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黑駿馬》以白音寶力格為視角,探討作品中草原文明和現代文明的激烈沖突,尋求兩者可能形成的相容和共存。而在這種共處中,人也找到了自己生命的源頭,獲得了追求人生理想的力量。
關鍵詞: 草原文明;現代文明;沖突;相容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12-0026-01
張承志的小說《黑駿馬》借白音寶力格這個人物對草原文明和現代文明的沖突和相容作了深深的思考。作者緊緊抓住人的生命存在,透過這存在以尋找、發現草原文明,然后反觀現代文明,促使讀者與作者一起去思考如何自覺地塑造與發展物質文明相對應的內在文化——心理結構,反思現代人如何確立什么樣的精神價值取向。
男主角白音寶力格是受過現代文明教育的知識分子,又因為小時候他被寄養在蒙古族的額吉奶奶家,他也受到草原文明的熏陶。在他的成長過程中,草原文明和現代文明得到很好的相容和平衡。后來,當外出學習回來的白音寶力格在黃毛希拉的口中得知未婚妻被奸污并懷孕時,他絕望地質問和搖撼索米婭,索米婭最初“倔強地愈發沉默”,當覺察到白音寶力格的失控行為可能會傷及孩子時,她哭叫著“孩子!”,并“狠狠地在我僵硬的手上咬了一口”。而額吉奶奶說:“有什么呢?女人——世世代代還不就是這樣嗎?嗯,知道索米婭能生養,也是件讓人放心的事呀。”這一切讓白音寶力格感到陌生,他不能容忍這樣的草原文明,他決定以離開來回避這種不堪,也即是投進現代文明的懷抱中。
但是九年以后,現實證明了現代文明也不總是好的。現代文明是膚淺的、浮躁的、虛偽的,這些遠遠無法與以生命歌唱、樸實深刻的草原文明相比擬。在現實的痛擊下,白音寶力格“抱恨前科”,最終他回到了草原。
可是,回來后的白音寶力格卻發現奶奶已經死了,而索米婭也已經遠嫁他方。白音寶力格找到了索米婭。在他們分別的時候,索米婭真誠地請求他以后如果生個孩子的話能讓她帶大,“她的眼睛里一下涌滿了淚水。‘你知道,我已經不能再生孩子啦,可是,我受不了!我得有個嬰兒抱著!我總覺得,要是沒有那種吃奶的孩子,我就沒法活下……’”這是令人震驚的表白,在這里我們不僅看到了奶奶額吉的影子,奶奶當年也是養育了非親非故的白音寶力格,而且窺探到了草原文明撼人心魄的力量。
這就是草原文明的一部分。因為生存的艱難,它首先考慮的是生存,因而人口的延續是首位的。女性對生命有著本能的母愛,而這種原始母性足夠的強大以至于能夠超越失去倫理道義的愛情純潔,祛除了道德倫理上的限制。這是一種近乎宗教信仰式的母性,從深層次來說是“對女性生育力的不可理喻的擁護和尊敬”。[1]這可以從叔本華的話中找到印證:“女人只是為種族的繁殖而生存。她們的天性也完全針對此而發,所以她們情愿為種族而犧牲個體,她們的思維也偏重于種族方面的事情。”[2]在她們眼里,只要是活著的生命,都不可以放棄。這在現代文明看來,是愚昧、落后和麻木。但是如果挖掘其中的女性生命意識和母性情懷,我們會發現,文明理性培養起來的注重社會倫理的道德情操顯得是狹隘、自私、淺薄了。
盡管草原文明是強大無私的,它卻是以犧牲女性的幸福為代價,縱容某些丑陋的惡勢力橫行霸道。從這個角度上看,它是不值得提倡的;現代文明相對來說是先進的,突顯人性覺悟的,可是又是伴隨著冷漠、虛偽、阿諛奉承的。兩者都有利有弊,我們要的不是兩者在沖突中的誰勝誰負,而是要達到兩者的平衡發展、相容共處。
在文章的結尾,作者借白音寶力格的心里獨白對于兩者的沖突給出了自己的答案:“再見吧,我的沙娜,繼續走向你的人生。……如果我將來能有一個兒子,我一定再騎著黑駿馬,不辭千里把他送來,把他托付給你,讓他和其其格一塊生活,就像我的父親當年把我托付給我們親愛的白發奶奶一樣。但是,我絕不會像父親那樣簡單和不負責任;我要和你一塊兒,拿出我們的全部力量,讓我們的后代得到更多的幸福,而不被丑惡的黑暗湮滅。”
白音寶力格把現代文明與草原文明結合起來,力求達到兩者的平衡:首先,草原文明應該沖破愚昧與逆來順受,要用自身的力量結束草原的丑惡勢力。事實上,對于希拉的懲罰,首先必須是受害婦女有所覺悟并站出來指證,方才可依據法律對其進行嚴辦,才能結束婦女世世代代受欺負的屈辱命運,這里要解決的首先還是婦女的覺悟問題,這可以用現代文明的性別和人權意識加以指導:促進性別平等觀念;尊重和愛護那些敢于站出來和犯罪分子做斗爭的婦女;減少公眾的“強奸偏見”和受害者的二次受害;加強對婦女的人權意識的教育。另一方面,現代文明要解決好冷漠、虛偽的問題,同時還要注重發揮好教育的作用。可以說,白音寶力格的父親在他孩子青年的時候沒有對他進行必要的愛的教育,這使得他在面對未婚妻受辱的時候,因為現代觀念中的某些偏見作祟,沒有勇氣和索米婭一起面對,他逃避了,并造成了一生的遺憾。同樣的,現代文明的冷漠、虛偽等也可以用草原文明的純粹質樸加以洗滌和熏陶。
作者借助白音寶力格這個人物在“苦難中的理想追求”[3],不斷探索、追求現代文明和草原文明共存方式的真知。在張承志的筆下,二者不是相互排擠的,而是能夠獲得相容并相互借鑒的,在對人的終極關懷中,走向超越,從而去追求一種更理想的文化形態。而在這種共處中,人也找到了自己生命的源頭,獲得了追求人生理想的力量。可以這么說,張承志的立意在文化,指歸在人性,體現了一介現代知識分子對自己民族、社會的關注與焦慮。
參考文獻:
[1]、劉淑莉. 《黑駿馬》的原始主義解讀. 遼東學院學報,2006 (2).
[2]、叔本華. 生存空虛論. 北京:作家出版社,1987:29
[3]、郜元寶. 信仰是面不倒的旗. 當代作家評論,1995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