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級行不行！

王安全根據陳忠實同名原著小說改編的電影《白鹿原》千呼萬喚始出來，該片于2011年完成，因為審查的問題，直到2012年2月才在柏林電影節首度露面，其片長更是“變幻莫測”，竟然出現過300分鐘、210分鐘、160分鐘、156分鐘四個版本，最終在國內公映的則是156分鐘的版本，意即講電影為了通過審查，足足切掉了近三分之一的內容。這意味著《白鹿原》中不少關鍵性情節被迫缺失，主要人物的命運線除田小娥之外無一有始有終，而原著中相當吃重的情色戲份也不得不被閹割。然而，縱觀產量豐饒、品質多半優良的歐美電影市場，分級制度給予他們寬松的創作環境，使得“電影”真正成為可商業可藝術的產品，唯有級別之分，才沒有發行上的阻力。

自由的美國電影

美國電影分級制度歷史悠久，1922年加利福尼亞的美國電影協會（簡稱MPAA）成立，這是完全由家長們組成的委員會，以之評判電影尺度。1968年美國電影分級制度出臺，并實行至今。所謂的“分級”讓美國電影徹底自由化，因為委員會成員雖然會根據電影的主題、語言、暴力程度、裸體程度、性愛場面和毒品使用場面等將電影分類，幫助父母們判斷哪些電影適合特定年齡階段的孩子們觀看，但這類評級與電影內容的好壞無關，而且并不強制執行。所以電影制片方可以選擇不分級，直接安排檔期上映，但制片商們考慮到公益目的，還是會提交電影分級。

MPAA將電影大致分為五級：一、G級為大眾級，影片從畫面到內容都非常健康，沒有裸露、性愛、吸毒乃至暴力粗口，比如《獅子王》、《機器人瓦力》這樣干凈的影片，甚至連吸煙鏡頭都不會出現；二、PG級為普通級，因有些鏡頭可能讓兒童產生不適感，建議在父母的陪伴下觀看，當然該級別電影里也基本沒有性愛、吸毒和裸體場面，即便有也時間很短，恐怖暴力鏡頭都是適度的，比如《尼斯湖怪·深水傳說》。三、PG -13級也是普通級，但只適于13歲以上兒童觀看，這類影片中沒有持續暴力鏡頭，也不會出現裸體，但有時會有吸毒鏡頭和臟話，打過擦邊球的驚險大片《木乃伊》系列便是其中典范；四、R級就是所謂的限制級，17歲以下必須由父母或監護陪伴才能觀看，這類影片中包含成人內容，比如性愛、暴力、吸毒、粗口都會出現，相信《美國派》、《泰迪熊》一類所謂的“性喜劇”大家也不會陌生；五、NC -17級，該級別電影是禁止17歲以下觀眾觀看的，片中會出現清晰的性愛場面、大量吸毒或暴力鏡頭、也有一堆粗口，活色生香的情色片《欲望都市》便在此級別之列。這類定級方式只是單純地作為提供觀眾觀賞影片指導意見的一個依據，但絕無權力禁止其公映。當然，也有定級為M，X OR P，這一級的電影是真正的“重口味”，不適合在大院線公映，也就是限制類。正因有這樣細致的分級，使得美國電影人可以任意發揮，完全不用擔心“審查通不過”的問題。

相形之下，歐洲其它國家也有類似的電影分級制度，加拿大電影分為普通級、家長指導、14歲陪看、18歲陪看、限制級，與成人級幾大類。英國分為U級（普通級）、Uc級（特別適合兒童觀看）、PG級（家長指導級）、12級（適合12歲以上及成人觀看）、15級（適合15歲以上成及成人觀看）和18級（適合18歲以上及成人觀看）。觀念一向開放的法國人更希望能完全擺脫審查理的束縛，所以只為電影制定了三種等級：禁止不滿12歲兒童觀看的影片；禁止不滿16歲青少年觀看的影片；X級影片。可見，電影分級的概念在歐美國家只作為保護未成年人的一種工具，審核員們更無禁止電影上映的權力，這無疑也激勵了電影人的創作熱情，有效推動電影品質的提升。值得一提的隸屬中歐國家的波蘭，雖然處于鐵血政權之下，但政府對電影的審查極為寬松，反而對電視劇審核嚴格，因此波蘭也誕生了諸如羅曼·波蘭斯基這樣的電影大師。

謹慎中開放的亞洲電影

相比歐美國家一路開綠燈的電影分級制度，亞洲國家也有令電影人放心的分級制度。原本一直保守拘謹的韓國，于1998年建立電影分級制度，規定電影分為：全民、12歲以上、18歲以上可以觀看和限制放映五個等級；且所有電影的評級都是由民間組成的“影像物等級委員會”進行評級，此舉令韓國電影在短短十年之內迅速崛起，涌現了諸如《美人》、《愛的色放》、《快樂到死》之類的情色經典，以及《薄荷糖》、《老男孩》、《密陽》等等曾經笑傲戛納電影節的佳作。至今仍保留分級制度的香港，也將電影分為四級，因此如今還有《肉蒲團》、《金瓶梅》之類新拍攝的三級片于午夜場公映。臺灣電影分級為普通級、保護級、輔導級與限制級；盡管臺灣多數影片都走了“小清新”路線，但也不乏蔡明亮這樣的限制級導演，炮制出了《愛情萬歲》之類的優秀情色電影，而魏德圣的史詩巨制《賽德克·巴萊》里也因有過分暴力血腥的場面在臺灣本土被定為限制級。

當然，與目前國內審查制度類似的情況，出現在二戰期間的日本，當時為了鼓舞軍心，日本政府對電影審核非常嚴格，包括舞臺劇的演出劇本都要進行審查，將一切不利于征兵的內容全部刪掉，包括情愛戲和講述家庭溫暖的情節；三谷幸喜編寫的舞臺劇《笑之大學》就講述了那個年代荒謬的審查制度，后來該劇被翻拍為電影，于2004上映。1956年日本映畫倫理委員會成立，才有了審核分級制度，大概分為“一般”和“18歲以下禁觀”兩類，直到1976年才在分級中加入“R指定”級別。當時審查只注重裸露性愛的影片，對暴力，及恐怖等情節并不管制，所以日活電影公司出品的大量異色電影中不能露男性的生殖器官；直到1990由于發生了一些震撼社會的恐怖殺人案件，又將恐怖暴力電影歸入嚴格分級。1998年起，日本分級制度也終于完善，共分四級：一般（無限制）、PG -12（12歲以下觀看要家長陪同）、R -15（15歲以下禁止入場，劇情包括深度的性、暴力、恐怖，及青少年可能會模仿的不良行為）、R -18（18歲以下禁止入場，會鼓勵使用毒品、反社會行為）。

電影審查尚存在嚴格限制的伊朗，因1979年霍梅尼領導的伊斯蘭革命而讓電影人面臨宗教和道德法令的審查，所以80年代開始，一批有理想的伊朗電影人不得不從兒童題材著手，拍攝了《小鞋子》、《白氣球》之類有情操又很“安全”的經典兒童片。但是像阿巴斯·基亞羅斯塔米之類的電影人仍回歸成人視角，拍攝了《橄欖樹下的情人》一類在自己國家被視為“禁忌”的優秀作品，包括2012年拿到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的阿斯哈·法哈蒂執導的《德納和西敏：一次別離》都是在其祖國無法公映，只能在墻外風光的佳作。這樣戴著鐐銬起舞的電影人，在亞洲不計其數。

一個國家的審查制度從某種程度上決定了該國電影整體水平的發展，也是為電影藝術提供何種精神內核的關鍵所在。無論是分級也好，不分級也罷，環境越是寬松，電影人的發揮空間便越大，唯有脫去栓在“藝術”身上不合理的鐵鏈，電影才能飛升至它應有的高度，這也許也是所有中國電影人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