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南宋政權的覆亡,產生了中國歷史上最大規模的遺民群體,蒲壽窚便是其中的一位。他的騷體作品多吟詠山水風物,展示了他超脫世外的隱逸情懷和高潔品性。
關鍵詞:宋遺民文人;蒲壽窚;騷體詩作;主題
作者簡介:馬蘭(1971-),女,河北保定人,文學碩士,保定學院中文系講師,研究方向:先秦文學。
[中圖分類號]: I206.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17-00-01
隨著南宋王朝的覆亡,誕生了中國歷史上規模最大的遺民群體,也成就了中國文學史上獨具特色的遺民文人群體,蒲壽窚便是其中的一位。作為遺民,面對國破家亡的悲慘現實,他們痛苦哀傷、奔走呼號。逐漸穩固和強大的蒙元政權,破碎了遺民文人們復興大宋的夢想,他們中的一些人轉而隱居鄉里,縱情山水,力圖保持自己高潔的操守,蒲守宬便是其中的一位。
蒲壽窚,字鏡泉,號心泉,曾在南宋為官。南宋亡后,隱居深山,潛心詩文創作。在詩詞創作方面造詣頗深,著有《心泉學詩稿》六卷。蒲守宬的騷體作品為數不多,其中《古賦二首》和《和倪梅村梅花賦》是他騷體作品的代表作。這些騷體作品淋漓盡致地展現了他縱情山水的意趣和對高潔情操的追求。他的《古賦二首》(其一)寫道:
始余卜于斯丘兮,倚白云而為廬。豈其有所使兮,爰舍吾之故居。擷秋菊以為糧兮,曰寒泉之與挹。無饑渴之害己兮,騁余駕其馬如。朝湌氣于沆瀣兮,夕撫景于望舒。瀉靈汞以為鏡兮,結層水而為壺。流涓涓而不息兮,其原一而泒殊。念區區之抱甕兮,決山水以為腴。
歸隱后的生活自然是閑適的,詩人于萬千風景中獨覓得一小丘,“倚白云而為廬”,從這一句我們似乎可以推斷,這一處閑適的所在當是人跡罕至處吧,因為詩人要倚靠白云筑屋。想來詩人是喜極了這樣一個所在,因為他為此而舍棄了故居。在這樣一個清靜的所在詩人的生活又是怎樣的呢?結白云為廬,擷秋菊為糧,掬寒泉為飲,摘月為鏡,結冰為壺,自然界萬物已與作者融為一體,能以如此胸襟擁抱自然的人,其內心該是怎樣的豁達與淡然呢?在這種豁達
環碧澗之方流兮,知此樂之非魚。落方潔之潺潺兮,漱瓊瑤而飛珠。噴玉布以珊珊兮,謂未足以為娛。走東岡之嶻嵲兮,驅電駕而雷車。始雌霓之連蜷兮,忽河漢之飛趨。彼匡廬之雖大兮,愧吾馬其已瘏。語猿鶴以毋怨兮,盟千載而弗渝。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的典故出自《莊子·秋水》中的莊子與惠子的辯論,“子非魚”的爭論傳達的是道家天人合一物我兩忘的超脫情懷,“知此樂之非魚”一句當是化用這一典故。文中詩人展開豐富的想象,駕馭飛瀑險山雷電星辰,上天入地。這種駕馭雷電上天入地的氣概,不由得使我們想起了屈原和他的《天問》。應該說對于南宋的遺民文人而言,相同的人生遭際使得他們把屈原看作高潔情操的典范,對其高潔的品性高度認同,這一點在蒲守宬以及其他同時期的遺民文人的騷體詩作中比比皆是。“彼匡廬之雖大兮,愧吾馬其已瘏。語猿鶴以毋怨兮,盟千載而弗渝”,對于一個失去家國的文人知識分子而言,亡國的痛楚已經深深銘刻在心靈深處了,無論什么時候觸碰,都會隱隱作痛。對于詩人而言,遠離塵世,歸隱山林,期望在山水間拋開過往的種種,尋覓心靈的寧靜。但是這樣的期許卻又是可遇不可求,曾經的人生遭際,山河凋敝的種種現實,讓這樣難得的閑適稍縱即逝,縱然倚云而建的屋舍舒適寬敞,但是“愧吾馬其已瘏”,詩人已無力入住,“語猿鶴以毋怨兮,盟千載而弗渝”,內心的憤懣傷痛只能說與猿鶴,縱然千載也難以釋懷。
對于宋遺民文人而言,亡國后的生活始終充滿矛盾和迷茫,程朱理學的影響,使得忠君愛國的觀念深入人心,同時,國不再國的痛楚和無奈又讓他們無所適從。對于中國文人來說,退隱山林縱情山水是他們療傷的方式之一,因此這一時期的許多騷體詩作都涉及山水游歷,在山林河湖間吟誦他們的哀傷。
《和倪梅村梅花賦》是蒲守宬騷體詩作的又一代表作,詩人在文中借助梅花意象傳達出了壓抑忿懣的情緒。詩中寫道:
昔湘累之托諷兮,顧何芳之不萃。念草木之凋零兮,貫薛荔之落蕊。嗟蘭艾之興處兮,亦固知其蕪颣。于梅柟之偶缺兮,非忿顧而疾視。今靈山之獨立兮,豈不類乎江潭之憔悴。忽繽紛于暮臘兮,駭南雪之落。地裨孤山之美人兮,得以樹夫高。致彼桃李之暄妍兮,疑此黨人之獨異。惟貞潔余一心兮,又奚必擇乎?都鄙薋菉箷以盈室兮,固何足以蔽美。攬群物之紛糾兮,初何私于一氣。立耿耿于霜晨兮,豈欲別一醒于眾醉。彼徘徊于清淺兮,亦猶行吟于湘水。
“香草美人”是原初騷體意象運用的重要特征。屈原騷體詩作中香草美人代表了政治上的對立一方。這一意象系列的運用對于后世騷體詩歌的創作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到了兩宋時期,騷體詩作中的意象運用范圍擴大了,同樣是香草美人意象,其表現的內涵進一步擴大。
《和倪梅村梅花賦》中,詩人通篇以梅花作喻,“昔湘累之托諷兮,顧何芳之不萃。念草木之凋零兮,貫薛荔之落蕊。嗟蘭艾之興處兮,亦固知其蕪颣。于梅柟之偶缺兮,非忿顧而疾視。”詩人的筆下,周遭的環境是陰冷甚或是凄殺的,草木凋敝,薛荔蘭艾凋零,唯梅傲然挺立,卻是孤獨的綻放,孤立無援。“今靈山之獨立兮,豈不類乎江潭之憔悴。忽繽紛于暮臘兮,駭南雪之落。地裨孤山之美人兮,得以樹夫高。”這獨立靈山昂首綻放的“孤山之美人”,遭受的是繽紛飄落的冰雪,無盡的凄苦冷漠。“致彼桃李之暄妍兮,疑此黨人之獨異。惟貞潔余一心兮,又奚必擇乎?都鄙薋菉箷以盈室兮,固何足以蔽美。”“桃李之暄妍”,“ 薋菉箷以盈室”, 桃李喧囂,薋菉盈室,渲染出孤梅所處的險惡環境。縱然周遭環境兇險,“惟貞潔余一心兮,又奚必擇乎?”既然內心一塵不染,那外在的境遇又能奈何得了什么呢?梅花依然“立耿耿于霜晨兮,豈欲別一醒于眾醉。”依舊高傲孤獨的綻放,不為周遭所影響,頗有“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氣概。在這里我們仿佛又看到了兩千多年前那個孤獨行吟于汨羅江畔的身影。詩人以梅花自喻,縱然前行的道路充滿泥濘和坎坷,詩人依舊如傲然怒放的梅花一樣,“徘徊于清淺”,“行吟于湘水”,潔身自好不屈從于黑暗現實的高潔品質表露無遺。
綜上所述,蒲守宬的騷體詩作以優美的意境、超然的意象傳達出詩人歸隱山林的超然和堅守理想的高潔品質,再給人以美的享受的同時,也給人以心靈的震撼和啟迪。
參考文獻:
[1]、御定歷代賦匯文淵閣四庫全書影印本
[2]、朱熹.楚辭集注·九章.宣統三年埽葉山房影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