賄賂案件對口供的依賴性分析

摘要：賄賂犯罪案件具有犯罪行為隱蔽、證人缺失、行為目的表達模糊等特點，賄賂犯罪直接證據少、間接證據隱秘、主觀罪過的認定依賴口供。口供作為定案的直接證據，能夠全面反映案件經過，還原案件事實，體現賄賂犯罪主觀罪過，提供潛在辦案信息，滿足深挖犯罪的需要。同時，由于口供的強大功能、其他證據形式的不足以及刑事訴訟法的高證明標準使得賄賂案件的偵辦形成對口供的依賴。

關鍵詞：賄賂案件；　證據　；口供；　依賴

新刑訴法“不得強迫任何人證實自己有罪”、“　非法證據排除”、“律師在偵查階段的介入”等規(guī)定進一步提高了對證據的要求，加大了偵查中獲取口供的難度，意在降低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供述這一證據形式的依賴。但在檢察院自偵案件中，尤其是賄賂案件對口供的依賴仍然是客觀存在的。

一、賄賂案件的特點

賄賂犯罪是一種侵犯國家公職人員職務廉潔性的犯罪。賄賂犯罪作為一個類罪名主要包括行賄罪、受賄罪、介紹賄賂罪等具體罪名。賄賂犯罪案件通常具有以下特點：

第一，犯罪行為的隱蔽性。行賄者與受賄者通過錢權交易或權權交易等形式進行非法交易。這種交易行為本身就是一種違法犯罪行為。交易雙方為了逃避打擊，通常會選擇在極為隱蔽秘密的條件下進行。犯罪預備或實施的行為地點、方式都高度隱秘。

第二，能到案作證的證人經常性缺失。行、受賄行為通常只有行賄方與受賄方參與，很少有第三人直接參與。行、受賄雙方都是賄賂行為的受益者，雙方不將犯罪告發(fā)，發(fā)生過的犯罪就基本上無人知曉。所以案發(fā)時除了行受賄雙方之外，證人缺失往往是常態(tài)表現。即使極少的受賄案件中有第三人知情，但第三人通常是犯罪分子的親朋好友或者利害關系人，他們往往不會主動告發(fā)行受賄雙方的違法犯罪行為，在案發(fā)的時候肯出來作證的更是少之又少。

第三，行為目的表達模糊。行為雙方直接或間接故意不將目的明確表達是賄賂案件的又一大特點。拉關系、套近乎、長久合作，為了未來的利益是賄賂案件中當事人坦白目的的主要用語。賄賂交易的當下，行賄人的目的表述是模糊的、不明確的，但雙方卻往往是不說破但心知肚明。

二、賄賂案件中證據的特殊性分析

賄賂案件的特點使得在偵辦此類案件的時候，在證據方面形成了能夠證明犯罪的直接證據少、間接證據隱秘、主觀罪過的判定依賴口供的特點。

首先，證明犯罪的直接證據少。按照民事訴訟證據與證明對象的關系來劃分，分為直接證據和間接證據。直接證據就是能夠直接證明證明對象的證據。一般說來，直接證據的可靠性大，證明效力強。直接證據主要有以下幾種：其一，被害人的陳述；其二，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供述和辯解；其三能證明案件主要事實的證人證言；其四能證明案件主要事實的視聽資料；其五，在特定情況下，能證明案件主要事實的書證、物證等。從上文分析得知，由于賄賂案件中犯罪行為的隱蔽性、證人的經常性缺失以及行為目的表達的模糊性等特點決定了賄賂犯罪的不易察覺性和證據的短缺性。作案現場隱秘，視聽資料缺失，可以獲取的證明行為過程的物證、書證極其有限；犯罪行為隱蔽，知情第三人不多，能夠到案作證的證人缺失，這就決定了在賄賂犯罪中檢察機關可以獲取的直接證據少之又少。

其次，證明犯罪的間接證據隱秘。間接證據，指不能直接證明案件事實，但和其他證據聯系起來，能夠共同證明和確定案件事實的證據。常見的間接證據有物證、鑒定意見、勘驗、檢查、辨認、偵查實驗等筆錄、電子數據等。在司法實踐中，案發(fā)時受賄人通常早已經將其非法所得用于各種消費或者轉換成其他形式的財產或資產，因此在偵查中很難取得與發(fā)案有關的物證。常見的僅僅是在認定受賄方有罪時認定其為行賄人“謀利”的書證而已。

再次，主觀罪過的認定依賴口供。犯罪的主觀方面是指刑法規(guī)定的犯罪主體對自己的行為及其危害結果所持的心理態(tài)度，它包括犯罪故意、犯罪過失、犯罪目的、犯罪動機等主觀要素。　在刑法中，犯罪的主觀故意是犯罪構成的一個重要要件。在司法實踐中，制作受賄人供述的筆錄時常常有一條類似格式條款的提問是這樣的：你與某某有無人情往來、有無借貸關系、有無投資入股、有無為對方提供中介服務、勞務、技術支持等。其目的就是在主觀故意上將受賄故意與一般人情往來等進行區(qū)分。主觀故意的認定一般來源于由雙方口頭意思表示或合同內容所反應的意思表示，或者是第三人的證人證言。但是在賄賂案件中是很難存在合同的，同時雙方的口頭表述也只有在場的當事人知情，在案后除當事人和證人之外的其他人是無法將當時的情景再現和復原的，尤其是在一對一的賄賂案件中，所以，口供對于當事人主觀故意的認定就更加重要。

三、賄賂案件中口供的作用及依賴分析

口供，是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就與犯罪事實有關的情況向偵查、檢察和審判人員所作的供述和辯解。我國刑事訴訟法第42條明確規(guī)定“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供述和辯解”是七種證據形式之一。第46條又規(guī)定：“對一切案件的判處都要重證據，重調查研究，不輕信口供。”在我國刑事訴訟的語境中，口供是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供述和辯解的簡稱。

（一）口供的獨特作用

1、口供作為定案的直接證據，能夠全面反映案件經過，還原案件事實，在有限的辦案條件下，提高辦案效率，節(jié)約司法成本。

賄賂案件的特點決定了偵查中可以獲取的犯罪直接證據少，而“口供的重組功能不僅可以節(jié)省警方對事實碎片的收集時間，而且還可以免除警方對事實碎片的重組工作”　。犯罪行為是“發(fā)生在社會生活中的一項事實，于發(fā)生的當時，根據當時時間發(fā)生的情景，該事實帶有一定的社會意義。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失去時間托盤的事實將會破成碎片”。　刑事偵查便是對對事實碎片的收集、重組以盡可能恢復事實原貌的活動。即便我們能夠在全面收集到相關物證的前提下，我們也無法還原事實的原貌。因為僅憑實物證據，不可能毫無遺漏的描繪出犯罪行為的全部內容。　在賄賂案件中，僅憑贓款贓物等間接證據來定案存在困難。而口供的重組功能，恰好能夠滿足偵查中對賄賂案件認定的需要，突破因時間和技術帶來的偵破瓶頸，加速案件的偵破進程。

2、口供是賄賂犯罪主觀罪過的最好體現形式

主觀罪過是犯罪主體對對自己行為及危害結果的心理態(tài)度。在賄賂案件中，在無口供的情況下，行受賄雙方持什么樣心理態(tài)度，辦案人員只能夠根據既有的物證、書證等客觀證據和行受賄雙方實施的行為判斷。辦案人員認定主觀罪過，實際上是對他人心理的猜測、揣度，是一種推定行為，可能存在不夠客觀、真實的風險。而行受賄雙方是犯罪行為的直接參與者，他們的口供恰恰能夠最直觀、最真實的反應出行受賄雙方在當時的場景下的主觀心理態(tài)度，同時我們還可以結合既有的客觀證據對其驗證，這大大降低了辦案人員主觀推定的辦案風險。

3、口供的“信息庫”潛力，能夠滿足深挖犯罪的需要

檢察院自偵案件的線索來源一般有如下幾種：單位、個人舉報；自首、自行發(fā)現；他院轉來、移送；紀檢監(jiān)察、公案、走私偵查、安全、監(jiān)獄、法院等機關移送；本院分流；人大、黨委、領導、上級院交辦等。其中本院自行發(fā)現案件是檢察院所辦自偵案件的主要來源。自行發(fā)現案源是指在檢察院正在辦理的既有案件中，又發(fā)現其他案件的線索，并根據線索追查這一案件的辦案過程。基于此，辦案人員便會千方百計的突破犯罪嫌疑人的心理防線，以求獲得意外收獲。所謂順藤摸瓜，擴大戰(zhàn)果。

（二）依賴口供的原因

1、除口供之外其他證據的不足

賄賂案件的特點使得此類案件在證據方面形成了犯罪直接證據少、間接證據隱秘、主觀罪過的判定過分依賴口供的特點。作案現場隱秘，視聽資料缺失；犯罪行為隱蔽，知情第三人不多，能夠到案作證的證人缺失，這就決定了在賄賂犯罪中檢察機關可以獲取的除口供之外的直接證據少之又少。在司法實踐中，案發(fā)時受賄人通常早將其非法所得已經用于各種消費或者轉換成其他形式的財產或資產，因此在偵查中很難取得與發(fā)案有關的物證。同時由于此類案件的特殊性決定，現場勘驗更是不可能，所以能夠證明犯罪的間接證據并不多。除口供之外的證據形式的相對短缺致使在偵辦此類案件中，形成對口供的依賴。

2、刑事訴訟法的高證明標準

我國刑事訴訟法162條規(guī)定“案件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依據法律認定被告人有罪的，應當作出有罪判決”，也就是法律規(guī)定的定罪標準是“案件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對于何為“案件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在刑事訴訟法未修改之前，各界普遍認為是在認定的時候應該重視客觀事實，而不是求于內心，同時所得出的結論要具有排他性即結論唯一。　在證明標準的問題上，過分重視客觀以及結論的唯一性導致的一個必然結果，便是我國在證明標準上的過分追求絕對的確定性。　在這種證明標準下，孤證不能定案以及對印證的形式依賴要求偵查人員盡可能多的收集犯罪證據，形成證據鏈，并且要有盡量多的直接證據。前文已經提到，由于賄賂犯罪的特殊性，可以證明犯罪的客觀證據不足。相對于這些證據形式，口供具有能夠全面、客觀還原案件事實，直接反映犯罪主觀罪過的特性，偵查人員在收集證據的過程中，為了能夠突破這些不利條件的限制，取得突破性進展，就必然形成對口供的大量需求，從而導致辦案中對口供的依賴。

新刑事訴訟法第53條規(guī)定，“證據確實、充分”應當符合以下條件：（1）定罪、量刑的事實都有證據證明；（2）據以定案的證據均經法定程序查證屬實；（3）綜合全案證據，對所認定事實已排除合理懷疑。新刑訴法對證明標準的的規(guī)定實質上是把原來已經在實施的的證明標準以法律的形式固定下來，在證明方式上仍采用相互印證的模式。證明規(guī)范細化，但是證明標準并沒有降低。

四、結語

新法第50條“不得強迫任何人證實自己有罪”的規(guī)定，是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供述這一證據的嚴格限制，意在降低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供述這一證據的依賴。口供作為一種重要的證據形式具有還原案件事實、提高司法效率等多重功能。前文提到，由于賄賂犯罪的特殊性，決定了賄賂犯罪的定罪、量刑都離不開口供這一關鍵證據，在賄賂案件偵辦中，口供仍具有獨一無二的作用。所以，新法的施行無疑會給賄賂案件的工作帶來前所未有的挑戰(zhàn)。樹立怎樣的證據觀念，如何合理利用現有條件即能保證口供的來源合法，又能充分挖掘其他證據形式以滿足定罪量刑的新要求，都是未來的工作中探索的重點。

（作者簡介：孫陸軍（1984.10-），男，漢族，畢業(yè)于西南政法大學，經濟法碩士，舟山市定海區(qū)人民檢察院反貪污賄賂局；李建麗（1987.10-），女，漢族，畢業(yè)于西南政法大學，法律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