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將文化理解為無所不包,開會當然也是一種文化,但不必要的會議太多,卻是一種劣質文化的表現
西方有句耐人尋味的話:“既然無事可干,就開個會吧。”
會議者,人頭輻輳,前來打團議事,或耳聆他人介紹情況,恭聽上司耳提面命者也,功能自然不凡,形式看似莊重。開會之時,少則幾人,多則幾十人、上百人,更多者可達幾千人甚至上萬人,無論人多與少,會場都或厚或薄聚些人氣。不過,開會也符合邊際效用遞減原理,會議多了,欲達到的會議效果卻差了。
記得美國作家派屈克·藍奇歐尼寫過一本書,書名叫《開會開到死》,胡馨如女士為其作序《你開的會也是大雜會嗎》,劈頭便說:“開會開會,似乎每個人每天都有開不完的會議,每天忙進忙出地開各式各樣的會。開的會愈多愈雜,好像表示身份愈尊貴,地位愈崇高。”對會議之多,似乎大有怨言。不過,其實美國人很少開會,常常用寫便條(現在也多用伊妹兒),這本書也不是抨擊會議之繁的,而是教人如何進行會議安排與交流管理經略的著作。但是,那書名卻頗有些警示作用。
最近聽一位司法官員說:我們一上班,四分之三時間是在參加各種會議,頗有些觸動。我想起看偵查破案的影視劇,國產的里面常常有開會情景,大家匯總案件信息和破案線索,向在座的領導匯報,領得英明指示,才繼續明察暗訪,直到案情真相大白為止;外國的影視劇里幾乎見不到這種場景,原來不開會也能破案,這算不算一個啟示?
如果將文化理解為無所不包,開會當然也是一種文化,但不必要的會議太多,卻是一種劣質文化的表現。我國素有開會傳統,雖中央曾下文制止文山會海,卻總不見實效。如今會議成災,更有愈演愈烈之勢,不獨司法機關如此,各個機關部門皆然,幾乎成為一種病態現象。
臺灣作家柏楊曾經在諷刺小說《古國怪遇記》中抨擊會議過繁現象,書中第十一回寫的是“開會國”,說的是唐僧、孫悟空、豬八戒、潘金蓮等人組成“大唐帝國通天教朝圣團”,一路前往外國“朝圣”,不日來到一個國家,“行至三岔路口,只見三個兵丁,蹲在道旁,交頭接耳,唧唧咕咕”,原來是在開會。好容易嘰咕完了,一聞有人問路而且是問定了,便讓對方在一旁稍候,再就問路問題召開一次緊急會議討論定奪。然而仍然沒有討論完,一個提議轉報上級處理,一個硬要推到下次會議詳細研究,還有一個主張對問路者說了算了,相持不下。八戒性急,抓個兵丁問個究竟,見是這一結果,一松手,那兵丁跌個一臉泥灰,一溜煙兒跑了。
過不多久,開會國大批人馬殺到,興師問“打我小軍,沖散會議”之罪。雙方開戰,開會國兵馬右元帥沒個完從懷里掏出一個寶貝,是一疊字紙在半空發出萬丈彩光,耀眼欲眩,八戒與悟空皆吃了敗仗。恰好張飛前來相助,從懷里掏出更厚更大一疊字紙,破了對方的法術,原來開會國的寶貝是“分組討論記錄”和“專案小組記錄”,不敵張飛懷里的“高階層匯報記錄”和“御前指示決定”。張飛毛手一揮,將開會國城池團團包圍,城里出來一個打白旗的,稟告“敝國正在開御前會議,務請多寬限一個時辰”。結果,會議七天尚未開完,等張飛率軍進入開會的柳林,發現早已僵尸遍地,每堆尸體旁邊都有一個招牌,有的寫“臨渴掘井委員會”,有的寫“拔苗助長專案小組”,有的寫“最高救亡聯席緊急會議”……
活在當下,會議是逃不掉的,而且越是枯燥乏味令人昏昏欲睡的會議越逃不掉。參加這種會議,總不免想到柏楊講的開會國故事,常常暢想:何時開一個會,討論一下減少不必要的會議的事兒?不過,估計這派不上什么用場,因為再空洞無聊的會,會議主辦者都會大張鐵口聲震屋瓦,言明這個會都是百分百絕對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