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色列和巴勒斯坦這個老問題上,要看到一絲希望的微光已經變得極其困難,如果說可能性尚未完全消失的話。
多數以色列人現在都認為,以巴和平的解決方案不會在他們這一代到來。而對巴方來說,政治僵局和以色列的持續占領已經導致了人們的激進化:如果他們連“一部分”都得不到,那干脆就要求得到全部——和以色列人拼個你死我活。
很多人也相信,不管巴方目前如何弱小,時間自然是在他們這一邊的(指巴勒斯坦人出生率較高)。現在連最溫和派的巴勒斯坦人,都拒絕了以色列左翼提供的人力支援,以對抗以色列定居者或警察。
雙方陣營中溫和派之間的政治對話幾乎已經中斷,人員聯系也降至最低。在耶路撒冷街頭,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給你的印象是,他們都在刻意避開對方。
另外,隨著以色列越來越像一個成功的發達國家,它的猶太裔公民大多不理會阿拉伯裔同胞,正如很多國家的富人對他們中間的窮人也視而不見一樣。
但與在很多新興國家或發達國家,窮人可以指望社會的向上流動性不同,以色列的阿拉伯人只是二等公民,盡管他們的生活水準仍高于中東地區的多數阿拉伯人。正如《圣經·申命記》所說:“人不能只靠面包生活。”
這種對他人的不信任和無視,在以色列的每一個地方都可以看到——應該說,是幾乎每一個地方,因為有一個地方是例外:醫院。
今年 6 月下旬我抵達以色列時,由于突發眼疾,在位于耶路撒冷 Ein Kerem 區的哈達薩醫院逗留了 7 個小時。這家著名醫院是耶城最主要的醫療以及醫學教研中心(以色列前總理沙龍也曾在該院接受治療)。
盡管身受眼疾之苦,我在那里卻目睹了長年以來我在整個中東地區從未看到過的最令人欣慰、最給人以希望的一幕:在醫院中,以色列的阿拉伯公民——巴勒斯坦醫生和護士,正在醫治猶太人和阿拉伯病人;以色列醫生和護士也在照料阿拉伯人。
我甚至看到以巴病人之間的互動。一些顯然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前就從東歐移民過來的老年以色列人,正在和巴勒斯坦兒童玩耍。醫院中洋溢著一種互相寬容、令人放心的氣氛。
在這家醫院高度職業化、組織良好卻又很放松的氛圍中,你可以窺探到假如雙方換了不一樣的政治領導層,以巴兩族未來的可能模樣。可以說醫院內的病人正在以健康的方式行事,而在醫院之外,健康人卻在作出病態的行為。因為在醫院里,病人的唯一選擇,就是把自己托付到其他人的手中。
那天我在哈達薩醫院看到的,是以色列的最好一面,它也直接反駁了我們經常聽到的“以色列是個種族隔離國家”的指責。我看到這一以巴的可能未來,是在一家醫院的眼科,這一點也很恰如其分,因為這個科室致力于讓人們恢復視力。
在這里,以色列的阿拉伯公民和猶太公民平等地互動交流,因為他們置身一個可以也必須這樣做的處境中。有朝一日,所有的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是否也可能發現自己置身于這樣的環境中呢?
當然,我并不天真幼稚。我清楚一點:那天自己在哈達薩醫院用一只眼睛所看到的,并不能簡單地復制到其他地方。那次看病經歷的兩天過后,我參觀了耶路撒冷的巴勒斯坦人居住區——被那堵高高的安全墻要么圍起,要么隔開,這提醒我該地區嚴峻、殘酷的現實。
不過,在哈達薩醫院目擊的那一幕,仍始終銘記在我的心里和腦海中。當人們別無選擇,只能互相信任時,他們就會這樣做,并為此感覺良好。這是平衡、能力和尊敬帶來的。
那所醫院的現實,能否轉移成醫院之外的現實呢?大概不行。但這不應妨礙人們去反思:總有一天,世界可以變得和現在多么的不同。這也不應妨礙人們現在就去努力,把這一切轉化為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