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主權債務危機的現狀及經濟前景展望

【摘要】在全球金融危機的背景下，各國政府為刺激經濟增長而相繼采取擴張性的財政政策和寬松的貨幣政策，歐盟也不例外。希臘的債務困境所引發的歐洲主權債務危機本質上是政府預算赤字規模過大造成的。本文重點分析歐洲主權債務危機的現狀并對經濟的前景進行展望。

【關鍵詞】主權債務危機 歐盟 預算赤字

2009年末，以希臘為代表的歐洲主權債務危機爆發，此后不斷向其他歐元區國家蔓延。危機的爆發招致投資者拋售危機所在國的政府債券，債券收益率節節攀升，流動性緊縮狀態日趨嚴重。對葡萄牙、愛爾蘭、意大利、希臘和西班牙（簡稱歐豬五國，PIIGS）的財政狀況的擔憂還導致主權債務中期違約風險上升和評級等級的下調。此外，市場對歐元區經濟的悲觀預期引發了歐元匯率的貶值。歐盟成員國之間如何協調解決主權債務問題，確保國家債務的可持續性成為一個重要的課題。本文以希臘為中心，對歐洲主權債務危機的現狀和對策進行分析，并對經濟前景進行展望。

一、歐洲主權債務危機的現狀

主權債務危機是一種公共債務危機，政府以國家主權信用為擔保，以國家或公眾的名義對外發行債券、大量舉債，但是政府的財政收入又難以彌補預算赤字，由此造成到期債務的償付困難，并引發債務危機。歐洲主權債務危機的發展大致經歷了以下三個階段：

（一）危機初現階段：2009年11月至2010年3月

2009年11月，希臘新一屆政府宣布2009年希臘修正后的預算赤字占GDP比重是12.7%，國債余額占GDP的比重是121%，大大超出《馬斯特里赫特條約》規定的3%和60%的上限。2009年12月，全球三大信用評級公司先后下調希臘主權信用評級。其中，惠譽公司將希臘債券評級從“A-”下調到“BB+”，標準普爾將希臘債券評級從“A-”下調至“BBB+”，穆迪從“A1”下調到“A2”。

2010年1月12日，歐盟統計局表示希臘政府可能為了掩蓋政府債務危機的嚴重程度而在統計數據上做了手腳。歐盟統計局發布的數據顯示，希臘的預算赤字占GDP的比重高達15.8%（見表1）。不實的統計數據和信用評級的下調引發了市場的連鎖反應，希臘十年期國債的收益率一度上漲至7.25%。1月14日，希臘財政部長公布了未來三年的經濟穩定與增長計劃，承諾減少預算赤字145億美元，該計劃于15日提交歐盟委員會。

2010年2月，歐盟委員會批準希臘提出的三年內將預算赤字削減至GDP的3%以下的方案，啟動歐盟程序對希臘的財政支出進行嚴格監控。2010年3月，希臘政府公布了總值48億歐元的一攬子緊縮方案，期望在當年底將預算赤字占GDP的比例減少至8.7%。在不斷升級的債務違約擔憂下，希臘國債發行難度加大，收益率一路飆升。希臘政府陷入了既無力償債又難以為到期債務展期的困境，引發主權信用破產的危機。

（二）危機深化階段：2010年4月-2011年10月

2010年5月8日，歐元區16國領導人在布魯塞爾召開特別峰會，正式批準了與IMF在三年內向希臘提供1100億歐元（歐元區與IMF各負擔800億及300億歐元）救助資金的方案，并要求創建針對任何陷入困境成員國的緊急基金，以抑制希臘財政危機的蔓延。

為了獲得金融援助貸款，希臘政府實施了包括削減養老金和勞動者薪水、提高稅負以及延遲退休年齡等在內的一系列財政緊縮措施，以期在2014年時能把預算赤字控制在GDP的3%以內。

希臘債務危機還未得到很好的解決，西班牙、葡萄牙、愛爾蘭、意大利等四國陸續出現預算赤字和國債余額占GDP比重超出規定的現象（見表1和表2）。2010年4-5月，標準普爾和惠譽先后下調葡萄牙和西班牙的信用評級。6月，穆迪把希臘債務評級降至“Ba1”的垃圾評級。毆豬五國的GDP占歐元區16國GDP的34.8%，主權信用評級的接連下調再次引發投資者的擔憂，歐洲金融市場劇烈動蕩。歐元兌美元的匯率也一度下跌至低點。

2010年5月10日，歐盟成員國財長與IMF達成一項價值7500億歐元的緊急救助機制，以幫助像希臘一樣可能陷入債務危機的歐元區成員國，防止希臘債務危機蔓延。 隨著歐盟和IMF的救助措施的實施，希臘的經濟形勢有所好轉，投資者的恐慌情緒也有所緩解。歐元匯率止跌向上。然而，2010年11月愛爾蘭也出現債務困難，引發投資者對歐洲債務危機再次爆發的擔憂。

進入2011年下半年，歐債危機出現了向法國等核心國家蔓延的勢頭，歐洲銀行業遭受嚴重威脅。在這一危急時刻，歐盟和IMF領導人開始著手系統地解決歐債危機。2011年10月27日，第二輪歐元區首腦峰會就希臘債務減記、歐洲金融穩定基金（EFSF）擴容、銀行業資本狀況等三項議題達成了全面共識。具體內容包括:減記私人部門所持希臘債務50%，約為1000億歐元；將杠桿化引入EFSF，最高杠桿比例為4-5倍，EFSF規模將擴大到1萬億歐元左右；要求歐盟各國銀行資本充足率在2012年6月底之前達到9%。此外，歐元區和IMF還決定向希臘提供1300億歐元的第二筆救助資金。

（三）市場心理穩定階段：2011年11月-今

2012年1月11日，希臘發展部長宣稱2011年該國預算赤字額或將占到GDP總額的9.6%，比預期水平高出0.5%。另從表2可看出，2011年希臘的國債余額已高達GDP的163.7%。

2012年1月27日，惠譽宣布下調意大利、西班牙等五個歐元區國家的主權信用評級。其中，將歐元區第三大經濟體意大利的主權信用評級下調兩個級別至A-，將西班牙的主權信用評級從AA-下調兩個級別至A。此外，還分別調降了比利時、塞浦路斯以及斯洛文尼亞的主權信用評級，同時維持愛爾蘭的評級在BBB＋不變。惠譽認為，為了確保經濟和金融的穩定，歐元區需要進一步加強財政整合。盡管如此，當天金融市場投資者對于惠譽的降級決定反應十分平淡。相反，由于市場投資者對希臘與私人債權人之間正在進行的債務互換協議談判持樂觀態度，歐元對美元匯率連續攀升。

2012年2月21日，歐元區財長會議批準了對希臘的總額為1300億歐元的救助計劃。由此，希臘政府將能夠償還3月份到期的145億歐元國債，從而避免了債務的無序違約。

二、主權債務危機的短期與中長期對策

在歐洲主權債務危機的處理過程中，既有高債務國自身的應對，也有歐盟成員國和國際組織IMF的積極參與。總體而言，主要包括歐盟和IMF提供金融援助貸款、設立歐洲金融穩定基金、健全銀行的資本充足率和強化歐元區的治理結構等措施。

（一）希臘政府的自助及申請外援

根據《馬斯特里赫特條約》的相關規定，減少預算赤字需要通過限制財政預算開支而不是增加稅收。預算赤字和公共債務較高的歐元區國家必須采取有效措施，盡快降低預算赤字占GDP的比重，提高預算支出的效率，控制公共消費支出、公共養老金支出、醫療保健和事業補貼等。

如前所述，債務危機發生后，希臘政府采取了一系列削減開支的措施來應對。在初始應對措施難見成效時，希臘政府于2010年4月23日正式向IMF和其他歐元區國家提出金融救援申請。為了獲得國際社會的資金援助，希臘還邁開了結構改革的步伐。如：宣布在2012 年至2015 年間對75 家國有或國營公司進行改革，視企業情況決定是否關停并轉，以減少27 億歐元的開支。希臘還推行了國有企業的民營化方案，特別成立了一個主權財富基金負責推進民營化的進程。此外，希臘政府還希冀通過出售高達300億歐元的國有地產以籌資削減債務。

（二）歐洲金融穩定基金（EFSF）的設立

理論上來說，作為貨幣發行機構的歐洲央行能夠無限地買入歐元區債券，并藉此向市場投放貨幣，注入流動性。若投資者相信歐洲央行有這一意愿和能力，必將極大地緩解市場恐慌情緒，并且使得后續的銀行注資和債務重組變得容易。但是，這樣做會誘導歐元區各國政府繼續過度發行國債，最終將由歐洲央行埋單。于是，歐洲央行拿出一個替代性方案，即由歐洲金融穩定基金（以下簡稱EFSF）來解決這個問題。

2010年5月9日，EFSF由歐元區16個成員國共同決定，并在歐盟經濟財政部長理事會框架下創立。作為一家在盧森堡注冊的公司，EFSF成立之初擁有4400億歐元的資金能力用于購買歐債危機國家的債券，職責是向申請援助并得到批準的歐元區成員國提供緊急貸款。EFSF得到了標普、惠譽的AAA評級和莫迪的Aaa評級，它以歐元區成員國信用擔保發行債券融資，由歐洲投資銀行通過合同方式提供資金管理和行政支持。EFSF與歐洲央行、IMF共同構成了歐債危機救助的“鐵三角”。

2011年10月20日，歐盟執委會和歐洲央行公布了EFSF的指導原則，規定了EFSF在二級市場上購買國債的三個前提條件和購買國債后的四個選擇。三個前提條件是：第一，歐元區國家債務狀況可持續、遵守降低預算赤字承諾且經常賬戶狀況可持續；第二，歐元區國家不存在銀行償付問題且歷史借款成本合理；第三，歐元區國家提出要求且得到歐洲央行和歐元區財長同意。在二級市場購買國債后，EFSF的四個選擇是：將其重新在市場出售、持有直至到期、回售給發債國、利用該債券與商業銀行進行回購操作。

（三）強化安全網，計劃設立ESM

EFSF屬于臨時性組織，將在2013年6月底結束其使命。2010年11月28日，歐盟財長提議建立歐洲穩定機制（ESM）；2010年12月16日，歐盟議會通過修改《里斯本條約》，允許歐盟建立ESM，以確保歐元區的金融穩定；2011年5月9日，歐盟領導人同意在2013年7月建立ESM。

之后，德國敦促盡早引入該機制，建立更為穩定的永久性基金，增強抵御歐元區主權債務危機的能力。2011年12月8-9日，歐洲理事會最終決定自2012年7月起建立ESM。2012年1月31日，歐盟27個成員國中除英國和捷克外有25國已形成共識，都將簽字同意建立ESM。在經過歐元區12個國家的批準后，該機制將正式生效。屆時，EFSF和ESM將并存，共同構成應對債務危機的安全網。

三、貨幣與財政政策的兩難選擇

歐元區高債務國在宏觀經濟政策上面臨困境的原因主要來自兩方面：一是全球經濟增速溫和下滑，通貨膨脹風險增加，金融環境不穩定性增強等因素；二是核心國和外圍國貨幣政策需求的差異和財政政策工具的優先度問題。

（一）貨幣政策的非獨立性與貨幣政策需求的差異

對于高債務國而言，加入歐元區后已讓渡貨幣政策自主權，更不能通過采用貨幣貶值等方式來重建競爭力。

此外，歐洲核心國和外圍國家的貨幣政策需求存在著差異，德國等核心國家經濟增速超出預期，主張中性偏緊的貨幣政策，而外圍國家為了刺激私人部門的投資需要較為寬松的貨幣政策。歐洲央行盯住歐元區整體通脹水平，采取了偏緊的貨幣政策，這不利于外圍國家的經濟復蘇。

（二）財政政策工具的選擇

縮減預算赤字可選擇的財政政策工具有二：一是增稅，二是縮減開支。在經濟不景氣的背景下增稅如雪上加霜，不僅會抑制和擠出私人投資還會帶來政局的不穩定。而縮減財政開支也只能緩解債務膨脹，實現長期穩定的財政盈余才是解決債務問題的根本途徑。為此，除了實施緊縮性財政政策之外，高負債國必須通過尋找新的經濟增長點，來促進經濟增長。

（三）高福利與高負債

歐債危機的成因是多方面的，如：歐元框架不完善，歐元區成員國發展水平不平衡，部分成員國財政紀律長期松弛，公共支出沒有堅守量入為出的原則等。然而，從深層來看，過度的福利已使老牌福利國家不堪重負，老齡化的加劇更使公共財政隱患日益顯現。

歐債危機的爆發與蔓延不僅對歐元區的治理模式帶來嚴峻挑戰，威脅到歐洲一體化進程和歐元的前景，還為“福利國家危機論”這個老話題添加了新的內容。歐洲模式作為社保制度的鼻祖，雖然有很多優勢，當前卻成為反面的教材，“改革福利國家”的呼聲空前高漲。

四、前景展望

當前，歐洲各國面臨著經濟增長緩慢、缺乏競爭力、勞動生產率低下和公共年金負擔重等挑戰。雖然歐盟提出了促進增長、拉動就業、扶持中小企業的系列措施，但尚需耐心等待政策效果的顯現。

歐債危機的處理關系到歐元區國家的整體利益，并會對世界經濟產生巨大影響。歐債危機本質上是歐元區部分國家的公共財政危機，但是如果處理不好，極有可能演變成為歐洲貨幣危機或是21世紀的第二輪全球金融危機。財政危機本應由危機國政府自行處理，但是由于這些國家喪失了獨立的貨幣政策，財政政策手段也捉襟見肘，不得不依靠其他財政健全的歐元區國家和IMF的援助。歐洲面臨的選擇無非是財政政策一體化或債務違約。共同財政政策極有可能成為解決債務危機的最終選擇，因為債務違約的代價將使歐元區面臨分裂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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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北京市屬高校人才強教深化計劃—中青年骨干教師培養計劃（2012），項目代碼00491262340142

作者簡介：杜軍（1973-），河北臨西人，經濟學博士，首都經濟貿易大學經濟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貨幣經濟理論與政策、區域經濟。目前在北京市屬高校教師發展基地（中國人民大學）研修。

（責任編輯：陳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