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

總的來說，東郊這地方還算是太平，尤其是這幾年，這種情況就特別明顯。這幾年有什么動靜？這幾年我們東郊人素質(zhì)提高了，社會治安大換血了，最最關(guān)鍵的是，政府把執(zhí)法部門都搬到這里來了，也就是說，沒有滋生混亂的土壤了。本來呢，它們靜靜地潛伏在市中心的某個角落里，冷不丁地出來叮一下你，可現(xiàn)在不一樣了，現(xiàn)在街上全是穿制服的人，一有什么動靜，他們會以最快的速度查死你。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你如果還“鋌而走險”，以身試法，簡直就是找死。

怎么說我們這里風氣不好的呢？就在十幾年前，我們這一帶還流行比武。我們這里管比武叫打，我們說兩個人在比武，就說這兩個人在打。那年代的娛樂活動少，一有比武，給人的感覺像放美國大片一樣，不管多惡劣的天氣，多大的場子，都會被擠得水泄不通，人得站暈過去。空閑的時候，也喜歡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些比武方面的事，用今天的話來說，是比武發(fā)燒友。為什么會這樣呢？這就要說到我們這里獨特的習俗了。我們這里民風不太好，有點剽悍，喜歡“把拳頭背在肩胛骨上”，一遇到事情，犟頭犟腦的說不清楚，到最后火越來越大，話越說越硬，就下不了臺了，怎么辦？只有靠打。打，才能平息混亂，才是解決問題的唯一途徑，也只有在打過之后，輸?shù)囊环讲判膼傉\服地敗下陣來，愿賭服輸。那些打得好的，做事硬碼的，就被當作英雄一樣敬來敬去。

十幾年前，我舅舅就是這樣的英雄。

當時他還在東郊的一個家具廠當保安，由于長得人高馬大，又懂一些拳腳上的事，所以有些拿不上臺面的事，廠里都搬他出來擺平。怎么擺平呢？說白了就是打。打得多了，就有了點名氣，漸漸的就有人過來請了，說你打得這么好，幫我解決個糾紛怎么樣？通常情況下，能這么說話的人，要么是在東郊叫得響的人，要么就是親戚朋友，都是不容拒絕的情況。人怕出名豬怕壯哪。那時東郊有個規(guī)矩，就是打完之后，落敗的一方要罰三杯酒，等罰完酒之后，事情也就水到渠成地辦了，從此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互不干擾。聽起來有點像武俠小說里的江湖，其實就是江湖。聽別人說，我舅舅從來沒在這種場合喝過酒。這句話換個意思就是，他從來沒有失過手。沒有失手的原因很多，有說他蹲過馬步的，下盤穩(wěn)得跟石碾子一樣，站在那里跟戳在地上一樣，這樣的人，怎么能讓他倒下呢？不可能的嘛。也有人注意到他的拳頭，說那可不是一般的拳頭，那個拳頭砸下去跟生鐵一樣，打得人很難受。這個說法很要命，以至于后來，大家都談拳色變。叫鐵砂拳是后來的事。那時電視里播《射雕英雄傳》，裘千仞的鐵砂拳，那叫一個硬啊。剛開始大家看了，都覺得這東西不真實，跟鐵樹開花一樣，有點玄，但后來就不一樣了，后來他們看到我舅舅那個拳，就嘖嘖地贊嘆說，這東西原來是有根據(jù)的啊。于是，鐵砂拳鐵砂拳就這樣叫開來了。

東郊的人都知道，當年我舅舅就是靠這個“鐵砂拳”出的名。據(jù)親眼見過的人說，他的拳表面上看上去并沒有什么不同，但打出來往往有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曾經(jīng)有一次，工廠的一個工友找他比試，拳頭剛對上，對方就喊一聲皇天蹲下身來，捂著手指半天起不了身，后來一看，原來有根手指骨頭裂了，于是傳得更加邪乎，比裘千仞還裘千仞。對于這些說法，他也不急著否認，也許，是他心里的武俠夢在起作用，功夫好有什么不好？讓人羨慕嫉妒恨哪；也許，是根本就不屑去理它，覺得沒有必要解釋，心中自有一桿秤；也許，是喜歡這個說法，認為是扯虎皮做大旗，無形中增加了威懾，對在廠里開展工作起到了很好的宣傳作用，因此，也就聽之任之。

舅舅自從進這個廠以來，應過的戰(zhàn)不下數(shù)十次，不知道的人以為他逞兇斗狠，其實他骨子里并不是個壞人。作為廠里的“保正”，很多時候他沒法避免與人交戰(zhàn)，事實上，在這種情況下，他也不想后退，這是對工廠負責的表現(xiàn)，是敬業(yè)的表現(xiàn)。除此之外，他都堅持能免則免的原則。當時有很多人來找他比武，他們對他說，都說你的拳頭硬，我們比試下怎樣？對這些，他都只是微微一笑，態(tài)度曖昧地給他們回答說，不要好好的肉摳起來爛掉啊。意思是，不要自找沒趣。他的回答明顯地帶有一種警告的性質(zhì)，他覺得這些人，根本就沒有吃透比武的精神，他們是把比武當事業(yè)搞了，認為比武無非是爭個高下，拼個死活。其實，比武有什么好呢？真要動起手來，當面鑼對面鼓的，“牛有多少力，馬也有多少力”，你把他弄不舒服了，他轉(zhuǎn)過來也會讓你難過?？傊?，像這樣的事，能避免的盡量避免，不能避免的，就要想方設法把傷害減到最小，爭取做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個道理他心里非常清楚，說到底，誰愿意捉只虱子放自己身上癢呢？不會。

他仍然在這個廠里，做自己分內(nèi)的事。這時候的舅舅，成熟了，也穩(wěn)重了。這是一九九五年，他已經(jīng)在這個廠待了兩年了，為廠里解決了不少糾紛，既維護了工廠的名聲，也維護了工友們的利益，因此很受廠長的器重。這也讓他很受鼓舞。這一年的年終，要過年了，他主動向廠里要求留下來守夜，還說，不要廠里的一分錢補貼，就當是還愿來了。他的這些表現(xiàn)，廠長都注意到了，廠長覺得非常過意不去，廠長留了心，找到了他，專門請他去東山吃了頓排擋。熱騰騰的炒粉干剛上來，廠長就笑瞇瞇地來了個開幕詞，說，小金?。ㄎ揖司诵战穑沂莻€退伍的軍人，你是個天生的拳師，有句話說得好，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我們今天不是上下級的關(guān)系，就當是朋友一樣聚聚，隨便吃一吃，聊一聊。然后問舅舅，你來廠里多久了？舅舅說，三年了。廠長點點頭，給兩人都滿了酒，于是兩個人邊吃邊聊。聊的過程中，廠長給舅舅講起了自己創(chuàng)業(yè)的故事，從最初的躊躇滿志一直說到后來的商海沉浮，說著說著就掉淚了，聲聲血字字淚哪。最后，廠長總結(jié)似的舒出一口氣，說，兄弟，只要你好好干，我絕不會虧待你。廠長的一番話，把舅舅說得熱淚盈眶的，他張張嘴，想說什么，卻什么也說不出來，干脆啥也不說了，一仰脖就把碗里的酒干了。廠長看了，當時就樂得不行了，說你小子，也太爽快了吧。場面十分融洽。

那頓酒以后廠長對舅舅更照顧了，認為這個人忠心，爽快，值得信賴，還有就是講義氣，對他的態(tài)度“自己人”一樣。而舅舅呢，也認為自己把廠長的脾氣摸牢了，做起事來更賣力了，也更認真了，雖然做的還是那些事，但是感覺卻不一樣了，用他自己的話來說，都已經(jīng)是“自己人”了。其實，他這根本還不算是真正的“自己人”，他的收入其實沒比工人好點，做的事也比一般的工人要累點、辛苦點，做廠長的說他是“自己人”，這是廠長的智慧，相當于糖衣炮彈，當不得真。但他不計較這些，他覺得，自己能夠在這個廠里待下來，做自己應該做的事，就已經(jīng)比那些盟兄弟好多了。他們這些人，也像他一樣，從小習武，也一直在社會上活躍，唯一不同的是，他們整天在外面打打殺殺，拎著腦袋過日子，什么時候能把心安下來，根本就沒有底。舅舅覺得自己過得比較安，就覺得他們過得比較苦。怎么說安定都是第一位的。那樣的日子有什么盼頭呢？打來打去還是這幾個人，爭來爭去還是這些事，看上去怎么的不可一世，其實是把什么都賠進去了。

照理說，這么好的局面，舅舅應該過得順風順水才是，但是，突然有一天，他卻出事了。

事情發(fā)生在一個夜晚。在這個夜晚，舅舅剛吃過晚飯就回到值班室，然后，像往常一樣打開錄音機聽廣播，因為白天下來已經(jīng)有點累，再加上廣播的內(nèi)容有些無趣，因此很快就打起盹來。正迷糊著，忽然覺得眼前影影綽綽地走過幾個人，一下就驚醒過來。然后起身過去察看，就看到了廠里的治安組長老宋正急匆匆地往外走。老宋的這個樣子立刻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偷偷地來到窗戶后面。就在這時，他突然就感覺有點不對勁了，他發(fā)現(xiàn)老宋的后面還跟了幾個后生，看樣子還有點吃力，像是搬著什么東西的樣子，于是就走出來，一看到他們手里搬的竟是木材，立刻就有些驚訝，他當即沖他們大喊一聲：等等——！但是，老宋他們似乎充耳不聞，并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仍然低著頭，顧自往外走。

舅舅憑經(jīng)驗感覺到，這應該是一起偷竊事件。在此之前，廠里曾經(jīng)屢屢發(fā)生過原木材丟失的事情，廠長為這件事十分惱火，曾組織過多次調(diào)查，但總是雷聲大雨點小，最后也就落個水過地皮濕的結(jié)果。為什么這樣？有人說，原因在于偷竊犯很狡猾，每次只偷走很少的一部分，因此也就讓人防不勝防。但也有人偷偷在說，是工廠內(nèi)部出了內(nèi)奸，暗地里把木材搬走了，也就是說，肉都爛在鍋里了。這怎么能行？這些木材啊，看似零散，沒什么名堂，但集腋成裘也很嚇人，俗話說什么東西都怕乘，再小的東西加起來也會變得很可觀，而家具廠又不比其他廠，對木材的依賴很大，做產(chǎn)品一定是需要木材的，沒了木材，整個工序就成了無米之炊。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損失也太大了。

一想到這些，舅舅就感到割肉一樣的痛。說起來，他還是沒能擺脫江湖的習氣，他太講義氣了，太頂真了。他把廠長當自己人了，把廠里當自己家了，他怎么能袖手旁觀呢？關(guān)鍵時刻，他的責任心從心底蓬勃了出來，他意識到，如果就這樣放他走了，那不是姑息養(yǎng)奸嗎？這樣做對得起工廠嗎？對得起廠長嗎？他這么想，心里就一點也不猶豫了，于是立刻趕上前去，伸手攔住了老宋。接下來，是個交涉的過程。好在老宋是個明白人，也就不揣著明白裝糊涂了，但他畢竟在廠里也算個人物，于是他悄悄地把舅舅搭到角落里，說，小金，今天的事呢，哥哥我做得實在不上路子，所以呢，別的也就不多說了。但既然大家都在一個廠里，這么多年下來，就是石頭也捂熱了，何況我手下還有這么一幫兄弟，你也知道，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今天我的霉如果倒了，往后這臉皮沒地方擱啦。老宋接著說，現(xiàn)在你宋哥有個意思，就是能不能給個面子，讓事情體面地做個了斷？老宋還說，要是你贏了，這事我認栽，要是你輸了，就當什么都沒發(fā)生過，把它爛在肚子里吧。舅舅知道，老宋說的這個“了斷”，其實就是比武的意思。這是老宋的態(tài)度，也是老宋的處事方式，還行，有點江湖的意思，舅舅聽了認真想一想，覺得老宋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再推辭也不好看了，這個時候，他的那些“原則”也只好先放一放了，于是就不再堅持，當下也就同意了。

比武的地點放在當時東郊著名的后山上，算這一帶海拔最高的山，山的最高處有一塊平地，地方不大，三面懸空，只有一面通過石梯連到地上，這是當時所有年輕人心中的圣地，有過很多美麗的傳說。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這里作為社會上著名的比武場所，曾吸引了眾多行家里手過來切磋，不慎失足粉身碎骨者也不在少數(shù)，因此當時有種說法，叫學不得真功夫，走勿得后山，聽起來有點“華山論劍”的味道，相當于比武的終極考驗?，F(xiàn)在，聽說舅舅要來這里比武了，不知道是誰打了一個喊，東郊這邊立刻就像炸開了鍋，耳朵里嗡嗡的全是跑動的聲音，人群中，既有帶板凳燒酒的，也有帶鞭炮和彩繩的，跟看戲一樣熱鬧。這樣，等到比武快開始的時候，前來圍觀的隊伍已經(jīng)長得快看不到尾了。他們跟散麻花一樣遍布在后山上，把整個后山都站滿了，連一只蒼蠅都飛不過去。所有的人都用力地屏住了呼吸，一口大氣也不敢出，靜靜地等待著一場比武盛宴的開始。

正是初夏的夜晚時分，滿天的星星閃閃發(fā)光，月光也像經(jīng)年的黃酒一樣，濃郁地流淌，大地一片銀光。前來圍觀的人們已經(jīng)等得很久了，舅舅他們卻還遲遲不來。這些人就有些不耐煩了，起先，他們還嘻嘻哈哈的，嘴咧到耳朵后，這時都等得有點氣餒了，失望的表情都寫在了臉上。就在這時，人群的東邊忽然有人喊了一聲來了來了，大家順著聲音的來處看過去，果然就看見我舅舅正一步步往山上走，經(jīng)過石梯的時候，有人看到了，在他的兩個手腕上，各自綁了兩根繃帶似的布條，一看就是有備而來。圍觀的人群里不斷發(fā)出嘖嘖的贊嘆聲。沒過多久，人群的西邊也突然裂開了一條縫，這條縫像水波一樣慢慢分開，快到漩渦的時候，才看清有兩個人，一個是老宋，另一個人卻不知道，但眼尖的人都已經(jīng)看出來，這個人虎背熊腰，一看就是習過武的，他的兩只眼睛像燈泡一樣鼓出來，身上的腱子肉跟鋼板焊上去一樣結(jié)實，更讓人驚奇的是，他的一只眼睛壞掉了，用一塊黑色的遮光罩擋著，看上去令人赫赫生畏。人群中立刻發(fā)生一陣小小的騷動。大家已經(jīng)明白過來了，這個人一定是來代打的——在當時，經(jīng)常會有這樣的事情發(fā)生，就是當糾紛的一方不愿意打，或者明顯地處于下風時，是可以出面請人代他打的，意在提倡公平，不是占便宜。那么，這個人到底是誰呢？他有那么厲害的功夫嗎？他能打得過我舅舅的“鐵砂拳”嗎？

可是，還沒等大家討論出個結(jié)果來，這個人就來到了平臺前，只見他深吸一口氣，又向后緊鉚幾步，突然俯身向前，一個縱跳就躍到了平臺上，整個過程干凈利落，一氣呵成，人群中立刻發(fā)出“啊啊”的尖叫聲。要知道，這個平臺距離地面少說也有一米六，一米六是什么概念呢？打個比方，如果你身高有一米七，那么這個平臺至少也在你的鼻子左右，而現(xiàn)在這個人根本就沒有一米七，卻能如此輕而易舉地完成這個動作，可見這個人的輕功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圍觀的人個個感到不可思議，都覺得大飽眼福，同時也更加好奇，這個人到底是什么來頭？那個人似乎猜到了大家的心思，所以還沒等大家回過神來，他就笑瞇瞇地到平臺的中間，雙腳站定，兩手抱拳，禮貌性地拱了拱，底氣充足地說，在下西郊“祝枝山”前來拜訪。

他這么一說，臺下的人頓時就“炸”了。誰也沒有想到，這個輕功了得的矮個，居然就是人稱“祝枝山”的陸勇。在瑞城，陸勇的腳法是和陸勇一樣有名的，這個從他的綽號里就可以看出來。我們這里喜歡把那些眼神不太好的人叫“祝枝山”，但陸勇的這個名號，卻又跟別人有所不同。據(jù)說，當年陸勇在工地時曾與人發(fā)生糾紛，對方匯起人來打，陸勇獨闖敵陣，掃起腿來，十幾個壯漢近不了身，那一次，對方損失慘重，但陸勇的一只眼也留在了那里，使聽者無不聞風喪膽。在瑞城，只要習過武的人，有誰不知道陸勇呢？就算不知道陸勇，誰沒聽過“祝枝山”這個名頭呢？早就聽人說，“祝枝山”這幾年在西郊打得風生水起，卻不知他的腳法碰到舅舅的拳法會怎樣？是騾子是馬，拉出去遛遛就知道。想到這里，大家不禁為他們倆捏了一把汗。

“祝枝山”自報家門后，老宋就出來說了幾句，問可以開始了沒有？舅舅點頭說可以了，于是，雙方都抱了抱拳，然后，又各自朝后退了幾步，互相看著對方。這就是觀敵了，高手過招，誰也不想自己比對方先出招，以防給對手看出破綻，使自己變得被動。不過，他們的身上都已經(jīng)有了變化?！白Ｖι健钡膬赏缺緛硎钦径ǖ模@時卻有點微曲，而且正打著圈兒在地上慢慢移動，這樣，等他走到平臺的對角處的時候，他的手也攤開成掌，一前一后呈相對之勢，兩眼射出兩道精光。跟“祝枝山”相比，舅舅的動作就隨便得多了，他還跟往常那么站在那兒，不過，懂行的人已經(jīng)看出來了，雖然他的姿勢沒什么變化，可是他的拳頭已經(jīng)到位了，兩個太陽穴同時鼓出來，隨時都有可能發(fā)出致命一擊。

就在這時，突然聽見他們兩人同時大喝一聲，同時向?qū)Ψ斤w奔而去，只聽得“噗噗”的幾聲，“祝枝山”的兩腳就像沙包一樣劈在了舅舅的身上，與此同時，舅舅的“鐵砂拳”也硬生生地砸在了他的臉上，兩人同時背部著地，撲倒在地上，巨大的沖擊力使他們不住后退，經(jīng)過的地方，兩邊的野草紛紛斷裂，發(fā)出“嗶嗶啵啵”的聲音。事情就是在這時候起了變化。就在他們各自都順著地面向后滑行的時候，卻發(fā)生了一件誰都意想不到的事。由于當時“祝枝山”是從平臺的對角處開始進攻的，所以他這時的后退方向應該是朝著他原先的路線退去，這就很危險了，前面說過，平臺的三面都是懸空的，因此這時“祝枝山”的身后，是一個空無依傍的懸崖峭壁。大家看到這種場景，齊齊“啊”了一聲，可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眼看著就要跌落下去，就在這時，在平臺的另一邊，舅舅不知哪來的力氣，一個猛子躍起，像黑影一樣飛過，就在搭住“祝枝山”的那一刻，只聽得腳下嘭的一聲，兩個人齊齊跌到了懸崖下面，很快就不見了蹤影。圍觀的人哪見過這樣的場面，個個張大了嘴，臉都嚇白了。那一天，后山那邊到處都是哭喊聲，尖叫聲，還有警笛的嗚嗚聲，跟天塌下來一樣。

舅舅死了以后，東郊的比武一時群龍無首，陷入了低谷。后來，又趕上“嚴打”，漸漸地也就沒人再提起了，只有個別狂熱的“發(fā)燒友”，偶爾還喜歡回憶一下。另外，后山的那個平臺現(xiàn)在還在，聽說已經(jīng)裝了欄桿，好像跟什么警示有關(guān)，不讓人隨便去了。這些，都是比武惹的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