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古希臘

摘 要：本文主要從阿格妮絲·赫勒的《現代性與美學》中第十一章的“希臘的神——德國和希臘”的主要內容出發，分別從古希臘文化的廣泛影響、德國人對希臘神的理想化觀點以及尼采、海德格爾親古希臘主義情結等角度出發，來闡釋德國和希臘的傳統連接。德國的眾多哲學家試圖回到西方文化的源頭——古希臘，借助對古希臘的想象和藝術的啟示而對克服現代性的危機所作出的思考與評判，值得人們深思。

關鍵詞：古希臘；德國；尼采；海德格爾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18—00—02

一、古希臘文化的廣泛影響

漢娜·阿倫特曾對古希臘有過有趣的評論，他認為一種文化的提高需要從其他能夠提供優越資源的另一種文化中吸收和借鑒，而當時的羅馬人恰恰做到了這一點。阿倫特認為，羅馬是最早開始炫耀在他們之間存在著一些有文化的人，這是因為他們學習與欣賞了希臘的藝術、文學、哲學。對于有文化的羅馬人來說，柏拉圖、亞里士多德的著作是神圣的閱讀文本。羅馬的斯多葛主義、享樂主義和懷疑主義都會效仿希臘的例子，甚至是采用最原始的形式，例如，西塞羅就是從中學習和提煉的人物。赫勒非常贊同這種看法，并進一步指出，希臘文化的流行程度不僅僅是在有文化修養的這層階級，甚至于整個羅馬帝國都被這種文化影響。與此同時，她認為，德國與希臘的關系也近似于希臘和羅馬的關系。一方面，德國詩歌中的疊句是以希臘語開始的，這主要體現在溫克爾曼的作品中。另一方面，德國人認為自己和希臘是有“兄弟般情誼”的，是唯一能夠和古代大師相媲美的。在關于希臘的德國小說中，無論小說中所展現的是田園詩般的伊甸園還是悲劇的伊甸園，對于德國人而言，這種伊甸園是雄偉壯觀的。小說通常會對比寫到，在希臘，尤其是在雅典，生活是偉大的，這就是藝術為什么會如此偉大，而在德國，藝術必須是偉大的，因為生活是瑣碎和無意義的。同時，德國人對希臘的民主制也是非常感興趣的，并且每個人對民主制的理解也是多種多樣的。在小說中更可以直接鮮明地了解到，德國人對羅馬和法國的敵意態度，他們認為德國和希臘是有內涵的，而羅馬和法國則是膚淺的。赫勒所談到的這些，無疑都指明了同一個方向，希臘文化的廣泛影響以及德國對希臘的熱愛與認同，并且伴隨著后來德國納粹主義的誕生，變得越來越強烈。

二、尼采、海德格爾的古希臘情節

1、 尼采的古希臘情節

尼采的第一部重要著作《悲劇的誕生》，以獨具特色的藝術觀奠定了尼采哲學殿堂的基礎，而這基礎的基石則來自于古希臘情結。首先，尼采的古希臘情節維系于振興德國精神的愿望。德國當時處于普法戰爭勝利后，呈現出統一、團結、繁榮的景象。隨后，德國開始全面向現代化進軍，現代性的種種特征已經在經濟生活里突顯出來，迅速提高的富裕生活多方面地導致生活的外表化，使人們過分重視物質的東西，產業、成就、威望和權力贏得了空前未有的意義。舊的價值觀念逐漸潰落，廣大群眾無條件地相信“理性主義”和“科學”。人類痛苦之先覺的尼采預先察覺到西方社會里正在孕育和發展著的深刻的社會危機、精神危機和文化危機。并且從他當時最崇拜的音樂家瓦格那納那里看到了這種精神的低迷與不振，于是開始尋找擺脫這種困境的手段。眾所周知，古希臘城邦給后世最深刻的印象在于自由民生活的愜意和個人意志的自由，自由民在特定的場所甚至可以任意宣揚自己的主張，可以相互用論辯的方式支持自己的生活態度和處世原則。所以，為了振興德國的民族精神，尼采轉向了理想中的古希臘去探求生命的價值、思考人生哲學。

眾所周知，希臘是悲劇的誕生地，尼采認為希臘悲劇是在日神阿波羅和酒神狄奧尼索斯的對立沖突中產生，悲劇的本質是以酒神歌隊為根源的日神和酒神的結合。但是，蘇格拉底開創的理性精神的勃興壓制了酒神精神，結果導致了希臘悲劇的衰亡，也導致希臘文化的衰落。所以，尼采期待借悲劇擺脫現代文化的危機，重振德國精神。酒神狄奧尼索斯和日神阿波羅成為人類兩種基本心理、精神類型。酒神代表音樂藝術，日神代表造型藝術。但是，這兩種精神的內在本質和最高目的是截然不同的，狄奧尼索斯精神是人類放蕩不羈的原始本能，是生命中的永無遏止的沖動，是精神的醉狂、亢進的激情狀態，日神阿波羅則是光明之神和預言之神，它掌管我們內心幻象的美麗假象，它本質上是夢境中的靜觀審美，將人生的痛苦、命運和悲慘轉化為審美對象加以觀照，并且講求理智，從而得到心靈上的愉悅和寧靜。但是人類本性的狄奧尼索斯精神，才是人的一切本能中最高的的本能，而且也是最深刻的本能，它是人之為人的本質規定，其使命就在于沖破一切輪回界限、約束而實現自身。這種不可遏止的生命沖動，在尼采看來就是生命的真諦之所在，也是悲劇的真諦之所在。

2、海德格爾的希臘情節

除了尼采之外，海德格爾在對古希臘原創文化的把握和對古代思想的現代更新上，也堪稱思想界的典范，他的工作既恢復了希臘原創文化的活力，也使自己的思想極富原創性。

海德格爾的哲學思考行進在通往希臘的道路上，他認為回歸古希臘的真實用意并不在于古希臘，而在于我們生活的現代世界，是現代的困難和麻煩促使我們逃到古希臘那里去。這正如福柯在《規訓和懲罰》中所說：“如果這意味著從現在的角度來寫一部關于過去的歷史，那就不是我的興趣所在。如果這意味著寫一部關于現在的歷史，那才是我的興趣所在。”【1】同樣，海德格爾的真實意圖也在于解決現代世界所面臨的問題。因此，海德格爾的哲學所關心的問題是現代文明重壓下人的生存問題，即他在《存在與時間》中著重強調的“存在”的意義。這個問題在現代處境中不但難以找到答案，甚至在現代語境中談論它都有問題，因為來自柏拉圖主義的現代科學的思維方式幾乎已經控制了所有的人。要從這種形而上學的思維方式中逃離出來就不得不另辟蹊徑，所以，海德格爾不得不從古希臘的前蘇格拉底處尋找消解現代困境的思想方式和言說方式。這就不難看出，海德格爾所關心的存在問題看似源于古希臘，其實是非常現代的問題，而他之所以關心這個問題，乃是“這個問題的意義無非是把現在已受到威脅，以至于行將消失的人生的秘密重新賦予人類而已”。【2】而這個秘密恰恰隱含在西方人已經遺忘了的古希臘傳統中，回返古希臘乃是要重新召回這個人生的秘密。

“aletheia”一詞被翻譯為真理，海德格爾認為此一翻譯完全誤解了aletheia。我們所謂的“真理”主要指陳述與被陳述的符合一致，而“aletheia”的原初意思則是“無蔽狀態”，海德格爾認為“無蔽狀態”比“真理”更原始，并是“真理”得以可能的基礎，因為只有當被陳述者本身已然可見時，我們才知道我們的陳述是否與它符合一致，是否正確。被陳述者之先于陳述而“自行涌現”即“physis”，后世將其翻譯為“自然”，并將自然理解為存在者的集合，將對如此之自然的研究稱為“物理學”，這也誤解了“physis”。“存在者自行涌現的無蔽”在海德格爾看來就是前蘇格拉底思想所經驗的“存在”。而“logos”則是讓自行涌現的存在者之涌現被人“看見”，如此之看又被海德格爾解釋為“聚集”，作為“聚集”的“logos”就是將人和一切存在者聚集到“無蔽”之中。顯然，后世將“logos”翻譯為邏輯，并將邏輯理解為話語規則，離“logos”的原初含義已經很遠了。通過發掘在后世翻譯過程中失去了的語義，海德格爾借希臘人有關aletheia、physis、和logos等語詞的言述來闡述他對“存在”的理解，而且他更認為，返回前蘇格拉底的思想并不是簡單的停留在那里，而是要發掘古希臘人要說而又沒有說的東西。

三、回歸古希臘

不僅僅是尼采和海德格爾，黑格爾、歌德、希勒、馬克思、盧卡奇等哲學家，都曾經對古希臘展開過評價。回歸古希臘，不僅只是為了追溯西方文明的發源地，更是眾多思想家想借助對古希臘的想象和藝術的啟示而對克服現代性的危機所作出的思考與評判，正因為古希臘的存在是家的存在，只有當這種哲學的精神在家的時候，人們才能找到“本真的家園”。尼采和海德格爾連接了德國和希臘的傳統，奠定了德國親希臘主義的基調。他們始終相信，對于德國未來的希望，必須致力于作為原生性再生之源泉的古希臘，只有在希臘的本源歷史性復興中，德國才會有能力拾起在希臘人那里失去了的身份來拯救西方民族。

注釋：

【1】 [法].福柯著.劉北城.楊遠櫻譯.規則與懲罰[M].三聯書店. 1993年版第33頁

【2】 [德]呂迪格爾·薩弗蘭斯著. 靳希平譯. 海德格爾傳[M].商務印書館. 1993年版第3頁

參考文獻：

[1]、 巴姆巴赫著. 張志和譯. 海德格爾的根——尼采， 國家社會主義和希臘人[M].上海書店出版社2007年版

[2]、 呂迪格爾·薩弗蘭斯著. 靳希平譯.海德格爾傳[M].商務印書館.1993年版

[3]、 黑格爾著. 賀麟， 王太慶譯. 哲學史演講錄[M]商務印書館. 1996年版

[4]、 福柯著. 劉北城，楊遠櫻譯. 規則與懲罰[M] . 三聯書店. 1993年版

[5]、尼采著. 周國平譯. 悲劇的誕生[M]. 譯林出版社.2011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