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的雜草

我們的心靈就像一座園圃，讓它荒廢不治還是讓它潔凈美麗？那權力全在于我們的意志。

——柏拉圖

昨天的記憶猶如漸漸遠去的夢，正是由于時間的遠離，導致“昨天”的“痕跡”顯得蒼白。在淡漠之中幻化為今天的散碎的沉淀，可就是這些沉積的碎片時常在我這近乎腐朽的頭腦中瑩爍 ……

也許你說的對，我們不應該再像以前那樣，把命運賜給我們的一點不幸拿來反復咀嚼 ……

又是一個流淚的雨季，猶如沉重的鉛字壓得我透不過氣來。思念再一次擠進我這被扭曲的思維中蠶食著僅有的一點兒可憐的記憶 ……茫然中本能地拿起了筆，這時我才發現語言也已經枯萎，就連混亂不堪的思想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也許是處于苦苦思念中的無奈，神智木納的我竭力推開孤獨的房間，沖進了茫茫煙雨之中，去和風雨作伴……

身后的樓宇漸漸的與我加大著距離，我試著企圖將身后的影子乃至孤獨統統扔進這個混濁的雨夜……

我近乎于瘋狂……

現實再一次讓我躲進書房。我不停地敲打著鍵盤，一次次地重復著︰子君你在哪里？熒屏中留下一串無垠蒼白的呼喚…… 正當我帶著滿臉的沮喪起身離去的時候，一份莫名的電子郵件呈現在我的眼前，我顧不上妻子那瞟來驚詫的眼神，迅速的打開郵件，一首小詩直入我的視線：

你從夢中走來

帶著康橋邊的灑脫

輕輕的化作

一潭碧波蕩漾的湖畔

在那粼光習習的柔波中

我情愿化作一粒沙石！

那岸邊的垂柳

已是夕陽懷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影子

在我心底繚繞

攜著遠離我許久枯萎的思緒

踏上載滿基因

航行在我生命中的小船

去扣響《小夜曲》的暢想

但我不能

因為沉穩溫和的你——

早已構成我夢中的飄逸

不要驚醒我的夢

只有悄悄告別

我默默地將沉默

留給早早醒來的黎明

你輕輕的來

正如你在我夢中輕輕的散去……

我的神經幾乎僵滯，一種不可言喻的痛苦像肆虐的荒沙在無情的吞噬著 ……，面臨情感全線崩潰的我，幾乎喪失了思索的能力，無奈中向妻子謊稱單位辦公室的窗子沒關，便以最快的速度逃出妻子的布控區域 ……雨、還在默默的不知疲倦的下著……長廊的盡頭﹑我獨自徘徊，只有癡癡的凝視著遠處那流淚的窗子……

面對這份意外的激情，是感激上帝的恩賜？還是憎恨生活的捉弄？盡管我曾經采取一些轉移目標的努力，但她那精湛﹑典雅的遣詞之魅力﹑使我無法抗拒﹑甚至她的每一個字……我不敢奢望一睹她那輕盈豐滿的體態。倘若每天都能在網上宣泄一下生活的感悟也就足矣……

當讀完她的《落雪的日子》后，我不再下班準時回家，總免不了獨自在辦公室里傻坐一會兒，有時竟鬼使神差地寫起一些不成樣子的小詩。高興時則把它們整理好，放在我的電子文件里。鬼才知道我是怎樣的心態？是向她展示自己的才華，還是將零碎的時間積累成冊，等待她的閱讀？漸漸的心靈深處的那塊空間，竟不知不覺中在悄然萌發著……我雖然說不清萌生的是雜草還是綠色的青藤，但是確確實實的感受到它在一天天的生長著……蔓延著……，是讓心靈的雜草肆無忌憚的叢生？還是清除？如果選擇清除那么什么是最有效的辦法？點燃烈火燒掉？不行。如果有陽光和適宜的濕度，它還會慢慢的發芽﹑萌生，倒有點“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味道了，……我的‘自作多情’足足讓我飽嘗了，偷偷思念一個連我自己都很模糊的……也許就是這種模糊意識把我帶進一個想入非非的‘X地帶’，在苦思中……無意間我的視覺點落在了窗外……遠處，造型別致的樓宇間有一片空地，有幾位建筑工人模樣的人正在冒雨、緊張地鋪著草坪……哦，有了，為了不讓我的心靈雜草叢生，那就在我空曠的心里種上莊稼，雜草不就沒有生存空間了嗎？虛度大半輩子的我，今天總算剛剛領悟出“心田”的涵義，也許這就是‘心田’一詞的真諦所在‘……’

一陣優美“你從哪里來……”的電話鈴聲……

“喂，老哥！這點小雨把你沖到哪里去了？”

“默莫，有什么事嗎？”

“我在家里，正在線上，剛給一個網友發去了郵件，不知怎么電腦死機了，老哥，你趕緊快點過來阿！”電話里傳來小弟那焦急而又無奈的聲音。

“好吧，但有一個條件……”

“別說了，小氣鬼。你現在一定沒吃晚飯吧！正好，老媽今天做了挺多好吃的……”

“我是說讓你……”還沒等我說完，小弟“啪”的一聲把話機關了。

看來只有聽從小弟的調遣，才是上策。到了媽家，直奔小弟的房間。只見小弟正在無可奈何的敲打著鍵盤 ……

“默莫，你現在把電腦全都關掉，然后重新啟動就好了”……

“多謝老哥指點！老哥可不知怎么的，我給她發送了一個郵件，她一點反應也沒有？”

“呆子，那她不在線上唄！”我不以為然地回答。

“可是這早以是我們不成文的規定，以往這個時間，正在網上聊得火熱，可是今天卻……成了這個樣子。”小弟認真地說。

“能告訴我，你給她發的什么？”

“老哥，這可是個人隱私，豈能泄露？”

“這……我可幫不了你啦，也許你寫的亂七八糟的讓人家覺得沒品位，所以人家不跟你聊了”……

“嘿！說什么那！告訴你，我可是整個一個‘陽春白雪’，也許我寫的太高雅了，沒準把她震住了”

“你見過她嗎？”

“我可沒那非分之想，倘若她的造型超過了我的想象，或者是個禿頭，那么我豈不悲傷至極。哎！還是老老實實地在網上大侃一番，這樣不僅僅吐出郁積心中那長長的不快和排泄負重而且還可以充分保留著想象的空間，豈不美哉！”

“小小的年紀，你哪來的那么多的沉重？”

“老哥，這你就不明白了，在你們那兒當然都是清一色，國家公務員，想當然都一樣了，可我們那兒表面看挺不錯的，還有國家獨立行政職能部門，可我們卻地地道道的成了我們這個單位的二等公民。因為我所在的這個行政執法部門是三類事業編制，可就這三類編制也輪不到你老弟我這等人的頭上。”

“事改期間，正因為你單位有你所在的這樣執法部門才給的三類事業編制？”我不解地問

“事實應該是這樣的，可我們部門只有兩人是事業編制，其中一位是前兩天剛剛辦完事業編制，因他通過某局長大伯的關系，其余幾十位事業編制都是其他部門的原本無職業的什么某局長的外生女，小舅子……等等阿貓阿狗之類的寵物，都是斗大的字識不上一菜藍子的主兒，就這樣的‘人物’竟然有科貼！真搞不懂他們的工作憑的是什么？也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道理吧……”小弟只顧憤憤的繼續他那人不如“雞”“犬”的哲學演說……

“也許這就是黑格爾所說的存在就是一種合理吧？你何必……”我試圖勸慰小弟那略顯激動的情緒。

“老哥，做的都是同樣工作，我們企編的月薪只有七八百元，更談不上與領導層的工資相比，他們的工資水平年薪十來萬。我們企編竟成了這個單位的三等公民，至今工資還停留在九十年代的工資水平。這些當領導的也真能看得下眼，看來和諧社會也拯救不了企編人員的生活狀況，看來企編人員只能過著凄凄慘慘的日子，何時是個盡頭？……

“哎，親愛的老弟，你能不能先暫停一下，你的凄凄慘慘，看看網上的……”

顯示器上仍然是小弟打擊的那幾行字，這時小弟一臉的無奈，而且帶有幾分不易察覺的沮喪地說：老哥，還是先吃飯吧！”

“能透露一下你給她發送的……”我好奇地問。

“沒什么，只不過是一首小詩”

“喲！成詩人了？ ”我驚奇帶有幾分贊嘆地說。

“也許，是受徐志摩的《再別康橋》的影響，純屬文字游戲而已……”

“能否拜讀？ ”

“都在我的文檔里，不過看完后小心放好，我可沒有底稿”

“默莫，你的電話！”這時從客廳里傳來母親的呼喚。

“來了”老哥，你慢慢看著，我去了。

小弟的房間里頓時安靜下來。

倘若，不是我的右手不停的在移動著鼠標，無論發揮怎樣的想象力也想象不出一個生活懶散的家伙，竟有如此的內秀！這里簡直就是一座書庫！天哪！就連小說就有好多種類。如：荒誕﹑意識流、自然主義、哲理、散文體等等 ，簡直就是一個天才的雜家，真是應有盡有……我被小弟的才華折服、吸引著……，募然一篇《落雪的日子》飛快地納入了我的視線……怎么會呢？我的心在默默的重復著這幾個字，我的手指似乎有些顫抖，急促地移動著手里的鼠標，此時的我苦不堪言地徘徊在情感幾乎崩潰的邊緣，難道……小弟就是……。‘子君’‘小弟’這兩個名詞飛快地我的腦海里閃爍著……幸好沒與“她”見面……我的心也在莫名地變化著，由痛楚感到苦澀，再由苦澀轉變為反而慶幸自己沒與“她”見面，無論怎么說心里總是有種怪怪的味道﹑相互纏繞并糾結著……

“老哥，感覺怎么樣……？”這時小弟從客廳里走進來。

“默莫，能告訴我，你這篇小說是……？”

“哎，老哥，你這是什么邏輯？此時呈現你眼前的可是我個人書吧，這里的每一篇“杰作”都是我默莫本人親自撰寫的……老哥，不會是本人的非凡的才華把你給震住了吧”

“不錯，就是構思比較大膽，還算獨特。怎么不寄出去刊發？”

“如果那樣就不是默莫嘍！”

“你小子，真是圖謀不軌的家伙，是不是想來一個一鳴驚人！”

“那不過是一種妄想，對于我來說，我并不奢望什么，想做一個真正的超凡脫俗的人，看來還真是挺難……”

真是個地道自命清高的家伙！我禁不住又說：“看來，我今天還有點眼福，不然讓這些小說靜靜地存放在這里沒人欣賞，豈不是一種浪費” ……

“多謝，老哥的安慰，不過已經有一個人早就看過嘍！”

“哦，是何許人也？小弟”我似乎有點急促地探問

“噥，就是讓我在這里空等一晚上，那個失約的家伙，在沒到上網時間，我就把剛寫完的那首〈你從夢中走來〉給她發過去了”

“你用的是真實的姓名？”

“我才沒那么暴露自己呢？我用的是君子，倒過來念怎么樣？老哥！”……

天哪？怎么會這樣？苦苦四年的網上情人，還有一個個撲朔迷離的幻想，竟在這樣的一個雨夜，露出‘崢嶸！’看來，真是一個可笑至極的空洞的游戲，用曹雪芹的話來說，假作真時，真亦假，看來，無論真也好，假也罷，也許我的心靈，卻真真實實的應該凈化一下了，否則便會雜草叢生，成為廢墟一片……如果不是小弟叫我來，如果網上的那個不是小弟，真不知我那哭天喊地的痛苦截止在什么時侯……。看來生活中真是不能缺少一面鏡子！經常在鏡子里面審視自己才是，……想到這兒心里，有一種無言的自慚形穢讓我坐立不安……雨，還在不知疲倦的敲打著早已關閉的窗子，我的心也似乎揮淚如雨……

“默莫，告訴媽，……我不在這兒……，沒等自己的話說完，便抓起放在地上的雨傘，匆匆地沖進雨夜的幕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