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時候,養過一只狗,關于寵物的記憶,便是從那只狗開始。那個時候,養貓養狗,對于普通家庭來說,是件很隨意的事。那個時候的貓和狗,也沒有如今這么金貴,只是養著而已,沒有專門的吃食,家里吃什么,它們通常是吃剩下的飯菜,多數時候,我們在桌上吃,它們在桌下吃。雖沒有被拴著、寵著,倒也是自在。飽餐了肉骨、魚刺便會各自玩耍去了。我養的狗有個很文藝的名字,當時充滿著文藝情結的我,只能把一個美好的名字用在狗的身上,以慰寄托。我的狗通身黃毛,名叫安琪兒,小名琪琪。
琪琪是一只土狗,沒有正規的血統,純粹的下里巴小狗,通身都與“安琪兒”扯不上半點關系,但我就是要叫它安琪兒,它帶給我的快樂就如從天而降的小天使。其實它僅是同學家的一只狗媽媽不知與誰私奔后回來生下的。
我抱回它的時候,它僅出生7天,肥嘟嘟的,還沒有完全體會到媽媽的溫暖,就被同樣肥嘟嘟的我摟回了家。正是沒有體會到媽媽的溫暖,所以,抱走的時候,它對媽媽沒有表現出很強烈的依戀與不舍。
琪琪成了我們家的一員,剛開始,我的父母非常的不喜歡它,討厭它在家里拉屎拉尿,訓斥它的時候也會訓斥我。無奈之下,我開始調馴它,N次后,它依舊我行我素,旁若無人的在我們家客廳,搖晃著肥碩的小身體,想干嘛干嘛。就這樣,我在父母的怨憤聲中竭力的維護著它。小琪琪慢慢的也長大了些,習慣慢慢的調好了起來,知道什么時候吃飯,什么地方拉屎。有一天,吃多了又玩忘形的它,在客廳肆無忌憚的拉了一泡尿,母親見后,咬牙切齒的拿著掃帚追著它打。琪琪跑得比誰都快,在我的拉扯掩護下,它躲進了一個角落里。頭扒在地上,眼晴可憐巴巴的看著我,像做錯事的孩子。那天晚上,家里停水,不知什么時候,我聽到廁所嘩嘩啦啦有水聲,忙告訴媽媽來水的消息。跑到廁所一看,卻見琪琪像模像樣的跨在蹲坑上,正很驕傲的像人一樣拉著尿。從沒有見過狗上廁所的我,很驚奇的叫來了家里的所有人,大家圍了上來,我的琪琪一點都不害羞或畏懼,拉完尿后,很得意的用眼晴再次看著我們,這次我從它的眼睛里看到的盡是得意,然后旁若無人的搖頭擺尾走了出去,我們全體哭笑不得的目送著它離開。
自那以后,母親不再打它,還會問周圍養貓狗的人:“你們家狗狗會上廁所嗎?”別人自然說不可能,于是,母親會很開心的把琪琪如何知道上廁所的經過告訴大家,然后帶它出來溜一下。我的琪琪因為會像人一樣上廁所,一時成為左鄰右舍的狗明星,時時會表演一下。
后來在外讀書,每周回家一次,它老遠就能聽到我的腳步,老遠就會跑著、叫著來接我,見到我便一頭鉆進我的懷里,撒嬌好半天,才會陪著我進家門。有一年的臘月冬至,我回到家,沒有聽到琪琪熟悉的迎接腳步,以為它跑出去野玩去了,后來才知道,貪玩的琪琪被好吃的鄰居誆了去,當了美餐。我知道這件事后,哭鬧不休,找到打死它的那戶人家,不依不饒。畢竟是抬頭低頭都要見的熟人,無論怎么哭鬧,琪琪也不能復生。再說了,在當時,打死條狗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更多的人家,養只狗,本來就是等著臘月冬至燉著吃的。我接受或接受不了,事實就是這樣。
從那以后,我不再養狗。每見到別人家的狗,我心里就會升騰起對琪琪的回憶。我在想,我的琪琪去哪里了?會不會真的如天使般長著翅膀飛回了天堂?如若脫胎換骨,它會變成怎樣的生命?可否還會回到我的身邊呢?每想到此,那份傷心不會因為時間的推移而淡忘,而每當此時,我便會想起順治皇帝的悟道詩:“未曾生我誰是我,生我之時我是誰,長大成人方是我,合眼朦朧又是誰?!奔毾肷械倪^往,與我們有情有緣的,何其之多。哪怕只是一只小狗,或者也會用另一種生命方式回歸,所以,佛門講因果、重緣分。
前幾日降溫下雨,在寺院停車處附近的角落里,一只小狗在寒風里瑟瑟的發抖。見我過來,竟不畏風雨的跑了出來,后腿立起,前腳做揖,一雙眼晴幾乎流著淚的看著我,嗚嗚的呻吟。頓時,我的眼淚情不自禁的流了下來,我不敢相信,一只流浪狗在被人嫌棄與欺凌后,見到我有如何的動作,從它全身的臟、亂、臭看得出來,它經歷了多少的風雨苦難,從它的眼晴里我看到自卑、無奈與祈求。從來潔癖的我,居然沒有一點的惡心抱起臟兮兮的它,像抱著個孩子。我把它帶回辦公室,我為它取了個名,從此它便叫“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