象依然存在，不能獲得真正完全的兩性平等觀念。這說明青年學生對父權主義現狀的認識和改善的能力顯然不足，同學們特別是來自農村的同學同樣擺脫不了傳統社會性別文化刻下的烙印。當然，從所表述的擇偶觀、成長中的性別經歷、影象資料的觀后感來看，已經出現了不少帶有女性主義的意識的觀點。也就是說，通過學習至少是提供了一種反省的力量，并以批判性的目光來審視之，便有了超越這些局限的可能性。在現在的學生當中，尤其是在年輕的女孩子當中，社會性別意識及其相關價值觀念的形成是個很復雜的過程：長期處于男尊女卑的傳統觀念和男女平等的法律保障的夾縫中，很容易造成自身女性意識的自我迷失和自我滿足，在這個過程中，怎樣引導他（她）們認識社會性別的含義，我覺得這既是一個理論過程，也是一個實踐的問題。從這個意義上講，性別意識的教育任重而道遠。

總之，自從本課開設之日起，筆者一直在努力探索課程建設和創新，通過參加國際研討會，向國內外同行學習先進經驗，因而累積了為數不少的學習和研究資料；并在教學實踐中不斷思考和總結，逐漸形成本課程平等、開放、參與的特色，已經成為比較受歡迎和令學生向往的跨院選修課程之一，也吸引了周圍院校的學生來旁聽；同時在社會學系針對本科生開設“性別社會學”、“婦女社會工作”等課程，針對研究生開設“民族婦女學”等課程，形成了理論探索與實踐研究的緊密結合。

三、存在的問題及反思

整體來看，性別課程在我國經由20余年的長足發展，經歷了從“專題課”、“講座課” 到“限選課”、“通選課”和“必修課”， 已由課程的開設期發展到建設期：開課學校將不斷增加，地域的分布將逐漸由點向面擴展；課程的設置將出現綜合化和專題化的兩向發散現象，學科化程度進一步增強。同時高校建立的婦女學機構實現了從鳳毛麟角到遍地開花的飛躍，呈現“雨后春筍”之勢。中國女性學學科具有開放性的研究機制，可以隨時吸收來自各領域對女性學有研究興趣的研究者和他們的研究成果，形成寬松、活躍、吸納、包容的學術氛圍。因為大多數高校女性研究中心都不是實體，在人員編制上沒有限制，也沒有刻板的“進入”門檻，許多學者專家是因為對女性學的研究有興趣而聚集在一起的，因此形成了一個研究領域廣泛的學術興趣群體，并使得女性學學科具有開放性和包容性的特點。2001～2010年的《中國婦女發展綱要》將在高校開設女性學課程作為重要目標。為此，女性學已正式進入國家的教育體制，成為高等院校以及社會科學研究機構中一個正式的教學和研究領域。

但是，目前來看開展社會性別教學和研究方面還存在不少問題和不足，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雖然大量的婦女、社會性別學相關課程在本科與研究生層面開設，但其中面臨的一個主要挑戰就是相關師資力量的稀缺，難以滿足全國各地高校婦女、社會性別課程與研究項目迅猛發展的需要。因高校連年擴招，博士點和碩士點不斷增加，大部分教師工作勞累，不堪重負，大多數一線教師都承擔著繁重的教學任務，既教授公共課，又教授專業課，甚至是不屬于自己的專業課。自愿開設的跨院選修課程女性學及社會性別研究，也使他們的教學勞動更沉重；如今大學里做學問的空氣非常淡薄了，大家在一起常常議論的不是房子、孩子，就是如何找關系發論文，甚至連學問都不提。學術論文的量化考核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年青教師對學術的熱情；在這樣的大背景下，想推進一個以平等、公正、正義為基礎的學術理念是很艱難的。雖然高等教育領域擁有比其他領域更多的女性，但是真正從事婦女與社會性別課程教學和真正能夠把社會性別視角融合到自己所教的課程中的教師還是很少的；也就是說很難在整個教育領域產生巨大的反響，更沒有在整體的教師教育課程設計和教師培訓實踐上產生根本改變；諸多婦女學的研究成果也自然邊緣化地散落著；更為重要的是，課程的開設在有的院校以單打獨斗的方式組織教學，雖然課程內容自成體系但也勢單力薄；有的院校以跨學科的方式組織師資力量開展教學，任課的教師來自多個不同學科背景不同的專業，一方面體現了跨學科性，另一方面也會產生交叉、融合不夠充分，教學內容缺乏內在聯系的“拼盤”。這些都有可能制約著女性學及社會性別研究課程下一步的推進。

第二，性別課程的教學內容及與教學有關的方方面面，主要還取決任課教師個人的考慮與選擇，即往往與教師的專業背景、學術旨趣、研究方向和教學風格直接有關。這一狀況對女性學及社會性別研究課程及其教學來說，有助于拓展其更廣闊的、多樣性的發展空間，避免整齊劃一 。但同時，在教學理念和目標各行其道、課程的質量參差不齊的情況下，也使女性學及社會性別研究面臨一些無法回避的理論困惑和觀念沖突。本質主義和整體主義傾向、過于偏激的表述是存在的，也在一定程度上曲解了作為女性學及社會性別研究課程精髓的批判精神，這也將是影響、制約女性學及社會性別研究課程及其教學發展、提升的一個因素。

第三，目前，對高校女性學/社會性別研究課程批評較多的是“注重理論，聯系實際不夠”、“行動做得太少”等。大多數婦女研究中心所從事的學術活動，經驗研究多，理論提升少；具有原創性的理論研究和普適性的實證研究缺乏，一些比較陳舊、重復、老套和“學舌”的出版物仍嫌過多；一些高校婦女研究學者參與了眾多的科研項目和課題，形成了不少研究報告，但是很多項目進行到調研報告問世便停止了，還缺乏理論層次上的升華。如果女性學及性別研究局限在相對精英的學校和學者中，對它自身的發展恐怕不利。因為這些場所跟廣大最需要改變處境的女性相對疏離，即使這些機構從事的是針對她們的研究，但從來沒有一個學術機構能改變基層人的生活，她們自己的力量才是惟一可靠的途徑。橫亙在研究者和被研究者之間的有很多社會身份、權力關系及倫理問題，特別是在研究農村婦女、少數民族婦女、貧困婦女或其他弱勢群體時僵化、教條的表述以及“他者化”陷阱是存在的。從這個意義上講，筆者覺得跟基層組織或個人聯合做活動也許比學術機構單純做研究更有意義。

綜上所述，性別課程的教學和科研充滿生機、發人深省，但這并不意味它所處的邊緣地位已完全改變。無論是進一步的批判，還是它自身理論的發展，都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要進入研究和教學的主流，形成相對獨立的研究體系，僅僅依靠幾次研討會和為數不多的具有社會性別意識的教師的努力是遠遠不夠的；還應該在普通學校教育體系和社會教育培訓體系的層面上滲透和延展，不斷完善與深化理論體系、研究手段和行動能力，加快學科化進程，爭取學術地位。女性與性別研究是人類有史以來在知識領域里興起的一場最廣泛、最深刻的反思，有可能成為整個人文科學乃至整個人類反省自身、自我更新的一個重要突破口，它需要全人類的共同努力，最終達到兩性的和諧發展。

［參考文獻］

［1］王金玲. 中國大陸女性社會學課程建設現狀與發展趨勢［J］.婦女研究論叢，2004，（2）.

［2］魏國英. 跨越式發展與本土經驗——談談我對女性學學科建設的十年回顧［J］.婦女研究論叢，200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