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私學教育自春秋戰國以來,一直是中國古代教育方式的重要組成部分。東漢私學更是空前繁榮,并一度超越官學,成為重要的人才培養模式。私學的繁盛對東漢社會產生了深遠的影響,而最為重要的影響就是豪強地主通過私學不斷接受經學并最終完成世族化。文章擬從東漢私學繁榮與豪強熱衷經學的原因,私學繁榮情況,豪強世族化過程三個部分來探討東漢私學與豪強世族化之間的關系。
關鍵詞:私學;經學;豪強地主;世家大族
一、東漢私學繁榮及豪強世族化的原因
東漢時期,私學達到了一個繁盛期,而且在它的影響下,豪強地主逐漸向世族化過度。文章擬從以下幾個原因來對這一現象做一個說明。
(一)經學復興和以經致仕為私學發展提供了前提
東漢時,劉秀為培養忠君人才,限制軍功豪強,采取“退功臣而進文吏”, [1] “光武中興,愛好經術,未及下車,而先訪儒雅,采求闕文,補綴漏逸。”[2]東漢一朝讀經成為風氣,使經學但得極大的發展。同時自漢武以后,朝廷選拔官吏的標準以明經為主,儒生只要通經,便可以入仕做官,甚至封侯拜相。“士病不明經術。經術茍明,其取青紫,如俯拾地芥耳。經學不明,不如歸耕。”[3]兩漢時期,如要進入仕途,不管采用哪種形式,經學始終是最核心的選官標準。正是經學的復興和以經致仕,才為東漢私學的繁榮提供了良好的環境和前提。
(二)今古文之爭,為私學發展提供了學術需要
自西漢末年劉歆提出設立古文經學博士開始,今古文由于在經義上和治學上的風格和方式有明顯的不同,今古文之爭變得日益公開化和激烈化。到了東漢時期,今文經學獨占了官方教育,但古文經學并未因此而退出。為了宣傳自己的學術思想,進而獲得官方的認可,便堅持在私學中傳授,從而促進了私學的發展。在今古文兩派長期的論爭過程中,兩派除了希望通過官學途徑發展外,“而更多地是借助私家傳播的形式,聚眾授徒,以至使得東漢私學的發展規模極大,盛況空前。”[4]
(三)東漢經學發展與官學不足的矛盾為私學發展提供了社會需求
東漢時期,由于經學的發展和選官的更加注重經學標準,使社會上讀經蔚然成風,然而東漢當時的官學仍然承襲西漢的官學系統,主要分為中央官學和地方官學兩種,而且“東漢時期中央太學時興時廢,而地方雖有官學之名卻無官學之實,許多郡縣學校都久廢不修”。[5]即使官學最為繁盛時,其規be6f841fe9971bac7ec5153e143e7fbf模數量,入學名額也遠遠無法滿足社會的需要。相對于官學的弊端,私學以其靈活性、廣泛性,特別是儒學大師的加入而得以空前發展。因而,傳經的重任慢慢向私學轉移,私學教育成為傳經的中流砥柱。
(四)東漢對豪強地主的壓制與籠絡使其尋求新的出路
東漢政權本身就是在南陽豪強地主力量的扶持下建立起來的。因而在東漢建立后,豪強地主在經濟上、政治上都有了空前的發展。豪強實力的增加,勢必會影響到東漢社會的穩定,故而東漢政府對豪強地主即利用籠絡又壓制其發展。豪強地主為了維持其家族利益的發展,不得不尋找一條更加穩定的道路進入東漢政權。東漢入仕以通曉經義為主要標準,故而當時豪強地主紛紛“通過演習儒術來改變家族的生存境遇,從明經入仕的途徑以一種更被皇權接受的方式進入皇朝政治”。[6]
二、東漢私學繁榮的突出表現
東漢時期,私學在上述各種因素的影響下,盛極一時,突出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私學的數量多,規模大
東漢時私學繁榮的最突出的表現就是數量眾多,而且規模龐大。“其服儒衣,稱先王,游庠序,聚橫塾者,蓋布之于邦域矣。若乃經生所處,不遠萬里之路,精廬暫建,贏糧動有千百,其耆名高義開門受徒者,編牒不下萬人。”[7]而且,“據學者統計,《后漢書·儒林列傳》及其他傳記所記載較大規模的私學共38家,受業弟子千人以上者15家,萬人以上者兩家,尚未計官僚士大夫之私學及家學。”[8]
(二)形成較為完善的結構體系
東漢私學自下到上已經形成較為完善的辦學體系,該體系主要有書館、鄉塾和精廬或精舍構成。書館是東漢啟蒙教育的場所,王國維考證:“漢時教初學之所名曰書館,其書名曰書師。”并指出書館“旨在使學童識字習字”。[9]之后,便可以進入鄉塾,進行基本的經書學習。這一階段僅要求學生掌握經書的大意,不求精深理解。最后就是精廬或精舍,要求專經研習。精塾與精舍的開設主要是通經大儒或著名學者。如“(劉)淑少學明《五經》,遂隱居,立精舍講授,諸生常數百人。”[10]又如“(姜)肱博通《五經》,兼明星緯,士之遠來就學者三千余人。[11]
(三)經學大師與私學的關系密切
經學大師與東漢私學的關系主要包括兩個方面:一是東漢的經學大師投身于私學教育。他們開設精廬精舍,廣收學徒,宣揚學術思想,使私學成為傳經研經的最重要的陣地。例如“(馬)融才高博洽,為世通儒,教養諸生,常有千數。”[12]而其他經學大師如樓望,蔡玄,魏應等皆開館授徒,弟子少則千人,多著萬人;二是私學中名家輩出,成績斐然。《后漢書·儒林列傳》所列名儒42人,有39人出自私學或直接興辦私學。
(四)私學類型多樣和形式靈活
東漢時期,對興辦私學者并沒有明確的身份限制,凡“通曉經義”者皆可設館收徒。因而使東漢私學類型多樣,大體來說主要有三種類型的私學:一類是官僚士大夫私學,如樓望“建初五年,坐事左轉太中大夫,后為左中郎將。教授不倦,世稱儒宗,諸生著錄九千余人。”[13]一類是民間人士辦學,如周澤“少習《公羊嚴氏春秋》,隱居教授,門徒常數百人。”[14]還有一類就是家學。東漢私學不僅類型多樣,而且對地點和場合并沒有特殊的要求。如桓榮既可“負土成墳,因留教授,徒眾數百人”,也可“抱其經書與弟子逃匿山谷,雖常饑困,而講論不輟”。[15]私學的類型多樣、辦學靈活,大大的擴寬了私學的發展途徑。同時入學者也無身份、地域、年齡的限制。正是這樣,東漢私學才能繁盛一時,顯現出無限生機。
三、豪強世族化的過程
東漢經學的發展和私學的繁榮對當時社會產生了深遠的影響,而其中一個極為重要的結果就是豪強世族化,本文大體把豪強地主的世族化分為兩步:一是豪強的文化化,二是壟斷文化傳播,完成文化的家族化,成為世家大族。
(一)豪強的文化化
東漢時期私學繁盛,多名家大儒,官學所不能及。東漢豪強地主雖可以通過其社會地位進入官學,但是當時豪強研習經文,掌握經學多選擇私學。豪強的文化化與私學有著極為密切的關系。豪強子孫游學各地,拜訪名師在東漢幾乎成為其掌握文化的通常道路。如南陽鄉里著姓樊宏,其子儵“就侍中丁恭受《公羊嚴氏春秋》。”[16]又如南陽豪族陰氏,在陰子方時“暴至巨富,田有七百余頃,輿馬仆隸,比于邦君。”而到陰識時“識時游學長安,聞之,委業而歸,率子弟、宗族、賓客千余人往詣(劉)伯升。”[17]再如當時的軍功豪族馬援一族,其兄馬余之子馬嚴“從平原楊太伯講學,專心墳典,能通《春秋左氏》”。[18]河南豪族侯霸“家累千金,不事產業。篤志好學,師事九江太守房元,治《谷梁春秋》”。[19]
(二)壟斷文化傳播,形成世家大族
豪強地主通過私學方式掌握經學,完成家族的文化化后,為了家族長久利益,講求家學,壟斷文化的傳播,形成世代相傳的累世經學,即所謂的“傳父業”、“修父業”等。陳寅恪曾指出“夫士族之特點既在門風優美,不同與凡庶,而優美之門風,實基于學術之因襲。”[20]如東漢世家望族楊氏一族,在楊震時“震少好學,受《歐陽尚書》于太常桓郁,明經博覽,無不窮究。”楊震受業于私學,而到了其子楊秉時“少傳父業,兼明《京氏易》。”其孫楊賜“少傳家學,篤志博聞”曾孫楊彪“彪字文先,少傳家學。”[21]再如當時大族袁氏一族,在袁安時“安少傳(袁)良學。”其子袁彭“(袁安)子彭,字伯楚。少傳父業”。[22]
東漢以經取士,豪強地主不斷學經,進而由文化壟斷變成仕途壟斷,由世代傳經變成世代為官,最終完成向世家大族的轉化。同樣以東漢的楊氏一族為例,楊震“延光二年,代劉愷為太尉。”楊秉“代劉矩為太尉”楊賜“代劉郃為司徒,”“復代張溫為司空”。楊彪“中平六年,代董卓為司空,其冬,代黃琬為司徒。”[23]再如被譽為四世五公的汝南豪族袁氏一族,“袁安官司空,又官司徒,其子敞及京皆為司空,京子湯亦為司空,歷太尉,封安國亭侯,湯子逢亦官司空,逢弟隗先逢為三公,官至太傅”。[24]楊袁二族正是因為世代傳經而成為東漢極為顯赫的世代公卿家族。
四、結論
東漢時期的私學空前繁榮,并對當時社會產生深遠影響,豪強的世族化正是得益于東漢私學的發展。當豪強地主轉化成世家大族后,對東漢文化政治產生了深遠影響,文化上使東漢繁榮的私學逐漸轉化成家學。政治上,世家大族依靠其經濟,社會乃至文化上影響力,壟斷仕途。成為東漢不可忽視的重要階層。到魏晉南北朝時,皇權與世家大族相互妥協,形成當時特有的門閥政治。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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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山東師范大學歷史與社會發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