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書法線條的審美

　　摘要：在各種藝術媒介中，線條具有抒情的功能，書法的線是一種時空交感的藝術共同體，是富有生命意味和氣勢力量的線條，同時書法線條還具有自由性，動態性，類音樂性，抒情性等互相包容，相互關聯的美學特征。
　　關鍵詞：線條； 書法； 藝術 ；美學
　　在各種藝術媒介中，線條和聲音一樣最富于抒情的功能。古希臘羅馬建筑的實體、雕刻的團塊，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畫家筆下的色彩，法國印象派的光影乃至稍后點彩派繪畫中的“點”……但其抒情功能照線條略遜一籌。因為團塊實體太笨重，“點”容易零碎瑣散，“面”容易平板模糊，而線條則靈巧活脫，流動不拘。有較多書法理論、書法美學著作提出了“書法是線條藝術”的定義，我個人也基本同意這一定義。但又有人認為：
　　書法是線條藝術，這作為單獨的定義似乎太簡單，不嚴密，而且其缺陷是對作為重要概念的“線條”缺少嚴格的，邏輯上較為嚴密的定義，例如，沒有指出它與西方“線條”的區別。于是就造成了模糊，出現了漏洞。【1】而反對線條說的論者卻一針見血的指出：
　　關于“線條”及“線條美”的論語都是從西方引來的......當有人這樣獨冠書法以“線條美”的時候，他顯然不了解：瑞士美學家H.沃爾夫林就是根據線條的不同形態、作用和地位，對西方藝術史上所有的造型藝術做了“線描性”和“圖繪的”兩大風格流派的劃分。羅斯金在概括、排列西方藝術造型媒介的豐富發展過程時，把“線條”列為最早的媒介......赫伯特.里德說：“無論在東方還是西方......在視覺藝術中，這種線條的特質具有非常特別的意義。”可見，“線條”說根本無力揭示書法藝術的個性特質，反而把書法與其他造型藝術間的關系搞亂了。【2】
　　這一論述是“非線條”論者在否定含混的線條。其實，線條藝術與非線條藝術，雙方水火不相容，其主要矛盾在于對“線條”的理解有所不同。
　　中國書法的“線條”，不同于數學中的線，是一點在平面上沿一定方向運動所畫成的軌跡，也不同于，西方藝術、美學中的線，英國強調曲線為美的荷加斯，他在專著《美的分析》“論線條”一節中指出：
　　數學家和畫家在紙上畫物體時，經常利用線條，因此形成了固定的觀念，即似乎這些線條是存在于對象本身的。【3】這其實就是說明，畫家筆下的線是沒有統一的規定性的，它們的特性完全是因為創作者的想法而制定的。
　　然而中國書法的線條則與其都不同，它既依附于字體本身，又因書寫的人不同，則擁有了不同的詮釋。這種線條的使用工具是具有尖、齊、圓、建四德的“筆軟則奇怪生”（蔡邕《九勢》）的毛筆，而不是其他的書寫工具能夠代替的。有論者曾給出書法線條的定義：
　　書家憑借一定的功力，用毛筆在質素紙上一次性經過所留下的筆記。這種生動流轉、自由不拘、濃淡由心、剛柔隨意的線條，在時間上“不得重改”；在空間商不論寬窄，因為錐形的軟筆落紙，在揮動中提按多變，出現的就絕不是幾何意義上的線，也不是西方藝術中粗細不大的線，而是既包括“點”，不包括一次性經過所形成的“面”。而且它既可以是“干柴秋風”，又可以是“潤含春雨”因此，書法的線是一種時空交感的藝術共同體，是富有生命意味和氣勢力量的線條。【4】
　　中國書法的線條，包括筆畫的肥瘦，走向的曲直，行進的遲速，轉折的方圓，墨法的枯潤，以及，結構和章法的組合...... “它一不靠色彩，二不靠光影，三不靠團塊，他的一切純粹由豐富的線條構成，是一個線條美的王國”【5】就以較為規整的楷書和行楷來看，優秀的作品都隱約的貫穿著線條之流。拿趙孟頫的《壽春堂記》、《膽巴碑》等作品作比較明顯雖然字字獨立，但仔細審視品賞，字與字之間筆與筆之間都是呼應、相承、縈帶、聯屬的關系。魯一貞《玉燕樓書法》說：“一畫方竟，即從空際飛度二畫，勿使筆勢停住，所謂形現未畫之先，神流于即畫之后。”趙孟頫的楷書正是如此，“空際飛度”的筆式，筆斷氣連、形斷神連的藝術境界，總能讓人聯想到一曲柔婉輕妙，時緩時急的輕音樂。當然，草書更是書法線條美中的極品，張懷瓘在《書斷》中說“字之體式，一筆而成，偶有不連，而血脈不斷，及其連者，氣候通其隔行......”就以黃庭堅的《諸上座帖》【圖1】為例，通篇可以用“揮毫落筆如云煙”來形容，用連綿飄忽，觸遇成形的筆觸，書寫生命的篇章，可謂是一首急風驟雨式的點線交響樂。
　　音樂與書法有著相輔相成的關系，如出一流，旋律就是音樂的線，線條則是書法的旋律。書法美，就是運用線條在紙上顯現出音樂的精神，對于書法的線條型和音樂性，美學家們都有著精彩的評論：
　　由于書法的完成是通過線條的移動、筆勢的跳躍、時間的推移來實現的，所以書法的完成不僅是一種空間原理，而更是一種時間原理。在這個意義上，書法也許可以被喻為用眼睛看的音樂。如果把空間當做自然存在的形態，那么，時間自然是一種精神作用的形態。就藝術上要求的生命覺醒而言，書法可謂更純粹，更有內在性的藝術，因為書寫時不斷移動的文字線條，正是傳導生命的韻律標記。【6】
　　由此可見，書法線條之美還具有自由性，動態性，類音樂性，抒情性等互相包容，相互關聯，的，美學特征。
　　在現在，西方人士從音樂的角度來欣賞書法，中國藝術交流中心主任周文中在訪華時就說過：我是研究音樂的，但同時喜歡中國的書法。懂得中國的書法，對創作音樂極有幫助，因為兩者在美學上有共通性。中國唐朝的書法家懷素的草書猶如“行云流水”，領會他的筆神，并運用在音樂中，真會使音波曲折飄落，聲情自由奔放。【7】
　　周文中先生以懷素的草書為例，這就足以證明，草書是線條性最強、最富于主體性和音樂精神的藝術，它最能體現書、樂的線條同構性。“一切藝術到精微境界都逼近音樂。”這句耐人尋味的話也在中國的書法藝術上得到了驗證，中國書法在歷史的長河中，不斷地追求和實現的精神境界，不正是音樂性的美嗎，由此可以說，書法最初從“書畫同源”中出發，到最后發展到了一種“書樂同流”的境界中去了。而不論怎么發展都離不開書法線條美得支撐。書法的線條美，有著扣人心弦的情感，有著變化多端的旋律，它確實不愧是人類用心靈書寫出來的產物。
　　參考文獻：
　　[1]董學文著.美學概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
　　[2]陳振濂著.書法美學教程[M].浙江：中國美術出版社，1994.
　　[3]陳振濂著.線條的世界——中國書法文化史[M].浙江：浙江大學出版社，2002.
　　[4]馮志剛著.淺談書法美學及其欣賞[M].天津成人高等學校聯合報，2003.
　　[5]季伏昆著.中國書論[M].江蘇：江蘇美術出版社，2002.
　　[6]邱振中著.中國書法167個練習[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2005.
　　[7]潘運告著.晚清書論[M].湖南：湖南美術出版社，2004.
　　[8]劉志霞著.淺析中國書法線條的獨立審美[M].陜西：陜西師范大學藝術學院出版，2011.
　　[9]沈鵬著.書畫續談[M].北京：人民美術出版社，2010.
　　[10]沈鵬，王岳川著.新世紀書法國際視野及其文化身份——關于中國書法歷史與現狀的對話[J].文藝研究雜志社文藝研究，2008（3）.
　　（作者單位：湖北科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