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傳統(tǒng)文化對余秋雨散文中文人獨立人格缺失的影響

摘要：余秋雨的文化散文給讀者很大的震撼，他所要揭示的中國文人的獨立人格無不跟中國傳統(tǒng)文化有關。本文通過分析農(nóng)耕型、倫理型和內圣外王型的傳統(tǒng)文化特點，來探討其對余秋雨散文中文人獨立人格缺失的影響。

關鍵詞：傳統(tǒng)文化；文化散文；獨立人格

作者簡介：黃偉群（1982.11-），男，漢族，廣東揭陽人，學士，助理編輯，研究方向：現(xiàn)當代文學和高職教育研究，單位：廣州番禺職業(yè)技術學院黨委宣傳部。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12-0211-02

中國傳統(tǒng)文化源遠流長，博大精深。但在其久遠博大之中，卻“統(tǒng)之有宗，會之有元”。所謂“以佛治心，以道治身，以儒治世”，但又以儒家文化為正宗主流。儒家文化特點很多，最主要的是：“禮有三本：天地者，生之本也；先祖者，類之本也；君師者，治之本也。無天地惡生？無先祖惡出？無君師惡治？三者偏亡，焉無安人。故禮，上事天下事地，尊先祖而隆君師，是禮之三本也”。【1】在這里，筆者把荀子的話分拆成儒家文化的三個特點，即：1、“天地者，生之本也”的農(nóng)耕型文化特點；2、“先祖者，類之本也”以血緣為紐帶的倫理型文化特點；3、“君師者，治之本也”的君師合一的內圣外王型文化特點。本文將從儒家文化的這三個特點入手，來探討傳統(tǒng)文化對余秋雨散文中文人獨立人格缺失的影響。

一、農(nóng)耕型文化的影響

余秋雨的系列文化散文，首先是對傳統(tǒng)文化遺產(chǎn)的關注，揭示的是對儒家傳統(tǒng)文化的態(tài)度。在《貴池儺》中，作者揭示了現(xiàn)實中對待文化遺產(chǎn)的另一種看法：既批評全盤否定政策，也否定現(xiàn)在某些人那種完全肯定、全盤照搬的文化復古主義傾向。他認為，既要“追索屬于我們的古老靈魂”，但“心底珍藏的”（卻應該是“癡想著月球的旋轉和風的形成”。

中華文明的發(fā)祥地是黃河流域，她是在一個相對封閉的環(huán)境中形成并發(fā)展起來的。早熟的中華文明使文化的交往趨于單向性，從而形成華夏中心主義。千百年來，人們生長作息于“黃土地”，依賴“黃土地”，把土地當做自己的命根子，土地觀念是農(nóng)耕型文化的核心。中華的地理一面臨海、三面是險阻叢生的陸路交通，再加上遼闊的版圖，遇到什么天災人禍，內部都有較大的回旋余地，從而造成中華文明不必“走出去”的與外部世界相對隔絕的狀態(tài)。中國文化就是在這樣的封閉狀態(tài)下產(chǎn)生，而且比周邊各族成熟較早，在兩千多年前就已經(jīng)形成了自己的基本模式，因而在以后的發(fā)展中更注重自身體系的整合和自我意識的完善，更強調對傳統(tǒng)的評價和解釋，并通過對傳統(tǒng)的解釋和闡述求得發(fā)展。

余秋雨對傳統(tǒng)文化內在價值的關注就已深入它的本質，開始觸摸到它的靈魂。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強調個人必須服從社會群體的利益，否定個體的獨立意識，將個人融化于群體之中。正是由于痛感于中國知識分子獨立人格的萎縮，余秋雨一方面批判了躺進一方自然小天地自娛自耗的隱士高人；一方面對那些活潑健全的獨立人格表現(xiàn)出由衷的激賞。在《青云譜隨想》里，與其說余秋雨欣賞“八大山人”怪誕的畫，毋寧說他更欣賞朱耷的孤傲與佯狂，那種人格色彩的強悍呈現(xiàn)。《陽關雪》中提到的唐人風范，他們相信自身的力量，自信可以戰(zhàn)勝自然，也能超越自己。他們是生活的強者，命運的主人，所以他們的腳步放達而豪邁。他們要把這種自信注入每個中國人的肌體，把自信的微笑輸進歷史的魂魄，讓每一個中國人都能挺直腰桿，昂起頭來走路?？上г谡麄€中國文化史上，有健全的獨立人格的知識分子畢竟太少，所以作者才不無痛心地說：“中國，太寂寞了”。

二、倫理型文化的影響

倫理型文化，對中華民族的形成和凝聚發(fā)揮過巨大作用，但由于倫理型文化是建立在血緣宗法制的基礎之上，是為鞏固君主專政服務的，因而在一定程度上禁錮了人們的思想，抑制了人的個性的發(fā)揮和對自我價值的追求，造成了人格的某種缺陷。

在倫理文化影響下，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必然是忠君、重孝的文化。在《柳侯祠》中，柳宗元因罹禍而被遠貶蠻荒之地，從而遠離現(xiàn)實斗爭中心，但由此柳宗元獲得更深的人生感悟。像柳宗元這樣經(jīng)歷的文化精英在中國文化史上比比皆是，蘇東坡就是在遠貶黃州之時奏出了生命的絕響。他們有機會漸漸洗去身為權貴的囂浮氣息，思考生命的真正意蘊，獲得對人生價值的深刻見解，使生命得到升華，散發(fā)出持久的人格力量。但由于長期受儒家倫理文化的影響，忠君報國的愿望從未消亡過，總想回到廟堂一展抱負，所以他們日夜盼望著遇赦回歸朝廷，柳宗元于是在“這年年初，一紙詔書命他返回長安，他還是按捺不住，欣喜萬狀，急急趕去?！薄?】可朝廷怎樣對待這些文人的呢？“朝廷像在給他做游戲，在大一統(tǒng)的版圖上挪來挪去。不能讓你在一處滯留太久，以免對應著穩(wěn)定的山水構建起獨立的人格。多讓你在長途上顛顛簸簸吧，讓你記?。耗悴皇悄恪??！?】正是由于朝廷的防范和文人自身所受儒家倫理文化的熏染，從而導致中國文人的獨立人格在這樣的文化氛圍和政治氛圍中逐漸消磨和缺失的缺失。

三、內圣外王型文化的影響

中國封建社會里，政治權力的最高代表是君王，倫理權威的最高代表是圣人。君師合一，就是政治與倫理合一?？鬃拥摹岸Y”屬于外部制約，“仁”屬于內心的自覺?！岸Y”講的是客觀的社會規(guī)范，“仁”講的是主觀倫理修養(yǎng)，后者即所謂“仁”學，或“內圣”之學；前者即所謂“禮”學，或“外王”之學。在孔子那里，兩者是渾然一體的。

強調以禮自治，要求人們自覺地用禮來規(guī)范自己的言行，與非禮的言行做斗爭，處處循規(guī)蹈矩，安于本分，這是禮的精神在人生道德領域的體現(xiàn)。中國文人價值觀的失誤與封建倫理的名份、道統(tǒng)觀念有著不可割舍的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他們把人的價值評判歸結為封建道德評判，看他是否盡了“名份”。即便到了20世紀初，也沒有跳出這種“名份”的桎梏。在《酒公墓》中的酒公就是被這種名份標準殘害的人。酒公先生是狀元的后代，留學美國專攻邏輯，傳統(tǒng)價值觀念卻給他開了個荒謬的非邏輯玩笑。雖然有人主動靠近，趨附風雅，甚至強搶他為師爺，但都不是看重他邏輯學上的造詣，而是因為他的留學生和狀元后代的名份。酒公只是想借助他留學美國攻讀過邏輯學的名份為自己的祖國做點應該做的事，可連這點很容易實現(xiàn)的要求都沒有實現(xiàn)?！蛾栮P雪》中余秋雨開篇便一針見血地指出：“中國古代，一為文人，便無足道。文官之顯赫，在官而不在文?！保ㄟ@樣角色錯位和禮治要求的角色“絕對相稱”的環(huán)境中，中國的知識分子又談何樹立健全的獨立人格。

既然外在的禮治有如此多的不足，不能夠樹立健全的獨立人格，那么就從內在的修養(yǎng)來培養(yǎng)獨立人格?！叭省笔侨寮易罡叩纳鐣硐?，而“仁政”則可以被看成是儒家最高的政治理想。也就是以道德的人格力量感化他人，達到上行下效，內圣外王的境界，突出人的作用，以每個人的道德完善來達到政治的清明和社會的穩(wěn)定。余秋雨在《十萬進士》中寫道：“這種惡果比其他惡果更關及民族的命運，因為這里包含著中國知識分子群體人格的急遽退化。科舉制度實行之后，中國的任何一個男孩子從發(fā)蒙識字開始就知道要把科舉考試當做自己的人生目標，除了不多的少年及第外，他們都將為這種考試度過漫長的年月?！薄?】傳統(tǒng)的知識分子太重世俗功利，太重集體主義，也太容易與統(tǒng)治階級的價值觀念媾和認同，以至喪失自身的獨立人格。在這種氛圍中和制度下選拔出來的官員怎么可能會具有獨立人格，怎么可能會有創(chuàng)造性，怎么可能會有生機勃勃的學術氛圍，有的只是搖頭晃腦的背誦古詩文，埋頭苦研八股文；有的“卻僅僅因辭章而入選為一架僵硬機體中的零件，被隨處裝上拆下，東奔西顛”；反之，一味尋求獨善其身，把消除了志向當作志向，則是文化人生命價值的另一種誤區(qū)。作為這一誤區(qū)的代表是帶有避世色彩的隱士。如《西湖夢》中寫到的在西子湖畔孤山腳下“偽隱居”的林和靖等，他們成為泯滅社會使命和人生追求，只求自以聊慰的文化孤魂。如此之流又怎么會構建起健全的獨立人格，又怎能擔當起中國文化承傳的大任。

結語

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農(nóng)耕文化是以家庭為單位的，注重的是家庭而不是個人，個人也被束縛在土地上，很難建立健全的獨立人格；而以血緣為紐帶的倫理文化，注重的是對家長和君主的絕對服從，也很難有建立獨立人格的土壤；內圣外王的文化，注重的是以禮治來規(guī)范人的名份，以“仁”來衡量人的道德，這都是為專制統(tǒng)治服務的，更加不可能讓你有構建獨立人格的可能。也許在古代中國會有一些獨立人格，但這種人格獨立和價值、利益的實現(xiàn)是以個人對封建制國家和宗法關系的絕對服從為前提的，是以對個人個性、欲望的克服、壓抑甚至是犧牲為代價的。由此可見，余秋雨散文中要表現(xiàn)的文人獨立人格的缺失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固有的屬性。

注釋：

【1】《荀子?禮論》，中華書局版，《諸子集成》第二冊，第233頁。

【2】余秋雨：《柳侯祠》，東方出版中心，《文化苦旅》，2003年1月第12次印刷，第28頁。

【3】余秋雨：《柳侯祠》，東方出版中心，《文化苦旅》，2003年1月第12次印刷，第29頁。

【4】余秋雨：《十萬進士》，河南文藝出版社，《余秋雨的歷史散文》，2003年9月第二次印刷，第232頁。

參考文獻：

[1]、柏楊：《中國人史綱》，中國友誼出版公司，1998年。

[2]、余秋雨：《文化苦旅》，東方出版中心，2005。

[3]、綦桂芬：《文化苦旅展現(xiàn)的中國古代文人的文化人格》，國際關系學院學報，2002年第3期。

[4]、王新菊：《淺論余秋雨散文的文化人格》，南通航運職業(yè)技術學院學報，2006年第4期。

[5]、張磊：《文化視野中的余秋雨散文》，咸寧學院學報，2011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