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英國作家阿道司·赫胥黎的小說《島》中彌漫著一股強烈的實用自由主義的烏托邦情結,小說對未來理想社會的描述激起了讀者美好而豐富的想象。《島》中所描述的積極的烏托邦的理念與理查德·羅蒂的自由主義烏托邦理論相契合,值得進一步研究。
關鍵詞: 阿道司·赫胥黎 烏托邦 理查德·羅蒂 實用主義 反諷 重新描述 自由主義
一、引 言
阿道司·赫胥黎(Aldous Huxley,1884—1963)是英國著名的小說家、詩人和劇作家,因其反烏托邦(dystopian)小說《美麗新世界》(Brave New World,1932)而成名。《島》向讀者展現了完全不同于《美麗新世界》的一種充滿積極的烏托邦幻想的未來理想世界。《島》承載了作者對未來理想社會的深深的烏托邦情結。這些美好的幻想與美國當代后現代主義哲學家理查德·羅蒂的自由主義的烏托邦理論有異曲同工之妙。《島》為讀者勾畫出了羅蒂的實用的、反基礎的自由主義的政治學觀點的美好藍圖。
二、阿道司·赫胥黎的小說《島》展現的烏托邦情結
故事向讀者展現了生活在稱做Pala的小島上的居民們在政治、文化、經濟、宗教信仰、教育、家庭、職業規劃、身心健康以及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獲得了最大幸福感的全貌。Pala小島頗像柏拉圖(Plato)的《理想國》(The Republic)描繪的世界,也很像中國文化里烏托邦之地——世外桃源。Pala小島實際上是作者阿道司·赫胥黎關于未來理想世界的哲學理念的承載物。《島》主要描寫了一位憤世嫉俗的記者威爾·法納比(Will Farnaby)在他的船被風暴擊毀之后,在一個叫做Pala的島上蘇醒過來后的經歷。作者通過威爾的所見所聞向讀者展現了承載著他個人理想的一種帶有強烈的實用的自由主義的烏托邦情結的未來世界。
1.政治、經濟制度
威爾通過與島上的居民的交談了解到Pala島在政治上實行君主立憲制(constitutional monarchy)。島上有一個由不同行業的人士組成的議會,該議會可以向君主(the Raja)、內閣和眾議院提出各種建議。實際上,島上的社會是由一系列的自治社群、地理區域劃分的社群、專業團體、經濟組織等構成的聯邦制社會。領導者只具有小規模的主動權,主要通過發揚民主精神來治理國家。島上根本沒有任何種類的獨裁者能夠成為中央集權制政府的領導人。①Pala島是一個政治權力分散制或稱政治權力下放制(political decentralization)的國家。Pala的經濟使所有的居民衣食無憂,擁有住房并接受教育,并且最大限度地規避了發達國家中發展重工業帶來的弊端。盡管Pala社會高度文明,但居民們并沒有把自己視為自然界的主宰,Pala島并沒有選擇超級消費主義(hyper-consumerism)的理念,而是倡導人類與大自然和諧相處,努力實現人類的可持續發展。
2.文化模式
Pala的文化再現了最好的東方與西方文化中的精華,是一種融合了東方精神,特別是東方的大乘佛教(Mahayana Buddhism)的思想與西方的人文主義(humanism)和科學思想精華的一種具有實用的、功利的混合的文化樣態。這樣一種雜糅的文化樣態起始于19世紀,是在一位來訪的蘇格蘭外科醫生安德魯·麥克費爾(Dr. Andrew MacPhail)成功地從老君主(Old Raja)體內清除掉一個危及生命的惡性腫瘤以后才形成的。他們意識到應彼此學習并決定將他們的知識融合在一起以便對Pala的社會進行改革,這樣就最終形成了一個融合東西方兩個世界最優秀的典范的社會觀念。它包含來自老君主的東方式的無私的、神秘的佛教智慧以及來自安德魯的西方人文主義、建構主義和科學理性主義的混合式的文化樣態。
3.宗教信仰
Pala的宗教信仰是中西合璧的,融合了東方簡明的佛教精神、西方理性主義和美國實用主義思想。如羅伯特博士向威爾的解釋,“在一個自由的社會里,對專制的教條的信奉是必須要予以避免的事情”②。在Pala小島沒有公眾確立的教堂,宗教強調直接的經驗并且反對信仰無法證實的教義以及那種有可能激發強烈情感的信條。不鼓勵孩子們過于認真地接受信息,而是要教育他們對所聽所讀的一切進行分析。Pala小島的孩子們甚至可以與以各種神靈和其他一些宗教人物為原型的稻草人玩耍,這樣的做法可以強化這樣一種理念:宗教偶像及其象征物不過是人為制造的東西罷了。③ 羅蒂認為宗教信仰的實踐活動在西方社會可以被適當地私有化,成為私人空間中的事情,宗教信仰應該與公民的公共領域的生活區分開來,不應該混為一談。公共話語和私人話語有不同的目標、價值和意義,在理論上公共的正義和私人的完美是無法統一的,“自我創造的語匯必然是私人的,他人無法共享,而且也不適合論證;正義的語匯必然是公共的,大家共享的,而且是論證交往的一種媒介”④。
4.實用主義、自由主義和功利主義的思想觀念
貫穿于Pala社會生活的主要宗旨是一種實用主義的整體論思想(pragmatic holism),這種思想強調要培養身體與心靈都健全的完整的人。如當Pala居民對能夠利用西方先進的醫藥科學治病而歡欣鼓舞的同時,也會經常對西醫提出批評,批評西醫重治病、輕防病的弊端。Pala的獨特的家庭結構也體現了實用主義的精神。家庭的形式非常靈活,其目的在于有效地培養出最有適應能力的孩子。Pala創造了一種叫做“相互收養俱樂部”(Mutual Adoption Clubs),簡稱MAC’s的體系。它的功能類似于一個提供包括養育孩子、婚姻咨詢以及個人發展咨詢等的服務體系。⑤ 孩子們通常由他們的生物學上的父母養育,但是孩子們也可以任意地與MAC’s中的任何其他成人組合在一起,成為一個家庭。可見Pala社會的方方面面都充滿著強烈的注重結果、實效、功利的實用主義思想。
三、《島》的烏托邦情結與羅蒂的實用自由主義政治理念相契合之處
《島》所描繪的理想的烏托邦社會的種種理念與羅蒂的實用自由主義的政治學觀點如出一轍。首先,在羅蒂那里,自由主義的烏托邦也并不是指一個完美的世外桃源,自由主義的烏托邦并不是一個沒有任何政治沖突的無法實現的社會,它是我們最好的自由民主制理想的一種富于想象力的延展。羅蒂的自由主義烏托邦觀點認為,“社會機構的關鍵之所在是能夠使每一個人有機會最大限度地實現他的或者她的自我創造,除了和平和財富以外,還要求擁有標準的資產階級的自由”⑥。按照羅蒂的理解,自由主義的社會擁有多數的正確的政治理念。我們只需要改進這些理念的具體實施方法。
其次,羅蒂的自由主義政治學是具有反基礎性質的。羅蒂消解了傳統哲學尋求推動自由主義實踐活動的那個必然的基礎性的第一原理(first principles)。羅蒂認為,“在這里,沒有人,或者至少沒有知識分子會相信,在我們內心深處有一個標準可以告訴我們是否與實在相接觸,我們什么時候與(大寫的)真理相接觸。在這個文化中,無論是牧師、物理學家,或是詩人,還是政黨都不會被認為比別人更‘理性’、更‘科學’、更‘深刻’。這樣的人不是那些知道一個(大寫的)奧秘的人、已經達到了(大寫的)真理的人,而不過是善于成為人的人”⑦。自由主義實踐根本不需要哲學上的理由。語言是被創造出來的工具而已,而不是被發現的一種再現或者表現的媒介,因此語言是偶然性的。他繼而指出,自我也是偶然性的產物,因為我們是用偶然性的語言對自我進行的描述。新的描述不斷地取代舊的描述,因此不存在永恒不變的自我,根本不存在所謂本質的人。我們無法從偶然推導出必然,從有限推導出無限來。傳統的西方理性主義價值體系被顛覆了,但是,羅蒂并沒有就此悲觀,他指出放棄對本質、理性和最終真理的追尋的人類并不是沒有希望的,人類還可以不斷地追求自由、民主和正義的信念。“我們沒有理由放棄這樣一個信仰:通過實施啟蒙政治計劃,已經取得了許多進步。我們沒有理由停止對獲得好運所抱的希望。”⑧
四、結 語
在西方傳統的理性主義被顛覆之后,人們似乎陷入了迷茫之中,失去了自我。《島》以及羅蒂的理論喚起了我們對未來的希冀,讓我們重新思考正義、寬容、信仰、公私領域等現實性問題,這些都是人類所面臨的普世性問題。
①②③⑤ Huxley Aldous.Island.New York:Perennial Classics,
2002:p177, p245—46, p219—21, p93.
④ 理查德·羅蒂:《偶然、反諷與團結》,徐文瑞譯,商務印書館2003年版,第3頁。
⑥ Rorty, Richard, “Response to Matthew Festenstein,” in Matthew Festenstein and Simon Thompson, eds., Richard Rorty: Critical Dialogues, Cambridge: Polity Press, 2001: p83.
⑦ 理查德·羅蒂:《后哲學文化》,黃勇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04年版,第55—56頁。
⑧ 理查德·羅蒂:《后形而上學希望》,張國清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04年版,第136頁。
基金項目:本文系作者主持的2010年天津市哲學社會科學
研究規劃資助項目(TJZX10-063)的階段性成果之一
作 者:馮 紅,碩士,天津外國語大學基礎課教學部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為英美文學、翻譯理論。
編 輯:康 慧 E-mail:kanghuixx@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