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和印度都是全球舉足輕重的大國,悠久的歷史文明、龐大的人口規模和快速崛起的態勢等,使得中印關系的走向對地區乃至全球都具有重要影響。而印度的涉華輿論在印度對華關系中起著非常重要的影響。印度的各類媒體非常發達,學者、前外交官和退役將領也熱衷于發表言論,扮演“民意領袖”的角色。印度涉華輿論是對中印關系的動態反應,既受制于根深蒂固的歷史記憶,也隨著雙邊關系的跌宕起伏而有所變化。
涉華輿論態勢“先抑后揚 ”
2008-2009年,印度涉華輿論的消極面較多,這與當時兩國圍繞邊境和西藏問題的矛盾凸顯有關。特別是2009年,印度涉華輿論相當消極,炒作中國對印控克什米爾發放“另紙簽證”、縱容達賴訪問達旺寺等爭議地區、鼓吹增加邊境地區軍力部署等。2009年8-9月,印度主要的英文媒體集體“對華宣戰”,被稱為“印度媒體的對華戰爭”。在長達近一個月的時間里,印度媒體歇斯底里地炒作“中國入侵”的“獨家爆料”,嚴重阻礙中印關系發展。2009年11月,達賴喇嘛竄訪“阿邦”和達旺寺,妄稱“達旺是印度領土”,中國政府予以強烈反對,印度輿論則集體指責“中國政府將宗教問題政治化”。2010年以后,印度政府加強對輿論的引導,印度涉華輿論亦趨于理智,雖然仍不時伴有雜音,但沒有出現2008-2009年的對華輿論攻擊。實際上,印度媒體炒作“中印爆發海上沖突”、“中國將要入侵印度”等不實報道時,印度政府會出面辟謠,以正視聽,對兩國間的一些分歧也更傾向于低調處理,避免了輿論的惡意炒作。
報道總體傾向偏于負面
受制于邊境沖突戰敗陰影、中國在南亞影響力上升、中印實力差距擴大及中印巴、中美印兩對三邊關系的演變,印度對中國抱有強烈的懷疑和焦慮,“中國威脅論”的論調仍有相當市場。雖然有不少人認為中國和印度擁有很多共性,需要增信釋疑、加強合作,但是,這股聲音仍相對弱小,一方面是因為媒體輿論希望借助“威脅”、“沖突”、“對抗”等噱頭吸引眼球;另一方面是許多人擔憂被批評為“親華”、“不愛國”而不愿發聲。“中國威脅論”仍是印度涉華輿論的重要組成部分。此種論調始自于1962年邊境沖突之后,最初集中譴責中國在邊境問題上的“欺詐行為”。西方拋出“中國威脅論”的論調后,印度輿論如獲至寶并將之嫁接到中印關系上,甚至將之作為1998年核試驗的理由,足見“中國威脅論”已經嚴重深入印度輿論的肌體。2008年以后,印度輿論不時渲染“中國威脅”,炒作議題包括“中國在巴控克什米爾有駐軍”、“中國軍隊侵入印度邊境”、“中國對雅魯藏布江(流經印度境內的部分被稱為‘布拉馬普特拉河’)截流”等。
“中國威脅論”的五個方面
第一,擔憂中國武力解決邊境問題。邊境問題是中印關系中的最大難題,也是印度對華的主要擔憂,印度學界、媒體乃至官方都經常拋出“中國入侵印度領土”的論調。2012年2月底,印度國防學院和政策研究中心牽頭多名戰略家完成報告《不結盟2.0:印度21世紀的外交與戰略對策》,強調“中國有可能通過武力宣示領土主張”。
第二,擔憂中國構筑對印包圍圈。印度對中國發展與其他南亞國家(特別是巴基斯坦)的關系非常敏感、心存疑慮。印度對中國與巴基斯坦的親密關系最為擔憂。特別是2008年“11·26”孟買恐怖襲擊后,印巴和平進程中斷、雙邊關系跌入低谷,印度將對巴基斯坦反恐不力的指責,轉化成對中巴關系發展的質疑,炒作中巴軍事合作、“中國駐軍巴控克什米爾”等議題。
第三,質疑中國進入印度洋的目的,懷疑中國構筑圍堵印度的“珍珠鏈”。印度媒體對印度洋具有特殊的“使命感”,認為“印度洋是印度的海洋”,由于中印戰略互信的缺乏,印度將中國視為印度洋海上力量的最大對手。許多印度戰略家都認為“中印海上對抗不可避免”、炒作中國正在構筑連接緬甸實兌港、斯里蘭卡漢班托特港和巴基斯坦瓜達爾港的“珍珠鏈”,呼吁“印度海軍政策規劃的重要目標是阻止中國進入印度洋”。
第四,恐懼中國截斷水資源,對印發動“水戰”。中印兩國共享多條河流,印度1/3的水源依賴發源于中國西藏的河流。印度擔心中國在上游地區修筑大壩,導致下游的水流量減少,影響其農業發展和社會穩定。2011年6月,印度銷量最大的英文報紙《印度時報》連續載文報道“中印水資源爭端”。
第五,不滿對華貿易逆差擴大,炒作“中國商品威脅論”。隨著印度對華貿易逆差逐年增大,貿易結構不斷失衡,印度對華反傾銷數量水漲船高,對“中國制造”的擔憂亦日益增強。印度主要的商業組織時常出臺研究報告,呼吁印政府加強對中國商品的進口限制,增加對華商品的反傾銷,保護本國制造業的發展,應對“中國商品威脅”。
對印輿論工作
近年來,在全球金融危機的大背景下,中印作為新興大國的共性增強,在國際金融體系改革、氣候變化談判、維護發展中國家權益等領域擁有諸多共同利益,倡導“中印合作”乃至“中印大同”(Chindia)的呼聲增強,印度涉華輿論的正面報道開始呈上升態勢。中國應高度重視印度涉華輿論對其外交政策的影響,加強對印度輿論的引導,防止其負面報道沖擊中印關系大局。
首先,把握中印關系發展大局,尊重彼此關切、妥善處理矛盾。戰略互信缺失是負面輿論滋生的最深層次原因,我宜堅持中印關系的友好合作大局,避免既有矛盾激化、減少潛在沖突風險、鞏固戰略相互依賴。雙邊層面,完善溝通機制,對內開誠布公地闡述彼此關切,對外不宜將分歧泄露給媒體,避免媒體曲解或過度炒作,特別是在邊境、西藏、涉巴基斯坦等敏感問題上,應尋求內部機制謹慎交流溝通。地區層面,以地區合作為夯實雙邊關系的突破口,推動區域和次區域合作建設,加強在共同鄰國(如緬甸、尼泊爾)的經濟合作,支持對方在東盟和南盟兩大地區合作機制中發揮更大作用。國際層面,強化作為“新興大國”的共同身份,維護發展中國家權益,避免被西方“分而治之”。
其次,加強與印度智庫學者的交流,爭取通過他們對媒體進行理性的引導和塑造。印度知識界扮演著“輿論領袖”的作用,退休外交官和退役將領更是熱衷于“發揮余熱”,經常在各類媒體上發表言論。鑒此,我方宜邀請退休外交官和退役將領來華訪問,特別是要帶領他們見證中國改革開放的經濟成就,減少其記憶中的對華歧見;兩國政府設立“共同研究基金”,資助訪問學者到對象國訪學;邀請印度學者接受我英文媒體的采訪或約稿,然后“出口轉內銷”反饋到印度國內;鼓勵智庫和學者間的二軌交流,可嘗試舉行“中印智庫論壇”;鼓勵更多的印度青年學者來華訪問,給從事對華研究的印度青年學者提供獎學金,來華學習中文。
再次,加強與印度媒體的直接接觸,鼓勵其更多地了解中國現實、消除偏見。可定期組織印度媒體代表團訪華,重點是主流英文媒體,輔之以政治權重較大的地方邦的媒體(如北方邦、中央邦的印地語媒體);搭建中印媒體暢所欲言的交流平臺,特別是加強兩國青年媒體工作者的交流與互動,可舉辦“中印媒體面對面”等活動;鼓勵更多的印度媒體在華設立代表處,使其能夠采用一手材料而非轉引西方的二手報道。對于印度輿論中的負面錯誤報道,我在進行有理、有利、有節的反駁同時,也要避免陷入“論戰”的陷阱。
最后,大力推動兩國人員交流,增進相互了解和信任。中印互信缺失的最重要原因是彼此缺乏了解,印度民眾習慣性認為中國是“威脅”,中國民眾對印度的印象則往往是“貧民窟”、“貧窮落后”、“宗教沖突”等。因此,增進兩國間的交流與了解非常重要。鑒此,著力加強青年人的交流互訪,除目前的青年代表團外,還可增加“小規模、大頻率”的青年訪問團,增進訪問交流的深度;印度有菩提伽耶、恒河等宗教圣地,亦有寶萊塢等現代產業、漫長的海岸線美景等,潛在旅游資源豐富,可鼓勵對印旅游;增加大學間的訪學合作,特別是語言學習項目的交流;酌情考慮引入彼此的電影、電視劇等文藝作品,增進對彼此文化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