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唱片史的‘活標本’。”說這句話時,他并不感傷,略帶自嘲地笑笑而已,“當網絡興起,我這個從唱片產業出來的人,放下自怨自艾的心理再重新面對音樂,突然覺得這對音樂來說不是浩劫,而是另一個開始。”
姚謙坐在咖啡館門口的椅子上,北京夏天的風一陣陣吹過來,有點干燥,帶著沙。這對于在北京住了10年的姚謙來說早已習慣了,他說話時臺灣腔里偶爾夾雜些兒化音,就像在臺北和北京的兩個家之間轉換得那么自然。
他不做流行唱片也已經10年了。《魯冰花》、《味道》、《最熟悉的陌生人》……這些旋律至今仍回旋在KTV包廂里,慢慢變成80后的集體回憶,有了些塵土味。對于姚謙來說,也是如此。
“我是唱片史的‘活標本’。”說這句話時,他并不感傷,略帶自嘲地笑笑而已,“當網絡興起,我這個從唱片產業出來的人,放下自怨自艾的心理再重新面對音樂,突然覺得這對音樂來說不是浩劫,而是另一個開始。”這是他書中的一段話,樂觀,一如他歌詞的風格。
那時的星光
1980年代,大學畢業后,姚謙進入臺南一家汽車公司做銷售。兩年下來,錢賺到了,但是不快樂,總覺得對未來沒有期待。身體也出了毛病,得了十二指腸潰瘍。難熬的時候,他問自己:“你到底想要什么?什么事情能讓你快樂?”
因為從小喜歡音樂而且文筆不錯,姚謙把兩者結合起來,開始練著寫歌詞。最終,海麗唱片向他發來了邀請函。
“那時臺灣唱片業還沒有興起,一切都很糟糕。”歌手要電視臺捧紅才能出唱片,當時的唱片公司也都只有5到10個人。
1989年,導演楊立國在拍一部兒童片,但里面的兒歌孩子們總是學不會。情急之下,他找到姚謙救火:“你不是在嘗試寫歌詞嗎?這是個天才小畫家的故事,你就寫一個想念媽媽的兒歌吧。”一小時后,這首名為《魯冰花》的兒歌就開始錄制了。也是這次創作,讓姚謙拿到了當年金馬獎的“最佳電影插曲獎”。
在海麗一年后,姚謙被挖到點將唱片。臺灣唱片業進入快速發展時期,點將連續推出張清芳、伍思凱等歌手,姚謙也到達事業的高峰。他喜歡姚若龍的一句歌詞:“忘了誰說過,最大的不幸,就是以前曾幸福得要命。”唱片業對他來說也是這樣,他曾擁有過屬于唱片業最幸福的時代。
臺灣“娛樂教母”張小燕說姚謙是“最懂女人心”的寫詞人,他認為這并不是生而有之的感受力,而是和女歌手合作的情歌多了,也就開始從女性的角度看待愛情。
1992年,香港制作人請他為王靖雯寫歌。當時他并不認識王靖雯,只聽說她放假后蹤影全無,去北京找一個打鼓的男朋友,覺得這女歌手夠牛的。后來在飛機上看八卦雜志的頭版照片,她大清早在北京胡同口,穿著短褲、睡眼惺忪地倒馬桶。“我當時特別感動,馬上寫了《我愿意》。”
常被娛樂報道拿出來說事的,是姚謙與蕭亞軒之間的故事。合作7年,姚謙通過《紅薔薇》、《明天》、《愛的主打歌》等專輯捧紅了這位二十出頭的女孩。
姚謙屬于較為嚴厲的經理人,旗下歌手大多怕他,“就像江美琪,我說怎么了,她都嚇得哭出來。”蕭亞軒也不例外,因為有洗發水的代言,她連剪劉海都不被允許。后來她曾反叛地出走一個月,但回來后,剪掉的頭發被接上,染了的顏色也變回來,一切照舊。
7年約滿,蕭亞軒沒有續簽。5年后再見面,蕭亞軒哭得稀里嘩啦,握著她的手,“突然覺得她的手怎么那么小,還是個孩子呢。”
“演藝圈其實并不像別人想象中那么復雜,只是通過媒體,大家參與的意見太多,因而本意也就很容易被淹沒了。”
姚謙喜歡寫溫暖的歌詞,像《水晶》、《DiDaDi》、《美麗心情》等。就連張愛玲的愛情在他筆下也能透出溫度(劉若英《原來你也在這里》),“作為自己最喜歡的作家,我能理解張愛玲看待愛情的絕望和殘忍,但刻薄不是我的強項。”
有人猜測,他之所以能寫出這么多愛情狀態,一定是情場老手,其實他的感情經歷十分有限,“幾乎沒有愛情”。他寫詞的素材來自于朋友的故事、看電影或者讀小說。至于自己的生活,“在我很年輕的時候,就相信生命的本質應該是孤獨的……我不是個孤僻的人,在我生活里很多養分是從閱讀后孤獨的思考中得來的。”
50歲的回饋
2003年左右,唱片業在網絡和盜版的夾擊下,開始走下坡路。隨身聽和CD被MP3和電腦取代,網絡下載的便利使得歌曲的更新速度更快,也更速朽了。
在最新的小說《腳趾上的星光》里,姚謙也諷刺了網絡時代的彩鈴歌曲:女主人公自己創作的歌曲,在大陸發表后被改了歌詞,由彩鈴歌手演唱,名字叫《你買不起我的愛情》。
“這首歌和《愛情買賣》有關嗎?”“有!”
姚謙曾看過《愛情買賣》演唱者慕容曉曉的表演,“其實她是在認真唱歌,有點害羞。后來我發覺,如果唱歌的人相信她歌里面的內容,雖然那不一定是你的價值觀,但她生活里的,就永遠有動人之處。”
姚謙沒有隨著唱片業一起老去。2003年以后,他試著放下20年來做唱片的習慣,為流行音樂尋找新的方式,比如創作單曲和電影音樂。他常說的一句話是:“唱片死了音樂還活著,只是出路還在思考。”
《腳趾上的星光》以信件的方式講述一對戀人分居兩個城市的愛情故事。50歲寫青春期的愛情,姚謙坦言這在某種程度上是有些“變態”的。
他發現島嶼地區的人們對青春期有種永恒的眷戀,可能是因為懼怕衰老和死亡,而大陸地區更親近土地,比較能夠直面生命輪回的殘酷。“香港、日本、臺灣都是這樣。以前只有美國、中國內地這樣的市場才會出現最火的是中年演員。”
相對于內容而言,姚謙更在意這個作品的表現形式,它是小說、動畫、電影和音樂的結合體。姚謙希望不同媒體的多角度碰撞,能為流行音樂帶來新的思考。
這個團隊被稱為“Under Thirty”,除了3個主創外,其他成員年紀都在30歲以下。“二十八九歲是最想創作但又最困難的時候”,姚謙想給這些年輕人一些機會,雖然冒著賠本的風險。
“五十而不惑”,站在中年與老年的邊界,姚謙在不斷地拷問自己的存在價值。
“我做這件事正是為了感謝年輕時候給過我機會的那個環境,包括臺灣唱片環境、媒體環境和長輩們。我現在覺得到這個年紀,應該做一些適當的回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