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雷頤是一位歷史學家,但是正如他自己曾經在新浪視頻中說過的那樣:他一直有個作家夢。雷頤的雜文創作或多或少彌補了他無法成為一位作家的遺憾。作為一位從事研究歷史專業的學者,雷頤以他專業的知識,銳利的眼光,深刻的思考形成了他對雜文創作的讀到見解。
關鍵詞:學者型雜文;《取靜集》;博客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18—00—02
一、歷史與現實的對話——《取靜集》
時間進入20世紀90年代,隨著改革開放和市場經濟的深入發展,人們的生活正發生著日新月異的變化。無論是瑣碎的日常生活,抑或是復雜的思想認識,每個人都不可避免的被牽扯進改革的洪流之中。面對各種新奇事物的沖擊,琳瑯滿目的繁華,似乎更需要有一批人時刻保持著冷靜理智的思考,不斷側擊著人們已然迷失的心靈。“在社會轉型時期,這種‘轉換’的沖擊往往更加強烈,所造成的負面影響也更嚴重、更明顯。對此,當然不能隨波逐流,作為知識分子,更應抱有一份警覺。”【1】
于是出于知識分子的責任與道義,很多學者義不容辭地拿起“雜文”這一“短槍”和“匕首”開始與現實社會問題做斗爭。而雷頤便是其中一位。
當雷頤面對紛繁復雜的外界世界時,他說:“只有一步之遙,便是一個充滿誘惑的燈紅酒綠的世界。只要往外走二三十米,便是車水馬龍、熱鬧繁華的王府井大街。可就是這僅僅一步之遠,卻把喧囂與繁華摒除,使我能夠‘鬧中取靜’,擁有一個寧靜的世界,專心地讀書,認真地思考……但同時,又使我能走出書齋,時時感受到社會生活的脈動。”【2】雷頤的雜文集《取靜集》便是他在“鬧”中靜心思考的產物。
《取靜集》收錄了雷頤1997年前創作的50篇雜文。題材涉及相對廣泛,包括:歷史,文化,思想,文學批評等。
如若要給雷頤的雜文創作歸類的話,那他的雜文必然要歸入“學者雜文”一類。所謂“學者雜文”,簡單地說就是指由以學術研究為職業、以維護人類基本精神價值(理性、自由、公平等)為職守的那部分職業性學者撰寫的具有題材的現實和思想的批判性的雜感文字。【3】
盡管雷頤的創作屬于“學者雜文”一類,但是他對現實所懷有的激情批判和深沉的憂患意識絲毫不遜色于任何專業的雜文作家。《取靜集》中的雜文,大多數都是雷頤從他擅長的專業——歷史入手,通過歷史的解剖和揭秘以及重新解讀,發掘出仍然具有時代氣息和價值的種種社會現實問題。
除了利用雜文表達自己對歷史和現實的思考外,雷頤還在2005年開通了新浪博客。在博客中雷頤除了將自己曾經在紙媒上發表過的部分文章重新發表在博文中,還就當下即時的許多社會問題提出了自己獨到的見解。
二、雷頤雜文創作特色
(一)題材涉獵廣泛
盡管雷頤是一位歷史學家,但他的雜文題材涉獵范圍相對廣泛。不僅囊括了他擅長的歷史領域,還對文化和思想領域的諸多問題都有自己獨到的見解。另外,他的雜文還就社會當下問題做出了積極的個人思考,這就使得他的雜文涉及了諸如社會制度,教育體制,學術道德,經濟秩序,軍事國防等諸多層面。
(二)大量史實的運用,“古今一線牽”的思考模式
作為一位研究歷史的學者,雷頤的雜文創作也始終體現著他專業的思考。雜文集《取靜集》和新浪博客的內容大多數都是通過歷史事件的重新解讀,深度發掘來對現實問題進行思考。以古為鏡,借古說今,“古今一線牽”是雷頤的思考模式,正是由于這種思考是建立在厚重的歷史積淀之上,所以顯得格外的深沉。
盡管歷史已經過去,但是歷史留給人們心靈的沉重卻永遠無法抹去。面對日本高層領導人頻繁的參拜靖國神社,許多中國人無法接受,甚至做出了過激行為。面對這一社會現象,雷頤在《取靜集》“拒絕遺忘”這篇雜文中卻通過嚴密的思維邏輯和鮮明對比的運用,達到了清醒理智無可辯駁的批判日本高官行為的目的。
他在開篇說:“人們常說‘忘記過去就意味著背叛’——背叛了自己的光榮傳統;但如果過去曾經罪孽深重,忘記過去就是拒不悔罪。要記住光榮傳統并不困難,而要面對歷史的罪過,無論對個人還是對民族、國家來說,都是一種巨大的痛苦。”接下來,雷頤在文章中分別列舉了在二戰中同為法西斯國家、同樣帶給世界人們偌大災難的德國在二戰后面對自己罪行的懺悔。“62年,在反法西斯戰爭勝利50周年的時候,柏林市政府在當年焚書的劇院廣場、現在改名為倍倍爾廣場(Bebelplatz)上建立起一座寓意深刻的、無書的‘圖書館紀念碑’以警醒后人千萬不要忘記這象征著專制、愚昧和自己民族恥辱的歷史一幕。”雷頤評價說:“當然,有過與人類文明為敵的焚書‘壯舉’的民族并不僅僅只有日耳曼民族,因為專制者也大都意識到‘書本’對自己的威脅力量,對其恐懼萬分,要用國家暴力來‘消滅之’。但是有勇氣修建‘紀念碑’記述自己這種罪過的民族,現在還只有日耳曼民族。”雷頤稱贊說:“這不愧是一個產生過歌德、席勒、貝多芬、康德、黑格爾……這些文化思想巨人的民族所應有的氣概。”雷頤還列舉了1970年,當時的聯邦德國總理勃蘭特代表德意志民族和國家在波蘭華沙的死難者紀念碑前長跪贖罪的事實。寫到此處,雷頤筆鋒一轉,寫到“與德國深切懺悔形成鮮明對照的,是東方那個至今仍拒不謝罪的日本。”雷頤列舉了日本文部省一次次篡改歷史教科書,否認“南京大屠殺”,參拜“靖國神社”等諸多令人發指的行為,雷頤還從日本的“國體思想”入手分析日本拒不謝罪的心理。在文章的最后,雷頤總結說:“國家的力量是巨大的,當國家掩蓋一種罪行的時候,無論多么深重的罪惡,都極易被‘集體遺忘’,因為‘遺忘’是人類最無可救藥的天性之一。……擺脫歷史記憶,生命將變得毫無意義。而千千萬萬無辜的死難者,將被歷史迅速遺忘,最多化為‘歷史教科書’上一小段無足輕重的文字或幾個干癟枯燥的數字”。
雷頤對現實始終保持著強烈而深沉的憂患意識,因而他的雜文并沒有僅僅停留在對歷史進行拷問的層面,相反,他的雜文正是充分利用史實來說明問題,無論這史實是正面的抑或是反面的。
正如雷頤在2010年9月20日的新浪博客中寫下的“當年校長”這篇雜文。雷頤在這篇雜文中闡述了自己對當下大學教育體制的看法,并影射了當下大學存在的許多問題。
文章列舉了1946年底“沈崇事件”引發的大規模學生上街游行示威,各名校領導人的反映:“北京大學秘書長鄭天挺和教務長鄭華熾都支持同學們的罷課、游行,他們共同表示:北京大學四五十年一貫作風,一向無干涉學生運動之成例,今天亦不能例外。清華大學校長梅貽琦、教務長吳澤霖、教導長諸士荃都表示不能強迫學生上課,不能阻止學生游行,并要求國民黨當局保障學生游行的安全。燕京大學為美國人所辦,但校長陸志韋表示同情學生運動,對學生罷課游行不干涉,并說:‘駐華美軍一天不走,類似之事必有其繼續發生之可能性,我們應當呼吁政府,駐華美軍立即退出中國。’”。【4】文章中還分別列舉了時任北京大學校長的胡適在面對無禮沖撞過自己的學生戴逸被全國通緝時,不辭辛勞,營救戴逸的史實。浙江大學校長竺可楨雖不贊同、甚至反對左派學生的“鬧事”,然而卻堅決反對國民黨抓捕學生,保護了不少他并不贊同其政治觀點的學生。而且一旦有學生被捕,他總是極力營救,一定要到獄中看望他們;如果受審,他一定要到庭旁聽。在1949年夏國共斗爭最激烈的時刻,他冒著生命危險堅決反對了國民黨特務在逃跑前對左派學生下毒手。“愛生如子”,是所有學生對他的評價。最后,雷頤總結說:“北京大學、清華大學、浙江大學等國立名牌大學,校長都是政府任命,本應完全聽命于政府,卻也并不遵從政府指令,而是想方設法保護“反政府”的學生,可見當時的大學校長具有共同的辦學理念與操守。他們共同的理念就是大學的獨立性和對學生的愛。”并發表自己對當下教育體制的看法:“辦好大學當然是由許多條件決定的,但校長的辦學理念與操守,確是辦好大學的必要條件。試想,如果當年這些大學校長不是盡力保護學生,而是積極配合當局抓捕那些參加共產黨領導的學潮的學生或以各種名目,如‘赤化分子’、‘左派’等‘整’那些有獨立思想的學生、將其打入另冊,這樣的大學能辦得好嗎?”
雷頤的思考是穿越古今的。他總是能在現實出現問題時,追根溯源回到自己擅長的歷史領域,這種歷史的厚重思考正是雷頤雜文創作的一大特色。
(三)鐵肩擔道義的責任感和對現實的激情批判
雷頤是一位激情學者,盡管長期從事厚重的歷史研究,但是他仍然保持著積極的入世精神和對現實的時刻警覺與激情的批判。雷頤以他銳利的眼光,冷峻的觀察,理性的分析使得人們可以從他的雜文創作中感受到一位學者真摯的人間情懷。
2010年8月5日,智利北部阿塔卡馬沙漠中一處名為圣何塞的銅金礦發生塌方事故,導致在井下作業的32明智利籍礦工和一名玻利維亞籍礦工陷于700米深地下。事故發生后,隨著多方援助,終于在2010年10月13日,深陷井下的33名礦工全部獲救。2010年10月14日晚,雷頤的新浪博客在夜間23點發表題為“既感驕傲,更感臉紅、痛心:‘中國制造’參加營救智利礦工”的博文。文章篇幅很短,可以看出是雷頤難抑心頭感慨寫下的文字。雷頤在這篇雜文中針對中國三一重工SCC4000型履帶起重機在營救智利礦難工人時的突出表現為例,深刻反省了國內礦難發生后救援工作中的失誤。雷頤并沒有像當時國內媒體那樣大肆宣揚我國起重機在這次礦難中的突出表現,而是從另一個側面,一針見血地指出:“此前,我們總以為‘中國是發展中國家’,不能與發達國家相比,認為只有‘發達國家’才可能有那樣安全、優越的井下條件。但智利也是發展中國家,其經濟實力、綜合國力且遠不能與發送載人宇宙飛船、發射近月衛星的中國相比,卻也有如此安全優越的井下條件,則不能不使我們臉紅、甚至痛心。一些事情我們以為做不到,以為脫離中國國情,看來其實未必。關鍵是想不想得到,愿不愿意做。”
脫離“一邊倒”的媒體報道,而做獨立的個人思考是雷頤作為知識分子的精神所在。正是因為這種“鐵肩擔道義”的責任感,和對現實問題的激情批判使得作為學者的雷頤讓我們覺得可敬而又“可愛”。
(四)“五四”精神的傳承者
盡管“五四”已經成為歷史,但是“五四”先哲們留給我們的精神依然被一代一代地傳承著。追求真理,崇尚科學,維護人類基本的精神價值依然是當今知識分子義不容辭而又艱巨的任務。雷頤,在他的雜文創作中,依然保留了甚至更多的時候主動自覺的扮演了“五四”精神的傳承者。
在他的雜文集《取靜集》中,“奧姆真理教的‘真理’”就是一篇追求真理,崇尚科學的代表作。雷頤在文章中分析了奧姆真理教的組成人員,剖析了宗教與專制的關系,最后得出了結論:“任何人都不能以真理的獨占者自居,必須容忍不同的價值觀念的存在。一個容許個性差異存在的社會才會是真正穩定卻又生機勃勃、充滿創造性;一個高度整齊劃一、步調一致、水晶般純潔透明的社會不僅毫無個人自由和創造性可言,而且潛藏著巨大的危機。……無論他們的理想多么高尚,都應受到懷疑,沒有任何思想享有不被懷疑的特權。……懷疑與寬容,卻是一個平常但健康的社會所應有的基本準則,也是各類‘終極’理論的消解劑”。
雷頤的一篇題為“外交重視公眾意見的制度保障”則把現代社會中“民主”面臨的巨大困境揭示無疑。這篇雜文是針對中新網2010年9月3日的電文中關于外交部政策規劃司司長樂玉成的一段講話展開的。雷頤在肯定外交部在外交決策、政策規劃時越來越注重參考公眾的意見時,同時尖銳指出:“公眾意見總是要通過一定的渠道表達、表現出來的。對同樣的事情,公眾往往會有不同的看法,不同的意見。如果只允許一種意見、觀點表達表現,而不同意見、觀點則被種種方式‘屏蔽’,決策者得到的‘公眾意見’其實也是扭曲的,并不是完整全面的‘公眾意見’。如果以此作為決策參考,決策者其實是被誤導。所以外交決策、政策規劃越來越注重參考公眾意見確是美好愿望,但要做到這一點,除了良好的主觀愿望外,還要,或者說更重要的是要有制度保障。即公眾能順利獲取真實、全面的信息,同時,各種不同的公眾意見均有充分表達的渠道。如無這種制度保障,愿望再好,也很難落到實處。進一步說,‘民主’是要有整體性制度配套的,沒有整體性制度配套,盡管掌權者有‘實行民主’的良好愿望,但結果可能并不‘民主’。”。
提倡民主,反對專制;提倡科學,反對迷信,建立人類基本的普適價值是“五四”先哲們的奮斗目標,這一目標隨經歲月淘洗,卻仍然具有它的現實意義。雷頤便如當今許多知識分子一樣,執著而堅定的踐行著這一目標。
注釋:
【1】雷頤. 取靜集[M]. 北京:新華出版社, 1998. 頁3.
【2】雷頤. 取靜集[M]. 北京:新華出版社, 1998. 頁1.
【3】 王巖森. 《游弋于歷史與現實之間 1978——20000中國雜文專題研究[M]. 寧夏:寧夏人民出版社, 2003. 頁154.
【4】http://blog.sina.com.cn/u/1045529987
參考文獻:
[1]、雷頤. 取靜集[M]. 北京:新華出版社, 1998.
[2]、 王巖森. 《游弋于歷史與現實之間 1978——20000中國雜文專題研究[M]. 寧夏:寧夏人民出版社, 2003.
[3]、http://blog.sina.com.cn/u/1045529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