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蛾的幻想

摘要：作者的性格投射在作品中，丁玲一直用“自由”、“幻想”、“飛翔”這樣浪漫的詞語來形容文本中主人公，這些詞語很好的表現了丁玲性格氣質、精神追求、心中意念、思想意識乃至思維習慣。在早期的作品中，作者的文本主人公就像一只執著撲火的飛蛾，被塑造成為愛自由，有夢想，直率而迫切沖破藩籬的性格，這些都是作者以追求自由的博大情懷，以自己愛自由追求幻想為模板塑造文本主人公的體現。

關鍵詞：丁玲；早期作品；幻想；自由主題

作者簡介：林璟輝（1983-），文學碩士，湖南第一師范學院教務處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現當代文學。

李玲（1981-），教育碩士，湖南第一師范學院教務處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教師教育。

[中圖分類號]：I206[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09-0183-02

“秋白曾在什么地方寫過，或是他對我說過‘冰之是飛蛾撲火，非死不止’。” [1]著名的文學評論家、革命烈士瞿秋白對摯友丁玲評價的這幾個字，可謂是洞徹她的性格。丁玲早期作品從題材的選擇處理、形象的塑造、情感的表現、環境的描寫等藝術手法運用上，都表現出鮮明的自由的主題，使她早期作品印上了追求自由的鮮明印記，這一時期的作品也都體現出這一主題。

一

早期的丁玲，是一個到上海求學的學生。孑然一身來到上海這座歌舞升平，資產階級情調濃郁的城市求生存，注定了她要走的路，要過的生活會很艱辛，但她愛好自由的狷介性格使她自由地體驗著生活，并不覺得辛苦。她這一時期的作品大多遠離社會變革和激烈斗爭，立足于相對局促狹小的環境，以獨特的浪漫主義視角描繪著一些自由的生活和動蕩浪漫的場景。

丁玲的第一篇小說《夢柯》，講述的是女主人公夢柯獨自在外求學，這和丁玲的實際生活非常近似。這樣一個獨立自由的姑娘，為了幫同學出頭得罪教員，不得不離開學校寄居在姑媽家。夢柯融入不了姑媽表姐們滿是應酬虛高消費的家庭生活，又不愿回到家鄉接受純肉的婚姻，最終到劇社工作并成為明星。小說中一臉憤恨來到姑媽家的夢柯，受不了學校教師道貌岸然的虛假，來到象征自由的姑媽家。白天看到姑媽家奢侈高貴的生活，內心開始產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2]在外面漂泊久了飛翔累了，可以回到一個美好溫馨的避風港，于她，是件多么舒心的事情。丁玲對姑媽家豐裕物質生活的極盡描寫，是早期狹小視角下表達的個人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并散發出了她骨子里頭的資產階級自由作家氣質。

革命加戀愛的題材作品《韋護》，是以好友王劍虹和瞿秋白的戀愛為題材的作品，丁玲有了革命的意識，認識到除了自我狹小的空間外，還有廣闊的自由天

地，她開始主動去接觸和嘗試革命這一題材。她根據社會時代的變革敘寫革命人士，用內心期待的方式表現革命。但丁玲在作品中還是有意或無意避開了劇烈斗爭的漩渦，并且，在革命題材中，繼續著對自由的工作方式的追求與渲染。她筆下的革命者，《韋護》中的主人公韋護有著紳士的風度，優雅的談吐，淵博的知識，高檔的品位，當然，還有自由的生活，他“每星期都能領到很夠用的薪水”，隨身帶著隨時可看的書籍，經常出沒于不同的地域，神秘而自由的工作。作為革命者，當各個方面需要完美而自由，只有有了自由才能來進行個人追求。革命人都像韋護一樣，物質方面滿足而富余，如紳士般優雅和浪漫，工作自由而隨性，這鮮明地表現了丁玲即使在對革命的追求和描寫中，仍然堅守那份固執的對自由的追求。

二

作者的性格投射在作者的作品中，丁玲的文本，主人公的性格一直用“自由”、“幻想”、“飛翔”這樣浪漫的詞語來形容文本中主人公，這些詞語很好的表現了丁玲性格氣質、精神追求、心中意念、思想意識乃至思維習慣。在早期的作品中，主人公經常都被預設成為愛自由，有夢想，直率而迫切沖破藩籬的性格，這些都是作者以個人主義情懷，以自己為模板塑造熱愛自由、追求自由的文本主人公的體現。

作品《夢柯》中，當夢柯所待的姑母家不能在繼續住下去時，她離開去尋找自由自在的工作，和真正屬于自己的出路。這是夢柯的愿望，同時也是作者丁玲要自由的美好愿望的投射。作者預設性地最后給夢柯了一個完美結局：到劇社表演并成為當紅演員，依靠自己，自由的工作，自由的生活，融入了社會，找到了自己的出路。但更多的千千萬萬的夢柯，離開家，離開學校，離開姑母家找到了自由，她們能去到哪里呢，最終又能有什么出路呢？作者并沒有考慮，或者說考慮過但無法也無力安排合理的結局，這也正是丁玲早期個人主義追求和自由隨性寫作所導致的狹隘性。

而在作品《韋護》里，幾個好朋友安排自己的未來，選擇各自要走的道路一幕場景中，麗嘉說“我真住膩了這地方，我們都太閑了，閑得使人真悶，我贊成我們全找事做去。”[3]春芝說要去讀書，薇英要去學她所愛的藝術，珊珊說想進有生氣生氣學校。麗嘉澤說想去法國，邊打工邊攢路費，慢慢的，一步一步走，總有一天可以走到巴黎，還可以游覽附近 意大利，是完全可行并且快樂的。珊珊也附和這樣極富浪漫主義的自由生活，愿意幾個姐妹一起“同做流浪天涯人”。 [4]

文本主人公這種種個人主義的追求，在當時來說都是非常局限的。夢柯去辦學校、興工廠，她有這樣大的財力嗎？去學校念書，她能忍受不公待遇，而和陌生人群周旋嗎？而麗嘉能夠和姐妹們一起，靠自己邊打工邊周游巴黎意大利嗎？韋護能夠放棄自己的革命工作，和麗嘉離開那個拘束的社會嗎？這種一廂情愿的個人主義追求與自由思想，雖然因為與當時變化的復雜的社會環境格格不入，而導致文本主人公出現了相同的困頓和苦悶，然而在丁玲倔強執著的筆下，在這些栩栩如生的鮮活的主人公身上，始終張揚著人性的蓬勃熱力，始終閃爍著青春的熱忱微光。

三

丁玲早期的作品中，文本主人公的處境都是并不順暢和明朗的，那一個個為了追求自由而離開家庭親人，同朋友一道寄人籬下或是只身在外生活的知識女性，都活在對家鄉的懷念，對周圍環境的厭惡，對現實的憤懣不滿中。這些個人主義者追求自由的不完滿，一定程度上是丁玲自己當時的寫照，作品中的環境，都是作者所熟悉的、能夠把握的場景，也是作者追求自由創作的絕境。

在《夢柯》中，夢柯在外地過的并不好。事實上，以夢柯為代表的女性知識分子生活在動亂的復雜的社會里，找不到自由。從封建家庭桎梏出逃出去的她們，或許只能從封建社會里等級制度家庭安排女人未來又變成了資本主義社會中肉欲交易的商品，無法找到真正的自由，她們的個人主義追求之路漫漫無期，前程渺茫。她在艱難的時候也想過回家，她也會想念起家鄉的親人鄰居們，“瞞著幺媽偷一籃芋頭，幾人跑到山嘴上一棵大松樹下燒來吃，撿毛栗，耙菌子……想起這些來，都像夢一般了。”[5]她也想念小時候和父親一起下棋，“想到父親緋紅著臉朝著她搶棋子的樣子，她不覺的微笑了。”[6]當文本主人公夢柯回憶起家鄉，丁玲的筆下就不自覺地充滿幻想，勾勒出了小時候在家鄉自由自在的美好晨景，情之所至，描繪出了這樣一幅幅陽光爛漫的畫面。盡管現實的社會拘束暗淡似乎伸不開手腳也看不到光亮，但作者這些溫暖的回憶，對現實生活進行一種調劑，對理想生活的浪自由向往和美好希冀。

在丁玲的代表作《莎菲女士的日記》中，同樣存在著類似的情況。作者用精致細膩的浪漫主義筆觸，把周圍的環境敘寫得相當雅致，而這中間的人物，內心敏感細膩復雜，情感豐富。獨自生活在外的莎菲，有一個愛她寵她的家庭，父親姐妹都很關心她，愛護她，“我的父親，我的姊姊，都能如此盲目的愛惜我……有時我為這些生氣，傷心，但他們卻都更容讓我，更愛我。”[7]每當回憶起家鄉的親人，總不忘述說親人們對自己的惦念和思念。“父親是不必說，又寄了一張像來，只有白頭發似乎又多了幾根。姊妹們都好，可惜就為小孩們忙得很，不能多替我寫信。”[8]對他們的懷想，自然勾勒出了一幅幅溫馨的畫面，令讀者能感受到那份濃濃的溫情。丁玲為追求自由出走的女性描繪出的充滿愛的溫暖的家庭，給當時追求自由而不得的女性知識分子的黑暗處境，帶來了一抹浪漫的樂觀的斑斕陽光。

結語

“我正是這樣的，如秋白所說的，‘飛蛾撲火，非死不止’。我還要以我的余生，振翅翱翔，繼續在火中追求真理，為謳歌真理之火而死。”[9] 丁玲要追求自由，盡管在當時那個年代，求學、戀愛、革命受到各種挫折和打擊，但是從沒有要退縮的想法，連一星念頭都沒有過。她像飛蛾一樣追求她要的自由，執著她堅持的幻想，不管這個目的別人是否理解，不管這個目標方向在何處，不管她能否找到，她都堅定地不回頭。在作品中隱約或明顯地將這一特性，深深淺淺的刻在文本主人公身上。一生之中，以筆為武器，以文字為載體，以充滿力量的浪漫主義情懷為催化劑，完美地呈現了愛幻想追求自由這一特質。

丁玲早期文本表現個人情感，尤其是女性知識青年的自由追求與現實阻礙的個體分裂矛盾，是用充滿浪漫主義情懷地手法站在知識女性的視角去抒發去表達自己的情思，作品中所描寫的是個體追求的自由生活、自由思想、自由職業等帶有個人的期待和預設性模式的場景，表現出濃烈的個人主義自由色彩和幻想氣息。可以說早期丁玲的創作有個人主義性格的投射，是帶有追求自由的個人思想的文本。

參考文獻：

[1]、丁玲．《我所認識的瞿秋白同志》《丁玲文集》第四卷［Ｍ］．河北：河北人民出版社，2001：116-118

[2]、丁玲．《夢柯》《丁玲文集》第四卷［Ｍ］．河北：河北人民出版社，2001：98-99

[3]、[4]、丁玲．《韋護》《丁玲文集》第四卷［Ｍ］．河北：河北人民出版社，2001：19-20

[5]、[6]、丁玲．《夢柯》《丁玲文集》第四卷［Ｍ］．河北：河北人民出版社，2001：98-99

[7]、[8]、丁玲．《莎菲女士的日記》《丁玲文集》第二卷［Ｍ］．河北：河北人民出版社，2001：65

[9]、丁玲．《我所認識的瞿秋白同志》《丁玲文集》第四卷［Ｍ］．河北：河北人民出版社，2001：116-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