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君同飲一江水

摘 要：愛情，是一個常談常新的話題，也是文學創作的永恒主題。正如清代陳祚明所言“同有之情，人人各俱，則人人本自有詩也 ”。中國各民族的情詩創作，正是蘊于人類浪漫本性之中的。多年來，中外情詩研究者們多從漢文化對少數民族的輻射影響角度進行分析，片面強調了漢族作為中心文化對少數民族的邊緣文化的影響，而本文則試圖以少數民族對漢民族情詩的影響為角度，客觀分析這兩大族群在以愛情為主題的詩歌創作方面的影響力之演變。在研究過程中，運用了從個別性分析普遍性的研究方法，舉例說明，并作出了初步的分析和結論。

關鍵詞：情詩；漢族情詩；少數民族情詩；影響；文化異質。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18—00—02

一、漢代以前的情詩發展中少數民族對漢族的縱向影響

少數民族情詩對漢族情詩的縱向影響可從《詩經》說起?！对娊洝纷鳛槲覈鴼v史上的第一部詩歌總集，最先被漢民族尊為《五經》之一。其中不少反映青年男女愛情生活的詩歌中所表現出的現實主義精神，對于后世情詩的創作影響深遠，是后來形成中國情詩與西方浪漫主義情詩的分野的源頭。

而根據《左傳》記載，《詩》是“古者天子命史采歌謠，以觀民風”的產物，主要記錄了當時周地的各諸侯國的民歌民謠。時至今日，湖南湘西土家族在婚禮之前的告祖儀式上，還要演奏詩經音樂，所唱歌詞恰恰是《詩經》中的《關雎》、《桃夭》之章，而且歌詞與《詩經》相同。這種遺風說明《詩經》與古代少數民族的淵源。由此，我們可以推論，在當時的周地，情詩的創作呈現出創作主體的廣泛性和多民族特征。

情詩的創作在遙遠的楚地也在廣泛地進行著。在《楚辭》中以神神、神人、人人相戀為主題的情詩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其中屈原“香草美人”的這種以情詩之口吻，述對帝王之衷腸的手法也為后世漢族情詩創作廣為借鑒?？梢?，當時楚國在苗文化影響下所創作的情詩對于漢族后世的創作也有著較大影響。

由對漢代之前的情詩創作的梳理，我們可以發現，這時的少數民族情詩與漢族情詩創作是聯系緊密，不可分割的。不論是在周地，還是在較為偏遠的楚、云等地，都已產生了廣泛的情詩創作。而各民族情詩共同創作的成果才實為漢族情詩之源頭。同時，多民族情詩營造了愛情主題詩歌濃厚的創作氛圍，加深了漢民族在壯大之后繼續進行情詩創作的根基，使其在之后的詩歌創作中成為一個重要的存在。總的來說，少數民族情詩作為情詩創作發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給了漢族情詩一個強健有力的開始，并推動其走向更加光明的未來。

二、漢代至唐代前少數民族情詩對漢族情詩的分化作用

我國情詩創作在漢代經歷了文人與民間情詩的初步分野后，這兩種寫作風格在南北朝時期徹底地確定下來，達到了新的高潮。

縱觀北朝樂府中的情詩，一方面，其風格豪放剛健。如“女兒自言好，故入郎君懷”一句，便表現了女主人公既溫柔多情，又自信大方的一面。草原少數民族的情詩作品不僅話語直白，且很少運用意象描寫。另一方面，較之于同時代的南朝樂府，北朝樂府選題的范圍則更加廣泛。例如因受到北方動蕩不安的政局影響，產生的大量如“阿婆不嫁女，哪得孫兒抱”（《折楊柳之歌》）一般，描寫早嫁心情的詩作，形成了一種情詩創作中的獨特題材。北朝情詩在詩歌取材和語言等表現手法方面都體現了與《詩經》、《楚辭》等漢前情詩作品相似的原始性，較多地保留了人類本性中的一份純真。

那么，再看南朝的情詩創作。首先，南朝作為漢族文化的傳承者，在情詩創作上受到了漢代詩歌的極大影響。而發展到此時的文人情詩創作主要集中于統治階級，并以閨情宮怨的內容為主要題材，風格柔軟細膩，語言精妙華麗。這些閨情詩不論是在創作立場還是風格上，都與早先自然淳樸的情詩有著極大的差別。南朝文人情詩受當時及時行樂思想的影響，充斥著上流社會的靡靡之音，基本已經脫離了平常百姓的生活。

而南朝情詩中的樂府詩，風格雖亦向委婉細膩的方向發展，但其不論在取材和思想內容上，還基本保持著民間創作中特有的淳樸。究其原因，除以上說明的源于漢代樂府情詩的繼承性影響外，便是來自少數民族情詩創作的刺激，尤以北朝樂府詩為甚。像南朝樂府詩《子夜歌》中的這首“綠攬迮題錦，雙裙今復開。已許腰中帶，誰共解羅衣?！本蛯懙么竽懼苯?，分明顯出幾分北方少數民族的粗獷之風。

由此可以分析得出，在漢代至唐代之前，少數民族情詩對漢族情詩的影響集中在創作風格上，使后者在詩作中保留了更多的民族習性和風格，并由此間接的造成漢族情詩中的文人詩與民間詩在創作上更大的差異，并推動其分化狀況的最終形成。而這時，民族異質性的作用也開始在這一創作領域有所體現。

三、唐宋元三朝情詩創作中少數民族對漢族的橫向影響

唐宋元三朝，少數民族文化及其情詩創作對漢族影響主要表現于三點：一是情詩創作主題上邊塞閨情詩的產生和發展；二是前者對后者在情詩創作體裁上的影響，集中體現在元代愛情散曲的創作；三是創作主體的擴大，一些少數民族詩人學習漢族詩歌寫作，并在將創作過程中融入本族文化，豐富了漢族情詩創作。

首先，從內容上看，較之于之前的兩個發展階段，少數民族的情詩創作對漢族情詩造成的影響降低了許多，更多的則是以整體文化滲入的方式作用于漢族情詩創作。唐代文人在繼承了前代閨情詩特點的同時，結合當時對外戰爭始終激烈頻繁的時代背景，創作了大量的邊塞閨情詩。通過對帶有明顯胡人文化特征的事物描寫，和思婦的形象、心理的刻畫，將情愛之思與思鄉之情一同抒發出來。例如李白的《代贈遠》中的“胡馬西北馳，香鬢搖綠絲。鳴鞭從此去，逐虜蕩邊陲。”一句便揣測了思婦在丈夫離家遠征后，可能看到的異域圖景。

其次，從形式上看，情詩創作僅在唐代還可嚴格劃分在詩歌寫作范疇，而在宋元兩代則分別以“愛情詞”，“愛情散曲”的形式出現。尤其是元代，蒙古族入主中原，漢族詩人原本的情詩創作在少數民族民間俚謠的傳播和在其影響下誕生的散曲的刺激下，迅速發生轉變。漢族作家徐再思的【雙調·沉醉東風】《春情》“ 一自多才間闊， 幾時盼得成合。今日猛見他門 前過， 待喚著怕人瞧科。我這里高唱當時水調歌， 要識得聲音是我。”便將少女抽象的情感形象化，構建了一個小小的喜劇場面。

第三，漢族文化已逐漸成為具有極強輻射力的主導文化，促使越來越多的少數民族詩人主動學習并創作漢族詩歌。唐代的詩人蓋嘉運的《伊洲歌》“聞道黃花戍， 頻年不解兵?？蓱z閨里月，偏照漢家營?！北闶巧贁得褡鍖④娫趯W習漢詩后的佳作。這些詩人創作的情詩，是兩族文化交流融合的產物，往往同時具有兩者的特點，開創了情詩創作中“和而不同”的新境界。而這種“名義上的”少數民族情詩對豐富漢族情詩創作起到了極大作用。

綜上三點，我們可以發現，少數民族情詩發展到元代對漢族的情詩創作已經不構成縱向時間上的推動影響，它們或是將自身的風情文化轉化為獨特的“異族元素“融入到漢族情詩的創作中，對后者的創作起到內容和情調上的充實作用；或是依靠對詩歌體裁的影響，使情詩非“詩”；又或是在受到漢民族的同化作用后，通過模仿漢族情詩創作而反作用于后者，以更加柔和的方式影響著漢族情詩創作，豐富了其內涵。而這種在主要通過情詩創作的元素、形式、主體上具體性影響，即可被我們總結為橫向作用。

至此，通過梳理研究歷朝歷代少數民族情詩對漢族情詩在創作上的影響，我們可以總結其整體變化規律如下，即由大變小、由縱向推動作用逐步轉變為橫向具象作用。而這種變化規律的產生從根本上講是自然、經濟等社會原因造成的。而漢族文學的獨特型態一直得以強勢存在，正是因其以農業為基礎，建立了十分穩定的農耕文化。少數民族生活的地區，地形一般都比較險峻，他們往往以游牧為生產方式。由少數民族情詩產生的影響來看也是如此：當漢民族與少數民族都處在民族意識形成和經濟發展的初級階段時，其情詩的發展狀態便是相對一致的。但是之后，隨著漢族文化與少數民族文化強弱對比局面的形成，擁有強勢文化的漢族對于少數民族的同化作用，遠大于來自少數民族的影響。然而，漢族情詩巨大的影響力，雖然使得少數民族的影響不斷降低，卻并沒有導致少數民族情詩文化的消失。

究其原因，民族異質性的客觀存在正是問題的關鍵?；仡櫿麄€世界文明的發展歷程，后人總是可以從現存的文明中找尋到前人的痕跡。這種繼承性就是文明的一個特征。而對于民族文化來說，異質研究顯然更具有典型性和吸引力。事實上，諸多民族被銘記的，就是它們有別于他者的、獨樹一幟的一面。而正是這種特性，十分合理地解釋了少數民族情詩對漢族情詩在創作方面的影響的轉變和發展。因為，前者情詩創作中的一些異質因素始終因其能夠幫助解決漢族情詩創作中的風格單調問題，而長久吸引著后者情詩創作群體的極大興趣。也正是這種創作間相互接納、融合的現象不斷發生，才使得漢族情詩引起了各民族的共鳴而繼續發展，少數民族情詩也不會因其在創作實力上的懸殊而失去情詩創作上的特殊地位。所以，少數民族情詩的影響在歷朝歷代雖表現出了逐漸減弱的趨勢，卻始終不會消失。而我們這次將研究重點放在中國古代情詩創作中少數民族對漢族的影響，也正是為了使民族異質性存在的意義得到充分展現。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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