迄今為止,在興奮劑和檢測的競賽中,檢測仍然全面落于下風,而且在可預期的將來,這種劣勢會進一步擴大
更高、更快、更強——數千年來興奮劑一直如影隨形地伴隨著體育的發展。但直到最近四十幾年,運動員才開始接受興奮劑檢查。古代日耳曼人就已經懂得使用興奮劑。在北歐的古老傳說中,戰士們通過毒蠅鵝膏菌的提取物來消除恐懼與疼痛。就連圣經的開篇里也有關于興奮劑案件的描述:亞當和夏娃為了獲得只有神才擁有的能力而偷食禁果。在南美洲,印加人通過咀嚼古柯葉來保持旺盛的精力,中國的將軍們相信含有麻黃堿的麻黃科植物具有神奇效用。
曾是提高成績的良方
在古代奧運會,沒人覺得運動員使用人工手段提高體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公元前668年,跑步冠軍查米斯用無花果干和濕奶酪制成的特殊食物增強體力,這在今天的興奮劑檢查中應該也能通過。不過很快,古代的運動員們就發現了牛鞭的功效,這是最早的睪酮類興奮劑。
19世紀末興起的自行車運動在興奮劑史中占有特殊地位。它從一開始就更像是一種有組織的身心折磨而非競技比賽。最初的公路自行車賽是在土路上騎行600多公里,而六日比賽真的會持續六天六夜,中間沒片刻休息。
為了完成艱苦的比賽,車手和教練不惜使用任何手段:顛茄、乙醚、嗎啡、馬錢子堿、硝化甘油。他們的水壺里裝著“維·馬里亞尼(Vin Mariani)”,一種含有葡萄酒和古柯堿的混合飲料。難怪興奮劑史上的第一起死亡事件發生在此類長距離賽事中:在1886年的24小時Bol d’Or自行車賽中,來自威爾士的Arthur Linton死于過量服用某種名為“三甲基色氨酸”的興奮劑。
當時沒人覺得使用興奮劑有何不妥,也沒人為使用興奮劑而感到羞愧。在1904年的圣路易斯奧運會中,馬拉松冠軍托馬斯在比賽半途多次使用白蘭地和馬錢子堿的混合物增強體力。跑完后他就暈倒在地。奧地利諾貝爾化學獎得主普列格爾茨和生理學家歐斯卡通過對自己身體進行試驗再次確認了動物睪丸激素具有增強體力的功效。這是繼古希臘人使用牛鞭后人類再次發現睪酮類興奮劑的效用。
在二戰中,藥劑師們學會了制造人工合成睪酮:同化類固醇。它們首先用于給精疲力竭的戰俘補充營養。不久,運動員也發現了這種藥物的功效,它們從此被稱為“冠軍的早餐”。這里的冠軍還不僅僅是指人類。1941年,名叫霍洛威的美國賽馬在接受睪酮療法后跑贏了一場又一場比賽。
用于肌肉的興奮劑出現之后,用于大腦的興奮劑也出現了。先是二戰中的士兵用安非他明讓自己興奮,接著運動員也開始使用,特別是自行車運動員。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拍攝的有關自行車運動的影像中,人們可以在車手臉上看到化學藥物引起的亢奮表情。英國車手湯姆·辛普森在1967年的環法自行車賽中死于甲基安非他明。那是第一例被電視轉播的興奮劑死亡事件。除了睪酮和安非他明,海洛因以及能讓人保持清醒的莫達非尼也經過了由士兵到運動員的傳播過程。1968年跑步選手迪克·霍華德死于海洛因;本世紀,很多美國運動員被查出使用莫達非尼。
冷戰是反興奮劑運動的開端。在1952年的赫爾辛基,蘇聯首次參加夏季奧運會并奪得了71塊獎牌。在東德科學家的幫助下,蘇聯開始把興奮劑作為一種大型的國家項目來發展。西方由此才意識到興奮劑會給體育造成的破壞。
開發一直領先于檢測
盡管國際田聯組織(IAAF)1928年就已宣布興奮劑為非法藥物。但直到40年后,也就是1968年的墨西哥奧運會上,才首次出現興奮劑檢查。興奮劑檢查和興奮劑使用的競賽自此展開。不過興奮劑的使用已有兩千多年歷史,興奮劑檢查時有落后也就在所難免。
雖然在那之后,興奮劑檢測技術有了長足的進步,但興奮劑的研發的進步要更快。EPO(Erythropoietin)促紅細胞生成素是一種治療貧血等血液疾病的藥物,由于能促進紅細胞生成,提高身體的耐力,被很多耐力項目選手用作興奮劑。在上世紀90年代,EPO就被列入禁藥名單,但在2000年悉尼奧運會之前,人們都無法檢測這種興奮劑。
2003年10月美國反興奮劑局在接到了一名田徑教練交來的殘留著ZMA的注射器后,發現了一種新型的合成類固醇THG,它的全名為四氫孕三烯酮Tetrahydrogestrinone,這種精心設計的興奮劑可以躲過此前所有的檢測手段。由美國BALCO實驗室研發出的THG,甚至一直被這家機構作為一種叫做ZMA的營養品出售,包括女子百米飛人瓊斯、歐洲百米冠軍錢伯斯、奧運百米冠軍科林斯都曾使用過這種興奮劑。在1984年的奧運會上,科林斯甚至在奪冠后還對著攝像機鏡頭說:“謝謝你,ZMA!”
2008的北京奧運會也沒能免俗,2008年10月,德國自行車選手斯特凡·舒馬赫被檢測出了在環法賽中使用了名叫CERA的新型的興奮劑。 隨后,國際奧委會在48小時之內就宣布重新檢測北京奧運會樣品。CERA,是促紅細胞生成素EPO的新一代產品。經過對北京奧運會運動員的1000份血樣和4000份尿樣的檢查,最終共發現了9名違規者。
不過,即便是可以檢測出的興奮劑,通過奧運會興奮劑檢查也不代表運動員就沒有服用過。南非開普敦大學的運動生理學家塔克在最近接受《自然》雜志的采訪時說道:“過了奧運會藥檢,也不能代表運動員就沒有服用興奮劑,更多的運動員喜歡在訓練時用興奮劑,因為訓練時的藥檢很松。而比賽時的藥檢很嚴,運動員就不會使用。”
興奮劑的自體化發展
到了今天,除了使用自體輸血,使用新型的尚未有檢測方法的藥物外,一些更加科幻的作弊方式也加入興奮劑的隊伍,這些技術直接取材于人體,根本無法檢測。2006年,德國田徑教練托馬斯被警方逮捕,在此之前,他試圖用基因藥物Repoxygen提高運動員的成績。Repoxygen能夠提高體內攜帶氧氣的紅細胞的“產量”。雖然美國加州大學圣地亞哥分校人類基因療法計劃負責人、世界反興奮劑機構顧問西奧多·弗里德曼認為:“研發真正有效的技術所遭遇的難度要比人們認為的高得多。”但他也承認,假以時日,研發出基因興奮劑(gene dop-ing)也并非不可能。
而另一項科學進展干細胞療法的潛力也很大,運動員可以通過干細胞療法增強體能或者修復因比賽疲憊不堪的身體。哈佛醫學院整形外科教授克里斯·伊萬斯甚至信心滿滿地表示:“我們早已經能夠讓成熟的干細胞發育成肌肉。雖然如何將干細胞注入合適的肌肉,以及如何讓肌肉與這些‘外來客’融為一體并獲得額外機能,至今仍是一個謎。但科學家有望在幾年內掃清這些障礙。”“由于在這一過程中,你使用的實際上是自己的干細胞,因此很難進行檢測。” 伊萬斯補充道。
可見,面對新型興奮劑時,檢測方法會越發難以奏效,另一方面,世界反興奮劑組織也越發不堪重負。迄今為止,世界反興奮劑機構花費超過5400萬美元專門用于研究可能被用于提高運動成績的新藥。而在這次倫敦奧運會上,組織者計劃實施5000次興奮劑檢測—這一數量是史無前例的。參加比賽的1.4萬名運動員中有近一半會被抽查,其中包括全部獎牌獲得者,檢測將排查超過240種違禁藥物,其中包括人體生長激素、哮喘藥物和尚未正式開始銷售的實驗藥物。就算通過了這些,運動員的血檢和尿檢樣本還要被保存8年,方便以后在發現新型興奮劑時可以重復查驗。
但即便有這些措施,迄今為止,在興奮劑和檢測的競賽中,檢測仍然全面落于下風,而且在可預期的將來,這種劣勢會進一步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