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傳媒保護兒童權利的法律規范與自律體系分析

2012-12-31 00:00:00董書華

中國廣播 2012年10期

摘要：在世界各地兒童團體的努力下，電視節目保護兒童（有的提法為保護未成年人）成為各國政府的共識，其中，西方國家在制訂關于電視節目保護兒童權利的相關法律和職業規范方面起步較早，也相對完善。本文以美國、英國、德國等國家為例，介紹分析西方國家的廣播電視節目兒童保護的法律規范和自律體系，以期對我國制訂相關法律法規和形成自律體系提供參考和借鑒。

關鍵詞：兒童保護法律規范自律體系

一、傳媒保護兒童權利的國際法淵源

中國臺灣學者吳翠珍匯總國際公約對兒童與大眾媒體關系的探討，將兒童傳播權利的內涵總結為五方面：免受不正當內容影響、免被政治與商業剝削的權利，接受優質兒童媒介訊息的權利，接近使用媒體的權利，與青少年形象完整呈現于媒體的權利，接受媒介素養教育的權利。①

以此為基準和指導原則，1995年3月，“電視與兒童”世界高層會議在澳大利亞墨爾本召開，71個國家和地區以通信方式通過了《兒童電視憲章》，后又于1998年在倫敦簽署了《兒童電子媒介憲章》（以下簡稱《憲章》）。對比以往各國（地區）的相關法律、自律，1998年《憲章》除了規定防御保護兒童少年免受色情、兇殺、暴力、不良廣告等影響外，還從“積極權利”的角度出發，提出尊重兒童的權利，比如《憲章》第2條規定：“兒童應該在為兒童所制作的節目中被咨詢，有時兒童可以協助制作節目。”強調了兒童參與制作的權利。第五條、第六條分別規定：“兒童節目應該是有趣的、娛樂的、教育的和交互的。兒童節目應該有利于身心健康。”“兒童節目應該是真實的，因為兒童需要知道在他們的世界里發生的事情的真相。”這被看作是從“保護”的觀點轉向“權利”的觀點，也是從“消極自由”向“積極自由”的轉換。在這樣的語境下，兒童雖然是未成年人，但他們同樣擁有從電視媒介上學習有益的知識和文化、享受健康娛樂的權利。通過國家行政和社會手段建立保障兒童權利得以實現的制度，才能變“害”為“利”，使電視成為少年兒童的良師益友。②

二、西方傳媒保護兒童權利的法律規范

以美國為例，美國兒童保護法律制度淵源于美國憲法及其第一修正案、第十四修正案，重要的法律規范包括1935年實施的《社會安全法》、1964年的《民權法案》和《經濟機會法案》、1965年的《貧民健康保險》、1973年的《兒童虐待預防與處理方法》、1975年的《社會安全法案20條款》、1980年的《收養資助與兒童福利改革法案》、1997年的《收養和家庭安全法案》、1999年的《寄養照顧獨立法案》、2000年的《兒童虐待預防與執行法案》、2001年的《家庭安全和穩定促進法案》等。這些法律和相關政策對兒童的社會安全、健康保障、虐待預防、傷害鑒定、收養寄養作了明確規定，建構了完善的兒童權利保障和兒童福利支持的法律規范。美國國會在1990年通過了《兒童電視法案》（The Children’s Television Act），這是美國兒童電視節目法律規范的標志性法案和事件。③該法案延續了美國對兒童電視節目一貫的原則、理念，吸納了家長與兒童權益團體的思想。聯邦通訊委員會在1996年修正《兒童電視法案》施行細則，在各電視網與有線電視臺的換照規定中加入兒童節目整體規劃的考慮，并評估其兒童節目能否增強對兒童青少年的教育和知識傳授。在兒童節目的規范上，規定電視臺一周制播至少3小時的核心教育性節目（Core Educational Programme），播出時段必須在上午7點到晚上10點之間；加強電視暴力內容管理。

根據1996年的《通訊傳播法》，聯邦通訊委員會（FCC）獲得將節目分級的授權，從2000年開始，美國境內所販賣的電視機都必須加裝這個能分級過濾電視節目的裝置，一般的電視節目分為TV—G（適合所有孩童）、TV—PG（幼童不宜）、TV—14（14歲以下不宜）、TV—MA（兒童不宜）四級，由父母親自行決定家中電視節目的播放等級。舊的電視則可以加裝機頂盒的方式使用這項新科技。分級工作并不是由聯邦通訊委員會來做，而是由業者自己來分。另外一套分級辦法是以內容為基礎，分為V—暴力、S—性、L—污言穢語、D—挑逗性的話。而在廣告規范方面，電視臺在兒童節目間播放的廣告，周末每小時不得超過10.5分鐘，周間則不超過12分鐘。此外，聯邦通訊委員會特別禁止“主持人銷售”（Host Selling）的廣告，即在兒童節目中登場的人物所代言的廣告不能出現在其節目中，以免兒童對于節目與非節目內容產生混淆。④還規定，兒童電視節目廣告必須表現真實情景中的產品，不能包含大量無法隨玩具一起出售的道具等，而且兒童節目中的廣告必須通過某種音像字幕提示或長時間停頓，與節目內容明確區分開來。⑤

《通訊傳播法》仍然延續了“公共利益、便利和需要”的基本原則，同時強調了兒童免受成人節目危害的預防性措施。此后，美國又相繼通過了1996年《抵制色情兒童法》、1997年《傳播莊重法》、1998年《兒童在線保護法》、1998年《兒童在線隱私保護法》、2000年《兒童互聯網保護法》等。至此，美國的大眾傳播法形成了以第一修正案為核心，以《兒童電視法》為標志，以其他大眾傳播部門法案的相關精神和規范構成的美國電視節目法律規范。⑥

再以德國為例。保護兒童的原則在德國不同層次的法律法規中均有體現。《德意志聯邦共和國基本法》（相當于憲法地位的法律，是目前德國的根本大法）第五條規定：“人人享有以語言、文字或影像形式發表和傳播其意見的權利，并享有通過一般消息來源不受阻撓地使自己了解情況的自由權利。保護新聞自由以及廣播和電影的報道自由。不得進行新聞檢查。”“這些權利受普通法法規、關于青少年保護的法規，以及個人名譽權不得侵犯的法規的制約。”⑦在州際協議和各廣播電視機構法層面，德國制定有《青少年保護州際協議》；德國重要的廣播電視法規《廣播電視州際協議》第八次修訂版也在其第一部分“共同規則”中闡述了青少年保護的原則，其第四條規定：“本條適用《青少年媒介保護州際協議》中對廣播電視有效的條款。”⑧法律規定也對電視節目的播出時間作出了限定：禁止16歲以下青少年觀看的電影只準在晚上10點至清晨6點的時間段中傳播，18歲以下的未成年人不得觀看的電影只準在晚上11點至清晨6點的時間段中傳播。

三、西方傳媒保護兒童權利的自律體系

在西方，不少人反對政府通過法律來限制表達自由，但是又提倡傳媒業通過自律來約束自己的行為。上世紀40年代美國哈欽斯委員會提出的“社會責任論”一說，在隨后的幾十年對自由放任的傳媒業構成了強大的批判和改良力量。也正是在此后幾十年間，通過有組織的行業協會、不斷完備的規范條款以及公眾團體的意見參與，一般性道德控制逐漸演變成系統的傳媒自律制度。國外廣播電視節目規范中作為強制性規范的法律條文并不多，起主導作用的是行業協會或媒體內部制訂的自律規范。⑨自律規范具有很強的操作性，可以為廣電從業者的采編行為作出規范性指導。如英國獨立電視委員會制訂的《節目標準》，英國BBC的《制片人手冊》，日本廣播協會（NHK）的《國內節目基準》等。

其中，美國全國廣播工作者聯合會（NAB）制訂的《美國全國廣播家協會電視規范》在所有的廣播行為準則中是最著名的。它以節目編排和廣告播出為主要規范領域，涉及到兒童的條款為：“極力主張要特別關心兒童電視節目，不能無緣無故地過度表現暴力。淫穢下流的語言在廣播電視中是絕對不合適的，表現與性有關的材料時應該特別小心。最后，對吸毒或使用毒品進行美化的行為是應該絕對禁止的。在描繪爭斗時，如節目主要是為兒童編制的，應慎重加以處理。”⑩由于全國廣播協會的會員包括了全美6000余家電臺、1100余家電視臺和1500個個體廣播從業者，因此它有著極為廣泛的社會影響力和強大的行業號召力。

再以加拿大《電視節目暴力自律準則》（Voluntary Code Regarding Violence in Television Programming）為例，它詳細地規定了關于媒介暴力的倫理準則，除了不美化暴力、使用形象及語言要考慮到兒童的感受等基本規定外，對兒童節目內容以及暴力內容的安排時間作了明確規定。如，對于兒童節目的內容規定：（1）兒童節目應格外小心，無論是身體上的、言語上的或精神上的不宜內容都應盡量避免；（2）在由真人表演的兒童節目中，暴力只在有必要時出現；（3）兒童動畫節目可以允許非現實的暴力，但是暴力不可以成為中心主題，并且不能造成危險的模仿；（4）對于可能威脅到兒童安全感的主題應格外小心，比如在描述家庭沖突、父母或親友死亡或寵物的死亡或受傷、街道犯罪或毒品使用時；（5）兒童節目對于可能引發兒童模仿行為的主題應格外小心，比如用塑料袋做玩具，使用火柴，將危險的家居用品作為玩具，或危險的動作，比如攀爬陽臺或屋頂；（6）兒童節目不應該包含現實的會讓兒童認為暴力沖突是優先解決途徑或唯一解決方式的暴力場景；（7）兒童節目不應該包含弱化或掩蓋暴力行為后果的暴力場景，任何現實的暴力應該描述暴力對受害人和施暴者的影響；（8）兒童節目不應該包含引起恐懼的或其他的不必要的情節。

德國為了貫徹兒童保護的原則，參照德國電影的分級機構，德國商業廣電傳媒機構也建立了負責對劇情片進行分級的自律機構。這些自律機構的主要職責是接受公眾對媒介的指控、投訴，并予以評議、裁決，根據評議結果對媒介提出建議、勸告、警告，要求解釋、更正、取消、勒令道歉，情節嚴重者，要求其所屬的組織將其開除會籍等。其效力雖沒有法律的強制性，但在實踐中對媒介起到了一定的約束作用。

通過上述介紹分析，我們可以看到，在西方國家，行業協會、媒體機構的自律和多元化的法律規范一起，為保護兒童構筑起了一道堅固的防線，但是最終效果如何，還要視這些法律或規約的實施情況而定，而這需要公民團體和消費者等社會各界人士的監督。

四、公民團體和消費者的有效監督

西方國家除了大量的行業協會以外，市民、公眾力量和學者民間組織，如廣播教育聯盟、新聞和大眾傳播教育協會、媒體教育中心、媒體介入計劃組織和優質電視觀眾組織等也會對電視媒體及其從業者形成制約力量，在道德輿論層面對電視媒體和從業者個人形成壓力。因此，這些民眾組織也被稱為“壓力團體”。“它們除了幫助形成廣播行業的立法及其政策環境之外，還通過與廣播業者的直接交流，向行業的自我規范施加影響。”

再以美國聯邦通訊委員會為例，在法有明文規定之下，聯邦通訊委員會在官方網站上設有父母須知（Parents’s Place）專欄，為家有兒童的父母提供觀看電視的具體指導。比如有篇應用性文章《電視和父母控制》（TV and Parental Controls），手把手教父母如何給孩子找到教育性節目，如何阻止孩子看到暴力、色情和其他不適宜的電視節目，如何保護孩子免于淫穢的、猥褻的電視節目污染等。

聯邦通訊委員會引進了“消費者觀點協助管理”，下設消費者與政府事務局，專責所監理之各項傳播事業的消費者投訴與要求。聯邦通訊委員會受理投訴有一定程序，消費者與政府事務局下設的消費者詢問與投訴部門受理后，先對其內容進行了解分析及初步響應，然后將個案在計算機建文件以后續追蹤，該投訴者會獲得聯邦通訊委員會提供的相關問題的最新發展訊息。消費者可以親訪、打電話或以電子郵件提出請求或申訴。如果消費者親訪且所要求的為現有信息，聯邦通訊委員會工作人員必須在半小時內提供，如果該信息非現有，也必須告知消費者何時可以取得。留言在語音信箱中的請求或申訴，消費者與政府事務局原則上應在兩個工作日內處理，若有疑難問題，也應先估計出可以答復的時間。

在英國也有類似聯邦通訊委員會的廣電管理機構，設有類似機構消費者委員會（Cosumer Panel）有效處理父母或公民的建議、申訴和投訴。

簡言之，透過功能健全的投訴申訴管道，管制機構透過全體“公民——消費者”來監督媒體作為，電視兒童節目的制作和播出必須確保其節目內容符合一般法律與倫理規范。

總之，兒童保護是大眾媒體踐行社會責任的一個重要領域，西方國家廣電行業對青少年的保護有著健全的法律規范和自律體系，這給我們提供有益借鑒。

（作者系天津外國語大學漢文化傳播學院講師，在讀博士）

（本文編輯：寧黎黎）

注釋

①陳青文《兒童頻道的經營哲學》，載《新聞記者》，2005年第5期。

②曹麗萍《從保護到權利——首屆世界“電視與兒童”高層會議概況》，載《國際新聞界》，1997年第4期。

③⑥李盛之《美國兒童電視節目法律規制初探》，載《中國電視》，2010年第10期。

④ FCC網站關于該法案的介紹，http：//www.fcc.gov/guides/childrens—educational—television。

⑤唐.R.彭伯著張金璽譯《大眾傳媒法》，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564頁。

⑦張詠華曾海芳《德國和法國大眾傳播領域對未成年人的保護》，載《新聞記者》，2009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