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宋瓷中的佛道儒一體的時空意識

摘要：藝術與宇宙萬物一樣都不能離開時空獨立存在，因此分析藝術的時空意識是探得藝術特殊精神和個性的有效途徑。宋代是我國藝術史上一個集大成的時代，藝術時空呈現出與唐代迥然的風格，而瓷器作為宋代藝術的代表，自然成為了這個時代審美理想與民族精神的載體。

關鍵詞：宋瓷；時空意識；理學

宇宙萬物的存在都離不開時間和空間，宗白華曾在《中國古代時空意識的特點》一文中表示，分析時空意識可以認識中華民族在藝術和哲學思想方面所表現的特殊精神和個性。那么瓷器作為宋代藝術的代表，研究其時空意識對把握這一時代的脈搏有著不可忽視的意義。

中華民族藝術的獨特性在于追求的并不是外在的、作用于感官的物理時空，而是通過心靈的體認悟出一種意識化的時空，這也就決定了其導向于人的內心而不是外在感官世界的藝術思維。

宋時瓷器的燒制水平已爐火純青，雖各窯皆各具特色，但官營窯口所燒制的瓷器皆釉色清新淡雅、造型含蓄雋永，與文人畫一般，彰顯了士大夫之流的文人意趣。官營窯口中設計、制造瓷器的雖為匠人，但一切皆是為統治階級服務，官窯作品一定程度上也是統治階級意識形態物化的結果。所以，這之中的時空意識更多地體現為統治階級對時空的體認。

從出土與傳世的文物我們可發現宋代官營的窯口所燒制的大都為素色瓷，且以青、白等淡雅之色為主，追求一種類玉的效果。可見，這是當時社會，特別是上層社會的一種審美主流。宋徽宗曾在看到雨后天空后，命工匠燒制“雨過天青色”。只那天空的淡青色，就激起了徽宗對宇宙萬物的無限感懷。不追求紛繁復雜的色彩，轉以從素淡釉色特別是自然界本身的色彩中感受天地茫茫，體現了宋統治階級以有限達無限的時空意識，與老莊的不謀而合。

超越有限追求無限，是老莊哲學時空觀中最重要的精神。老子在《道德經》中說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天下。”老子的“道”是天道，天下就是時間和空間逐漸物化的顯現，而時間和空間最初演化為最純粹的一，一看似有限，實則包含了其衍生出無窮無盡的萬物。正如莊子的“吾觀之本，其往無窮；吾求之末，其來無止。”素色釉帶來的時空體認是越純粹則越無盡。

宋汝窯、官窯、哥窯的瓷器多帶有開片。瓷器的開片原本不是故意為之，是冷卻時釉和胎的收縮率不同的結果，可以說是偶然得之的美。從胎土到成品，這個形成過程是根據時間意識的自覺。在這個時間過程中常會產生各種預料之外的情況，因為火候等條件并不存在嚴格的一致性。所以，瓷器的形成過程雖然總的來說，是按照大時間的走向，但在細節方面卻有可能呈現出多極的時間走向，也就導致了這種并非刻意追求而偶然得來的美。陸游就說過：“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宋代文人士大夫階級對開片的推崇，用陸游的這句話來表達最貼切不過。一如禪宗，時間是天地萬法的流變本性，或者說，諸法的無常變化就是時間的體現。

而開片雖是偶然的瞬間所得，此后卻是永恒存在于瓷器之上，是某個時間空間化的物像。宋代的文人士大夫階級在開片的空間上看到一種時間的超越，從而克服時間上的焦慮。

宋代瓷器的造型與唐時有了截然不同的韻味。唐時瓷器造型雍容大度，而宋瓷更加輕巧秀麗、平淡自然，反對矯揉造作的裝飾雕琢，并把這一切提高到某種透徹了悟的哲學高度。宋瓷造型樸實無華，突出表現器物的結構美、比例美、韻律美、簡潔美，講究完整、圓滿、和諧、從輪廓到內部都組合得自然得當、恰如其分，且器型端整規范，空間意識更為受“理”的約束。

宋代哲學的主流，是儒家哲學的特殊形式——理學，是融合佛、儒、道三教三位一體的思想體系。宋代儒學把自然規律主體化、倫理道德本體化，構建了以自然、社會、人生為一體，以天人合一為最高境界的哲學體系，使孔子的儒家學說發展到了一個更適應社會發展需要的新高度，并占據主導地位。故宋代瓷器對時空的體認也受到了理學的規約，更趨于理，趨于心，在時空的表現上也就更遵從儒家的規范。

宋代長期處于戰爭紛亂之中，深受周邊的威脅。而宋朝的統治階級尚文不尚武，在政策上比較軟弱，使得宋代藝術在特定的背景環境下，時空呈現出清新淡雅、含蓄雋永的審美特色。深具憂患意識的文人階級將如此的時空作為其精神的寄托，作為其心憂天下的場域；而在超越心態的影響下，宋代藝術有意忘卻時空限制、淡化時空物象，原本內在于生命的時空憂患被借助于佛道思想來消解、排遣、轉嫁。典雅平淡成為宋代藝術追求的最高境界，而宋瓷又最能代表它的這一風格。

時空作為自古以來就為人們所認知的普遍存在的問題，各個時代各個流派對其進行思考和形成意識各有不同。宋瓷作為一個時代審美理想與民族精神外化的時空表現，以其簡潔理性的造型、質樸單純的裝飾、柔和瑩潤的釉色、精湛的工藝，彰顯了這一時代獨具特色的佛道儒三位一體的時空意識，從中我們也看到了宋代注重內在和神韻的藝術特質，從而進一步領略到了宋代婉約而深沉的時代精神。

參考文獻：

[1]朱廣宇.論中國古代陶瓷所體現的造物思想[D].東南大學，2005.

[2]廖奔.宋藝術論[J].文藝研究，2002（1）.

（作者簡介：李曉丹（1986-），女，現為四川大學藝術學院11級設計藝術學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