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新時期軍事文學中軍人形象經歷了一個由極端美的消解到美丑共生、丑大于美,繼而回歸軍人特質美的嬗變過程。同時,本文還提出真正美的軍人形象既不能忽視人的個體性和人性,又要重視對軍人特質美的體現,二者不可偏廢。
關鍵詞:軍事文學;軍人形象;美丑嬗變;特質美
作者簡介:鄭東紅,男,23歲,甘肅靈臺人,陜西師范大學文學院2011級在讀碩士,專業:美學,方向:文藝美學。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18—00—01
近幾年,隨著一批反映戰爭歷史和軍營生活的小說被拍成影視劇目,軍事文學又一次進入了人們的視野,《亮劍》中的李云龍、趙剛,《高地》中的蘭澤光、王鐵山,《最后一顆子彈留給我》中的小莊,《刺客》中的韓光等一些充分展現軍人特質美的形象備受好評。但是,縱觀現當代軍事文學,軍人形象并非總是熠熠生輝、個性鮮明的“這一個”,其經歷了一個由極端美的消解到美丑共生、丑大于美,繼而回歸軍人特質美的嬗變過程。
七十年代末和整個八十年代的中國,在經歷了文革的陣痛之后,整個社會的氛圍變得相對寬松,加之在對越自衛反擊戰中暴露出軍隊從上而下存在的諸多弊端,作家開始有意識地消解那些被奉為神明的高大全形象,由寫超脫世俗的“那一個”轉向萬千之中普通的“這一個”。李存葆的《高山下的花環》是這一轉變的典型寫照,小說中的梁三喜、靳開來、“北京”、金小柱等形象都不再是高大全、完美無缺的英雄,梁三喜善良、勤勞,對臨戰退縮者絕不姑息,但當他面對接近一年工資的賬單,當他想起三年間聚少離多的妻子時,他也想過“干脆轉業回老家算了”。“牢騷大王”靳開來平時愛發點牢騷,因此屢次錯過提拔的機會,及至戰前,上級提拔他為副連長,他仍然發牢騷,“既然戰前上級開恩提我為副連長,給了我個首先去死的官銜,我會死出樣子來!”作戰中,他以“副連長帶尖刀排,是不成文的章程”為由率領尖刀排率先接敵,當連隊陷入缺水的困境時,他又堅決要求由自己帶人去砍甘蔗,返回時卻不幸觸雷身亡。梁三喜、靳開來身上所表現出的人皆有之的弱點、缺點并沒有影響我們把他們看做英雄,相反,正是這種缺點和錯誤讓我們看到了其作為人的一面。
九十年代,隨著西方各種思潮的流入,審丑意識開始滲入各個領域。軍事文學的書寫環境雖未發生大的變化,但在審美觀念上,一部分作家也開始由審美轉向審丑,軍事文學傳統的審美觀念在某種程度上被消解了,丑的軍人形象成了相當一段時間內部分作家書寫的對象。以閻連科的小說為例,其筆下的軍人形象往往顯得猥瑣、自私,“他們考慮一己之私遠勝于憂慮軍隊大事,他們的精神愉悅以實現一己之目標為極致。”[1]軍官之間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陰謀陽謀、詭計圈套層出不窮。軍人形象的英雄性和正義性乃至于合法性都被解構了。即便是一度反響很大的朱秀海的《穿越死亡》,在我看來,其中除劉宗魁、上官峰等少數人外,如梁鵬飛、程明等多數軍人形象仍然是丑大于美,雖然作者通過他們的死亡意圖使其形象得到改善,但顯然收效甚微。
進入新世紀后,軍事文學出現了英雄傳奇敘事的轉向,比較成功的有徐貴祥的《高地》、海波的《軍人機密》、石鐘山的《激情燃燒的歲月》、都梁的《亮劍》,這些英雄傳奇小說的作者在軍人形象的塑造上既突出了軍人的特質美又展現了軍人的個體性和人性。以《亮劍》中的李云龍、趙剛為例,他們二人的軍事指揮能力、臨戰時的勇氣都很好地詮釋了軍人的獨特氣質。但二人身上又有著明顯的區別,李云龍出身農家,不曾讀書,身上有很濃的江湖義氣,乃至為了妻子可以不顧萬千人的性命,帶著他們去拼命;趙剛則不同,他畢業于名牌大學,個人涵養較好,行事理智,具有獨立意識。當馮楠和趙剛首次相遇時,馮楠問道:“一個青年學生投身革命二十年,出生入死,百戰沙場,從此,世界上少了一個淵博的學者,多了一個殺戮無數的將軍,請問你在追求什么,為了什么?”趙剛答道:“我追求一種完善的、合理的、充滿人性的社會制度,為了自由和尊嚴。”而面對類似的問題,李云龍的回答則是讓老百姓吃飽穿暖,作者并沒有刻意去提升李云龍的思想境界,而是給出了合乎其個性的回答。與都梁、石鐘山這些作家相比,以劉猛為代表的一批更加年輕的作家把目光則投向了新軍事變革下的特種兵這一神秘群體,他們筆下的軍人個性鮮明、情感比較直露,勇氣和協作精神兼備,整體看來軍人形象的塑造比較成功。創作手法上帶有濃厚的浪漫主義色彩,又有暴力美學的影子,稱得上是“血色浪漫”。
回顧新時期以來的軍事文學,我們可以看到,盡管出現了一批栩栩如生、血肉豐滿的軍人形象,但因著社會政治原因或自身經驗的缺乏,許多作家筆下的軍人形象仍然是畸形的,不是真正意義上能體現人的個性和軍人特質美的形象。更為可怕的是,在軍人存在的價值和意義開始受到懷疑的當下,仍有許多作家熱衷于消解軍人的特質,然后把他們身上人所共有的弱點、缺點拿給別人看,逢人便說:“看啊,這就是我們的的英雄,這就是我們的軍人。”卻從未考慮過,
作為作家,在解構那些完美的、逼人仰視的超現實英雄時,重構是否應該同時進行,應該重構一個怎樣的軍人形象?我認為,重構不但應該與解構同時進行,而且重構后的軍人形象應該是符合人性,擁有軍人特質美的軍人形象。軍人首先是人,這是毋庸置疑的,這就要求作家在塑造軍人形象時,要注意對軍人作為人的個體性的充分展示,而不必強迫李云龍去思考“中國向哪里去?”之類的問題。同時,作家也應該看到,軍人是一個特殊的社會存在,他們身上具有與其他職業群體不同的審美特質,這主要包含兩個方面,一為勇敢,二為團結。正如克勞塞維茨在《戰爭論》中所指出的那樣:“戰爭是充滿危險的領域,因此勇氣是軍人應該具備的首要品質。”[2]沒有勇氣的軍人是不可被稱之為軍人的。其次,軍人在面對鐵血下的終極較量時,往往是以團體的方式出現的,這就要求軍人要有良好的團結協作精神,只有勇氣而自私狹隘的人不能算作真正的軍人。一言以蔽之,美的軍人形象既不能忽視人的個體性和人性,又要重視對軍人特質美的體現,二者不可偏廢。
參考文獻:
[1]、 陳建光.新時期軍事文學發展現狀考察[C].中國小說研究,2003:94—97
[2]、克勞塞維茨.戰爭論[M].商務印書館,2004,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