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小說的繼承者—郁達夫

摘 要：郁達夫的日本留學經歷，對其文學創作產生很大影響，他繼承發展了日本自然主義的私小說文體，并在內涵上突破創新自創郁式文體，郁達夫以其悲嘆和頹喪的自敘體小說，折射了時代青年生活的真實面貌，代表時代心聲。

關鍵詞：自然主義； 私小說

作者簡介：郭爽，女（1981—），助教，研究方向：文藝學研究。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18—00—01

郁達夫是我國現代知名作家，以其大膽的描寫、驚人的取材，塑造了五四時期零余者形象，折射時代弊端，受日本私小說的影響開創自敘體小說，被稱為中國的田中花袋（中國私小說作家）[1]。他細膩的文筆、感傷的情懷構成他獨具特色的郁式文體。雖然他受到中國古典文學和西方多種文化思潮的影響，但是在他的前期創作中可以明顯看出受到日本自然主義的影響。同時，郁達夫的文學創作與日本自然主義拘泥于自我生活瑣事、支離于社會生活不同之處在于，他的小說雖重在自我內心世界，但打破日本自然主義的框架，深挖造成這種現象的社會根源，明確暴露社會的黑暗面，展示舊的封建倫理道德帶給人的摧殘和桎梏。

日本自然主義是受西方自然主義的影響尤其是左拉自然主義，因無堅實的自然科學基礎和適宜的社會環境，它也重視左拉所倡導的真實，但關注的是內心的真實，側重內在自我的真實，所以在融合本土特色的基礎上，雖未形成社會性的文學思潮，但是在消化吸收融合中創作出私小說。這種文體是日本自然主義的獨創。郁達夫接受日本自然主義的私小說文體，有其一定的必然原因，首先他幼年喪父，親情和關愛的缺失及貧困的生活經歷造成他郁郁寡歡的憂郁氣質，其次是時代的風雨飄搖，社會的黑暗與混亂，讓他自身的軟弱、怯懦與留日時弱國子民的屈辱經歷暗合，使他“挑剔起來沒有一點不是失望，沒有一處不是憂傷”。[2]這些使得具有憂郁氣質的郁達夫與日本私小說所包含的悲哀、感傷款款暗合，正如他本人所說的那樣—自然主義派文人的丑惡暴露論，富于刺激性的兩性觀，凡這些問題，一時竟如潮水般殺到東京，而我這個靈魂潔白，生性孤傲，感情脆弱，意志不堅的異鄉游子，便成了這紅潮的泡沫，兩重三重地受到推擠、消沉、淹沒于渦旋。[3]

郁達夫的《銀灰色的死》、《出奔》等作品展示了留日的中國學生屈辱的異鄉生活，歸國后的歧視，飽受流離和生計之苦，反映了當時青年在黑暗的軍閥時代找不到希望的困苦和迷茫。這時期的小說以細膩的性心理描寫見長，而他的性郁悶與社會是緊緊相關的，這具有典型的時代意義。錢杏邨曾根據郁達夫的作品反映的主題和題材的不同，而將其概括為三個時代：沉淪時代—鶯夢時代—政治苦悶時代。[4]

他的《沉淪》一經問世，就受到許多文學家抨擊，同時也受到周作人、郭沫若等的強烈稱贊，之后的作品如《迷羊》等問世后，仍爭議頻繁，反對者和支持者均一邊倒。未客觀地看到郁達夫小說的一方面具有創新意識和時代精神，具有反封建的時代特色，重視人倫和社會學視角的切入。同時郁達夫小說中存在一定的頹廢因素和消極思想。作為當代文學史權威的黃修己、唐韜等人在著作中評及郁達夫時，均未能客觀全面的評價其歷史功過，準確定位文學史地位。

我們應看到雖然郁式在作品中過分渲染主人公的病態、感傷抑郁的心理，及造成的慢性自殘的自虐式生活方式。如《沉淪》中很多篇幅刻畫了主人公沉淪自虐的生活場景，有些不恰當的猥褻場面。同時，主人公僅僅是舊社會中持不合作態度的消極生活的人，他們避開社會的尖銳矛盾和斗爭，肆意縱酒尋歡、自虐來逃避對黑暗現實的不滿，所以從郁達夫的作品中，很難看到郭沫若式的積極樂觀的向上的力量，這也是郁達夫小說被稱為“誨淫文學”，將其稱為“肉欲作家”的緣由，從現在的視角來看，僅僅簡單地將郁達夫的文學稱為“誨淫文學”或高度評價，均是不客觀的，應該說他的自然主義因素多以性沖動、性苦悶來體現，但這僅僅是一種文學外在的表象，評價一個作家、作品要具體分析聯系當時的社會和時代背景來看待?？梢哉f郁達夫悲嘆和頹喪的自敘體小說，折射了時代青年生活的真實面貌，正是由于自身的悲哀和不幸，無路可走，才使他用坦白直率的訴說自身及社會的悲哀，而這在當時的青年中產生強烈的共鳴，如沈從文在《論中國小說創作》中指出的那樣，多數讀者在郁達夫的作品中，看到自己的臉色和環境。在展示苦悶推及自身到群眾來說，近十年來，無人能與郁達夫企及。在郁達夫的作品中，通過說明、分析、刻畫自己，將自身的糾結處擴及廣大青年的內心糾結處。從這點來說，郁達夫的作品超過私小說的社會效應，因為他關注自身的同時，關注社會，關注群眾。

可以說郁達夫的小說創作深受日本私小說的影響，但是他更多是形式上借鑒，在具體創作內涵上，他的自敘體小說和私小說還是有很大差別的。如在開挖關于所感雜事及自我悲劇的社會源頭方面，他突破私小說的局限。如《胃病》中，寫“我”—社會呀！道德呀！資本家呀！你們將我們這些年輕人壓死了。展現自我的煩躁憤世不安的心態。《沉淪》主人公的憂郁源于祖國的孱弱，而佐藤春夫等自然主義私小說作家的憂郁則源于人生的無聊。同時，郁達夫對自然主義的作品也并非全盤接受，他自己也說，雖然有時很耐讀，但是局面太小，模仿過頭，反不能獨出新意。在文學理論批評方面，他也經常撰寫文章，批評左拉自然主義在藝術觀上客觀性太強，不能發揮個性。但是他在潛移默化中不自覺的受到西方和日本自然主義的影響，接受了逼真、細致入微的寫實手法，特別吸收、繼承和發展了反封建的赤裸裸的表現手法，即日本自然主義“人間獸”傾向。這種傾向一方面反映了人的天性和反封建的批判意識，另一方面因過多關注人的生理本性，同情不正常的病態心理和社會，全面傾瀉人的欲望，削弱作品的社會力量。

《沉淪》作為中國現代文學的第一個白話小說集，以其文筆的優美細膩、筆法的成熟流暢獲得較高的藝術地位，同時郁達夫小說不僅在思想上影響讀者，而且以其自我的大膽暴露、濃郁的抒情手法，使他成為前期創造社的突出代表人物，為后來的作家所效仿，由于他的影響，中國新文學在20年形成用抒情筆調進行小說創作的文學藝術流派。

雖然郁達夫在使用自然主義手法中，有些描述存在不足之處，缺乏連貫的情節和結構，人物扁平化，但是他的運用自然主義的同時，重視自我情感的抒發，重視自我的真實表現，傾注自我感情，所以小說往往一瀉千里，行文自如灑脫，汪洋恣肆，開拓了小說散文化的格式。

參考文獻：

[1]、 許子東：《郁達夫新論》，浙江文藝出版社1984年版，第224—225頁。

[2]、許子東：《郁達夫新論》，浙江文藝出版社1984年版，第215頁。

[3]、王自立、陳子善：《郁達夫研究資料》（上），天津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59頁。

[4]、 張冠華：《西方自然主義與中國20世紀文學》，中央編譯出版社，2007年版，第7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