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白雨齋詞話》是清代詞評家陳延焯的著作,沉郁頓挫與溫厚和平是《白雨齋詞話》的主旨,是陳延焯陳廷焯提倡的詞學風格,也是他衡量詞作好壞的標準。
關鍵詞:白雨齋詞話;沉郁頓挫;溫厚和平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12-0016-01
《白雨齋詞話》是清代詞評家陳延焯的著作,與創作時代相近的王國維《人間詞話》、況周頤的《蕙風詞話》相比,傳世不廣,然其時序最早,篇幅最富,在詞史批評、理論總結方面都起到了先導作用,在近代詞話史上也有很大影響。
白雨齋,清雅而略顯冷意,似乎是含有悵惘之情,陳延焯曾有詩寫道“黃蘆苦竹秋蕭瑟,斷腸江樓暮雨天”,雨意給作者的感覺是愁苦的,想來作者在岑寂中聽雨、觀雨,悟出了自己的詞學體系。陳延焯在《白雨齋詞話》自序中,自言本書的寫作宗旨:“蕭齋岑寂,撰《詞話》十卷,本諸《風》《騷》,正其情性,溫厚以為體,沉郁以為用,引以千端,衷諸壹是。非好與古人為難,獨成一家言,亦有所大不得已于中,為斯詣綿延一線。”作者有意針對詞壇創作情不長、寄托不厚、感人不深、厚而不郁的現象進行批判,自成體系,評價古今諸多詞人的作品,闡述自己觀點,推崇“沉郁頓挫”。陳延焯以其“沉郁頓挫”詞說在當時的詞壇獨樹一幟,推進了常州詞派的發展。
陳延焯同樣推崇《風》《騷》的情長味永,言哀而使人思,感人也深以婉。沉郁頓挫與溫厚和平是《白雨齋詞話》的主旨,是陳延焯陳廷焯提倡的詞學風格,也是他衡量詞作好壞的標準。“溫厚以為體,沉郁以為用”。溫厚和平與沉郁頓挫均來自于中國古代的詩論傳統。作者認為“不郁則不深,不深則不厚”,“溫厚和平,詩教之正,亦詞之根本也。然必須沉郁頓挫出之,方是佳境。”簡言之,作詞要以溫厚為根本,然而要通過沉郁的方式來抒發。
沉郁頓挫如今聽來是言老杜詩歌特點的詞語,許多人認為沉郁即是感情沉重悲壯,頓挫則為迂回曲折,言有盡而意無窮。然而此處陳延焯所推崇的“沉郁頓挫”則不完全是如此,我以為作者所說的沉郁是指詞中所言要有真情在,即是“有所托”且所托之情需含蓄使讀者悟出。詞中無論是做起梳妝還是凝眸回望,一個小細節也可以含情,表面所寫不過平常,然而細細琢磨,卻有無盡意味含于其中,而其中所含之情不可以直接抒發出來,說一部分,掩一部分,否則則不夠含蓄穩重,這樣才算沉郁。正如作者自己所言“所謂沉郁者,意在筆先,神余言外,寫怨夫思婦之懷,寓孽子孤臣之感。凡交情之冷淡,身世之飄零,皆可于一草一木發之。而發之又必若隱若現,欲露不露,反復纏綿,終不許一語道破,匪獨體格之高,亦見性情之厚”。因而作者推崇溫庭筠和韋莊。如“飛卿詞全祖《離騷》,所以絕唱千古。《菩薩蠻》《更漏子》諸闕,已臻絕詣,后來者無以為繼”,又言道“韋端己詞似直而紆,似達而郁,最為詞中勝境”。
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無限傷心,溢于言表。讀之確然,美麗的容顏應當是一個妙齡女子所關注的,而這個女子慵懶起床,更無心畫眉梳妝,讀者不禁想為何。女為悅己者容,如今悅己者已不在,就算容顏美麗又給誰看呢?細細品味一種百轉愁思涌上心頭。
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江南美麗,既有煙波畫船又有佳人無數,然而思鄉之情難以斷絕。韋莊此言看似無理,想來現在還鄉也早已物是人非,內心不免會感到世事滄桑,年華不在,如何不讓人腸斷?
從陳延焯對于溫、韋二人的贊賞就可以知曉他對于沉郁的定位和評價標準。作者認為“作詞之法,首貴沉郁,沉則不浮,郁則不薄”。沉郁頓挫表達的是一種雖然面對的是失望,但仍然執著不舍的百折千回的情思和層層迭進的表述方法,包含著怨憤之情,曲折之思及深沉的感慨。它和屈原、杜甫等儒家偶像人物所代表的人生價值取向有關,也是陳廷焯追求的詞學風格的最高境界。作者認為詩的境界高妙或有四種可能——古樸,沖淡,鉅麗,蒼雄,然而四者盡可歸于沉郁中,而詞則不同,如果沒有沉郁之境,則未掌握作詞之法,算不得好詞。“沉”是主觀情志的執著,有深沉和沉重的意思,特別包含有感慨深沉之意:“郁”是情思的郁憤和迂回曲折的表達,也帶有情思深沉之意;“頓挫”則是表達在行文上的前后看似不一致,這樣具有反復渲染和跌宕情思的作用。
下面再來說溫厚和平。
一直認為溫厚和平與儒家所說的“溫柔敦厚”相像,即為不過火,性格柔和,態度溫和平易。作者在詞話中常常出現“溫厚”“忠厚”“厚”或者類似的“沉著”等字眼,表達的是執著不舍而且不怒的情感和忠貞不改此度的意思,反映的是一種精神上沒有過激現象的狀態,是一種順適寧靜的心情。詞作需要表現一種溫和而不激烈的態度,同時詞作呈現的主體目標追求明確,忠貞不渝,在言辭上反復渲染以達到一種怨而不怒的效果。一個“厚”字,便使人感覺安穩的溫柔,宛如沐春風,使全詞厚重有質感。
如果說陳廷焯的“沉郁”說闡述了詞應表現的情感內容及其表現風貌,即為詞人有所托而且抒發情感要采取委婉曲折的方式,使詞中意蘊能令人反復咀嚼,情態深遠;那么“厚”則是沉郁這種藝術風格里體現出的一種美學特征,含有正、深、闊、沉、重、隱、曲的種種內蘊,被用來形容詞中意蘊的幽深窈曲、飄忽綿邈,亦帶有詞人內心深處有感社會人生的情感色彩。
如陳延焯自己所說,溫厚是根本,而沉郁是詞人溫厚性情的外在表現,因而于詞中求“厚”之根本在于詞人要有溫厚的性情,即詞人能溫和中正、沉心思慮,不吐激烈怨怒之辭而發幽深隱曲之義,所謂“加以沉郁,本諸忠厚,便是詞中圣境。無論沉郁頓挫還是溫厚和平均應當是針對詞作的思想風格而言的。在思想態度上要求“溫柔敦厚”,情感上要求“怨而不怒”,表達時要求頓挫跌蕩,同時要反復渲染,將深沉執著的感慨和抑郁幽怨的情感迂曲含蓄地表達出來,在句式上采用前后看似不相承接的表達和反復渲染的方式以造成跌宕起伏的效果。這既是對詞的創作的要求,也是評價詞作優劣的標準。
總的來說,陳延焯所倡導的“沉郁頓挫,溫厚和平”,用寥寥幾筆勾勒的疏淡畫面,愁緒似有還無,一寸還做千萬縷,欲說還休,值得人去琢磨和玩味,作為陳廷焯論詞的標準,對于詞人和鑒賞者都有很重要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