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行業高利潤中的潛在風險

摘 要： 2012年3月是銀行的年報月，已經披露年報的11家上市銀行共計實現利潤8 171.59億元。銀行的主要業務收入來源仍然是存貸款的利息差，但是可喜的一點是銀行的中間業務收入呈現較快的增長。令人疑惑的是在如此高的利潤背后卻是銀行只有6.89平均市盈率，這樣巨大反差的背后說明銀行存在較大的潛在風險。

關鍵詞： 國有銀行；凈息差；融資平臺；潛在風險

中圖分類號：F832.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291X（2012）14-0100-03

引言

銀行作為中國最重要的金融機構之一，曾幾何時利潤微薄，但是隨著財政部成立了四大資產管理公司，接收了四大國有銀行的呆賬、壞賬（見表1），銀行的利潤也因此一飛沖天。

表1 工商銀行、建設銀行、農業銀行、中國銀行剝離的不良資產總數

數據來源：根據工商銀行、中國銀行、建設銀行、農業銀行四家銀行的上市招股說明書整理得到

每年的三月都是上市銀行的年報月。2012年的3月，16家上市銀行中的11家紛紛公布了自己的年報。正如民生銀行行長洪崎所描述的那樣，銀行業利潤高的都有一點不好意思公布了，已公布年報的11家上市銀行共計實現凈利潤8 171.59億元，其中資產規模最大的工商銀行一家就實現了2 084億元的利潤，同比增長25.6%，遠高于中國石化716.97億元和中國石油1 329.84億元的凈利潤。11家上市銀行平均凈利潤增長率為38.72%，速度之快，不可謂不驚人。

我們分析的對象主要是工商銀行、建設銀行、農業銀行、中國銀行和交通銀行。交通銀行雖然被認為是一家股份制銀行，但是其第一大股東是財政部，共計持股164億股，占總流通股數的26.52%。它的出現原先是作為我國商業銀行股份制改革的一部分，但它在經營過程中還是表現出了很強的政治色彩，因此在以下的分析中把交通銀行也作為國有銀行。

二、銀行業高利潤的原因

銀行利潤高，增長快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四個方面。

1.貸款規模快速增長

2011年，全國共計新增人民幣貸款7.47萬億元，作為銀行業的排頭兵，工商銀行、建設銀行、農業銀行、中國銀行、交通銀行（以下簡稱五大國有銀行）分別新增9 983.91億元、8 406.50億元、7 176.26億元、6 996.45億元、3 148.95億元，五大國有銀行共計新增人民幣貸款35 712.07億元，占到新增總數的47.81%。

因為貸款是銀行最主要的資產，貸款產生的利息收入是銀行最重要的收入，因此貸款規模的迅速增長馬上就會轉變成凈利潤的增長（見表2）。

表2 五大國有銀行2009—2011年貸款余額

數據來源：根據五大國有銀行2010—2011年的年報整理得到

2.凈利息差穩步上升

一直以來，凈利息收入都是銀行的主要收入來源，在保持一個較高的貸款規模的同時，較高的凈利息差可以使銀行賺取更多的利潤。從表3中可以看出，五大國有銀行的凈利息差在穩定的同時還略有上升。其中，農業銀行凈利息差最高，達到2.73%；而中國銀行凈利息差最低，只有2.12%。2011年，五大國有銀行的平均凈利息差為2.48%，而美國、意大利的長期平均凈利息差為3.98%和3.49%。這說明我們國家的銀行的盈利能力和成本控制能力與發達國家相比仍有一段差距，但是穩步上升的凈利息差也部分解釋了銀行高利潤的原因。

3.中間業務收入快速上升

銀行的中間業務收入主要指的是手續費及傭金收入，主要包括支付結算、銀行卡、投資銀行、擔保承諾、資產管理、委托代理等業務。中間業務在我國商業銀行的占比中一直不表3 五大國有銀行2009—2011年凈利息差

數據來源：根據五大國有銀行2010—2011年的年報整理得到

高，最早只占到所有營業收入的2%—3%，而現在已經占到所有營業收入的10%—20%。從表4中可以發現2009—2011的三年中，五大國有銀行中間收入平均增長率為31.08%，農業銀行增長的最快，為42.74%，中國銀行增長的最慢，為17.43%。近三年中，2011年的中間業務收入增長的最快，五大國有銀行的平均增長率達到了34.74%，中間業務收入的快速上升成為銀行業利潤快速增長的另一個引擎。

表4 五大國有銀行2009—2011年中間業務收入及增長率

數據來源：根據五大國有銀行2010—2011年的年報整理得到，其中農業銀行因為只有2010和2011年的年報，2008年和2009年的中間業務收入的數據是從上市招股說明書中整理得到

4.信用成本保持穩定

從表5中可以發現，2011年五大國有銀行的不良貸款率都在1%上下，而同期匯豐銀行的不良貸款率為5.2%，花旗銀行為1.9%，德意志銀行為1.4%，美洲銀行為1.0%，這說五大國有銀行的資產質量較高。五家銀行中除了工商銀行外，不良貸款率相比上年度都有所下降，而工商銀行的不良貸款率雖然上升14個基點，但是仍未到1%。五大國有銀行的撥備覆蓋率都超過200%，表明各家銀行抵御不良貸款造成損失的能力較強。不良貸款率低，撥備覆蓋率高意味著銀行不用計提太多的壞賬準備，這樣就不會過多的抵減利潤。

表5 五大國有銀行2011年的不良貸款余額、不良貸款率、

撥備覆蓋率和撥貸比

數據來源：根據五大國有銀行2010—2011年的年報整理得到

三、銀行業的潛在風險

銀行業靚麗的業績下并沒有給銀行股帶來很高的股價，銀行股的股價和市盈率都很低。（見表6）

表6 16家上市銀行的動態市盈率

數據來源：根據同花順中的動態市盈率整理得到（查閱時間：2012年4月3日）

16家上市銀行的平均市盈率只有6.89，遠低于13.86的市場平均市盈率。如此之低的市盈率反應了市場對于銀行業潛在風險的擔憂。銀行業的潛在風險可以歸納成以下幾個方面：

1.收入來源集中，盈利模式過分依賴于存貸利差，利率市場化改革已成趨勢

表7 五大國有銀行2011年的營業收入、利息收入和利息收入比

數據來源：根據五大國有銀行2011年的年報整理得到

從五大國有銀行利潤來源看，凈利息收入、投資收益和手續費及傭金凈收入是2011年中國銀行業收入構成的3個最主要的部分。其中，五大國有銀行的凈利息收入的平均收入貢獻率達到76.94%，最高的農業銀行達到了81.33%，最低的中國銀行業也有69.50%。而同期匯豐銀行為48.73%，花旗銀行為61.73%，德意志銀行為52.43%，最低的澳新銀行只有24.86%。這說明中國的國有銀行靠政策吃飯、靠擴大規模取勝的路徑和利潤效率極低[1]的狀況沒有發生根本性轉變。銀行業盈利模式過分依賴于存貸款利差弊端非常多。首先，容易造成銀行業信貸盲目擴張，為未來埋下巨大的風險隱患。在存貸利差對利潤約束過強情況下，銀行會不顧一切盲目放貸，超負荷經營，追求利差收入規模化、最大化。這就使得資本約束面臨壓力，從而又驅使銀行到資本市場大肆融資。這實際上是兩頭擴張：這頭信貸擴張，那頭資本市場擴張。其次，內生機制促使商業銀行自覺不自覺地挑戰宏觀貨幣調控政策的底線。在通貨膨脹高企的情況下，央行通過貨幣政策大力回籠市場流動性、緊縮商業銀行內部過剩頭寸是重中之重。但是，銀行過度依賴存貸利差盈利，使得其把放貸作為增加盈利的主要手段，這與央行貨幣政策方向相悖。這幾年銀行盲目放貸現象始終難以管住，一個主要原因就是存貸利差的盈利模式。最后，銀行的貸款是銀行的主要資產，存款是最主要的負債，銀行因為高負債的特點已經積累了很多的風險，如果銀行不能增加中間業務收入，過分依賴凈利息收入，會導致銀行的業務結構過于單一，積累更多的風險，而銀行一旦出現危機，會對整個宏觀經濟造成巨大影響。

最近，很多學者提出了利率市場化的觀點（2012，周小川）[2]。大部分學者認為，如果利率市場化，從理論上來說利差將會收窄；但是也有部分學者提出不同觀點，巴曙松（2012）基于發達國家利率市場化后的利差數據發現，利率市場化后也可能會擴大息差，但是息差是否擴大還要受一個國家金融市場發展程度的制約[3]。我國的金融市場并不是很發達，因此利差的變化具有不確定性，因此這種不確定性對以“吸存放貸”為主要經營模式的國有銀行來說，其盈利的可持續性將會受到巨大挑戰。

2.中間業務雖有大幅增長，但所占收入的比例仍然偏低

表8 五大國有銀行2011年的營業收入、中間業務收入和

中間業務收入比

數據來源：根據五大國有銀行2011年的年報整理得到

中間業務收入占營業收入的比例在15%—20%左右，遠遠低于發達國家的50%左右。但就連這不到20%的中間業務收入，也不是那么令客戶心服口服。因為這些所謂的中間業務收入，大部分是把原來就不收費而且不應該收費的項目硬性變為收費項目，比如銀行卡異地、跨行存取款手續費，結算轉賬手續費等，而不是像發達國家銀行那樣在給客戶提供理財增值服務基礎上收取客戶一定傭金，從而實現銀行與客戶間的雙贏。目前，我國各銀行的分支機構常見的情況是將部分利息收入轉化至“顧問及咨詢費”科目。這些表面上的顧問費，實際上是銀行掌握貸款定價權下的攤派。這種低質量的中間業務收入在短期內可以帶來不菲的利潤，但是從長期來看，這種盈利方式是不可持續的。因為，一方面，隨著銀監會對亂收費現象的治理日益深入，銀行亂收費的空間越來越小；另一方面，隨著金融領域對民營資本和外資的限制逐漸取消，銀行業的競爭會越來越激烈，銀行的不合理收費難以為繼。

3.商業銀行高盈利水平基本上是粗放經營模式造成的，已經出現不可持續的跡象

依靠存貸利差取得高盈利，實際上是2009年、2010年盲目放貸、大舉放貸的結果和反映，是為了應對金融危機而粗放式放貸促成的。隨著中國通脹壓力越來越大，貨幣政策調控方向已經與商業銀行大舉放貸出現較大沖突，再依靠盲目放貸增加盈利可能性不大。然而，盈利的另一大支柱——中間業務也不容樂觀。依靠過去把一般服務手段、結算手段等作為硬性對客戶收費的模式，已經受到民眾的強烈反對，再增加這種“無端”收費顯然是不現實的。而給客戶提供高質量理財產品的能力不足，即使提供了一些產品也不斷出現讓客戶虧損，使得客戶投訴四起的狀況。再者，央行貨幣政策沒有絲毫放松的跡象，市場預測央行還將再次提高存款準備金率。大型商業銀行已經高達20.5%的存款準備金率，不但使得商業銀行流動性趨緊，而且直接影響銀行資金運用，影響盈利水平。最后，房貸是銀行最為穩定、最主要的盈利點之一，而現在房地產調控越來越緊，使得商業銀行嘴里的這塊“肥肉”正在變小。

4.商業銀行貸款的質量不容樂觀，地方融資平臺債務問題突出

表9 四大國有銀行2011年地方平臺貸款、貸款余額

和地方平臺貸款占比

數據來源：根據五大國有銀行2011年的年報整理得到

2009年、2010年大規模放貸可能出現的風險，將從2012年開始暴露，特別是房地產調控使得一些房貸質量可能下降，甚至出現不良貸款。而與此同時，地方融資平臺貸款風險正在暴露。融資平臺的實質是中央與地方財權、事權不對等的產物，是地方政府直接或間接向銀行借款的載體，具有中國特色。地方融資平臺貸款的膨脹出現在四萬億計劃之后，各地政府為了融資，紛紛成立城投公司進行融資。從表9中可以發現，地方融資平臺貸款占到總的貸款余額的6%-9%，最高的工商銀行達到8.73%，最低的中國銀行業也有6.48%。而這些貸款的還款來源不是很確定，并且沒有足夠的抵押物和良好的現金流覆蓋；此外，明年恰逢換屆選舉，政治風險更加突出。同時，各家國有銀行低估地方投融資平臺的壞賬風險，再融資之后對風險控制過于自信。如果這部分貸款違約10%，四大國有銀行的不良貸款平均將上升0.74%，而現在四大國有銀行的平均不良貸款率還只有1.15%，如果不良貸款率上升，銀行勢必需要計提更多的壞賬準備，銀行的凈利潤便會下降。

參考文獻：

[1] 孫健，李喆臣.中國銀行業的利潤效率研究——基于傅里葉柔性函數的視角[J].金融發展研究，2011，(11)：13-17.

[2] 周小川.逐步推進利率市場化改革[J].中國金融家，2012，(1)，25-27.

[3] 金玲玲，朱元倩，巴曙松.利率市場化對商業銀行影響的國際經驗及啟示[J].金融市場，2012，(1)：54-57.

[責任編輯 海 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