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論語》是中華民族精神的根基,歷史上無數仁人志士都深受孔子的思想影響。文章試從文本的角度來分析《論語》何以能夠超越諸子百家而最終成為中國文化的“藍本”,同時強調對話文本自身就是一種有意義的思考方式。
關鍵詞:論語;孔子;文本;對話
中圖分類號:G6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7661(2012)24-027-02
當代國學大師錢穆先生曾指出在中國茫茫書海中有7部書是“中國人人人必讀的書”——《論語》,《孟子》,《老子》,《莊子》,《六祖壇經》,《近思錄》,《傳習錄》。關于讀《論語》錢穆先生認為:“今天的中國讀書人,應負兩大責任。一是自己讀《論語》,一是勸人讀《論語》。”究其緣由,錢穆先生在《孔子傳》開篇就提到:“在孔子以前,中國歷史文化當已有兩千五百年以上之積累,而孔子集其大成。在孔子以后,中國歷史文化又復有兩千五百年以上之演進,而孔子開其新統。”足以見得,以《論語》為代表的傳統文化是我們祖宗留給我們的寶貴精神財富,它對我們整個中華民族精神,民族品格的傳承具有不可估量的作用。
按照法國詮釋學家保羅·利科的說法,詮釋學詮釋的是文本,而文本是通過書寫固定下來的言談。文本《論語》記載著的正是孔子的言語行事,也記載著孔子弟子們的言語行事。“論語”的“論”是“論纂”的意思,“論語”的“語”是“語言”的意思,“論語”就是把孔子的言論編纂。“論語”的名字是當時就有而不是后來別人杜撰的。唐代陸德明作的《經典釋文》里說“論,如字,綸也,輪也,理也,次也,撰也, 答述日語。撰次,孔子答弟子及時人之語也。鄭玄云仲弓子由子夏等撰。”根據這個解釋,論語的意思是弟子編撰的孔子話語。所以“論語”是孔門師生對話錄。解釋學大師伽達默爾就認為人永遠以語言的方式擁有世界。無論從哪個角度看,文化形態事實上總是由那種文化的語言來決定的,所以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文化選擇的過程就是語言選擇的過程。盡管孔子思想在諸侯爭霸的時代并未被重視,但儒學終究為我國傳統文化的建構提供了內核,這在一定程度上取決于《論語》文本自身的語言選擇及其對民族文化心態的影響。我們現在試著從文本的角度來分析《論語》何以最終成為中國文化的“藍本”。
伽達默爾把文本定義為“被理解的真正給定之物”。他認為,從每位讀者的立場出發,文本只能是一個半成品,是理解交流活動過程的一個階段。文本不是簡單的載體,文本就是文本,它自我展開和自我呈現,只有在理解者的參與下文本意義才能得以顯現。當我們真正進入文本時,就意味著我們進入了一個文本引領的意義世界。而文本真正的目的就在于把另外一個世界轉換為讀者的世界。 因此,我們要把文本所形成的時代對話、時代生活、時代精神、以及那個時代的一切能夠揭露文本精神的東西都要挖掘出來,始終用一種懷疑和批判的精神,去理解文本。這個懷疑和批判,不是否定文本和文本的作者,恰恰相反,而是替文本作者說出他沒有說出來的話。
隨著殷周文化危機而來的自我意識的產生,春秋戰國時代的諸子百家都以各自的語言表達轉換來反觀世界,來表達他們對社會價值與文化價值秩序的主張。在這種語言表達的轉化中,孔子對語言的革命獨具特色,形成了以《論語》為代表的極具魅力的語言文本。《論語》主要由簡短的語錄體和簡練的對話體組成,形成了極具魅力的語言文本。它的鮮明特點是簡潔明快,通俗流暢,而且大多從生活中娓娓道來,即使只言片語,也令人印象深刻,回味無窮。其中記錄了許多孔子及弟子談話的情態,描繪了說話的氣氛,使人身臨其境,在說話者和聽話者之間沒有距離感,而且即便是讀者也隨之進入了一種狀態,極易為讀者所認同。“就文本《論語》的具體所指而言,它本質上為一個不成熟的文明走向成熟文明提供了可供選擇的模式,是文化自我意識積淀的產物。就文本《論語》的潛在所指而言,它提供了一種文化的宗教情懷,暗合了民族的文化心理結構,它超越了文本的意義而成為中國文化的藍本。”孔子就是通過這樣的語言行為來建立大眾的行為規范,實現了周禮的時代嫁接,這種嫁接隨著孔子以后的歷代儒生對《論語》的不斷修正、闡釋而逐步滲透到民族心理和民族文化之中。
無論我們從哪個角度來審視中國文化,都無法回避《論語》內在地規定了中國文化的深層結構這樣一個事實。正是基于殷周禮儀的失落和社會的紛爭無序,孔子借助于對個體生命的沉思來把握文化建構的脈搏,提出了植根于文化深層的儒家思想——以“禮”為外在行為規范,以“仁”為內在思想核心。在孔子看來,周禮是一種理想且永恒的社會規范,而重建“周禮”,就是解決社會無序狀態,重建失落的理想。“如果說‘禮’意味著一種確立意識形態的操作程序,那么‘仁’就是這種意識形態的終極價值關懷(宗教)。”然而,當我們結合當時的歷史背景和文化根源再一次深究文本《論語》時,不難發現多數學者皆因孔子對禮、仁的強調,而斷言其思想核心為仁或禮,卻不知這只是表面現象。如果我們可以對孔子的“無可無不可”做出如伽達默爾所引用的康德在《純粹理性批判》這本書中指出的“規則的合理運用是無規則可循的”,那么可以說,對于孔子整個思想體系具有決定意義的既不是仁,也不是禮,而是抽象道德的具體化實踐原則,即個體如何在具體的語境中實踐抽象的普遍道德原則。“孔子可以說建構了一個為自我實現愿望所引導的人文化的理念世界。”由于文本以文字固定下來而成為一般性的東西,形成文本所具有的當時實際情境不再體現出來,而且也不可能完全重新構建出來,因而文本不再單純是作者思想的本真表達理解實際上是受傳統浸染的理解者自身在文本的刺激下展自己內心世界的過程。而理解歷史文本需要一種比較清醒的自我意識,意識到理解過程中的不同層次,并且透過文字直達作者內心世界,對作者的生活體驗形成共鳴,對于我們的未來生活形成指導。如果將《論語》當作一份古代文獻或一件文物來閱讀,我們可以把文本看作是由不同的歷史背景沉淀或淤積而成的集合體;也可以把文本看作是一個整體,其中的每一部分都促成文本在完結那一刻時具備的完整性。無論采用哪一種方式,我們理解文本的目的是想盡可能理解成跟原初作者或是原初編者一樣。當面對文本形成一般理解之后,隨著相關文本所提供的信息不斷匯集和融貫,讀者便會不自覺地在比較和反思中把自己投射于文本所顯示的情境之中,“通過視界還原而達到對于文本作者內心世界的理解。
正如現代解釋學家形成的共識,文本只有經過讀者的參與,才能獲得新的生命。《論語》的意義和價值正是在歷史的長河中經由無數讀者的閱讀建構而不斷生成的。由于《論語》中的對話具有濃厚的生活氣息,當后代讀者閱讀《論語》時,就形成了孔子和讀者之間的對話,使《論語》超越歷史,重獲新生。雅斯貝爾斯曾經說過:“對話便是真理的敞亮和思想本身的實現。對話以人及其環境為內容,在對話中,可以發現所思之物的邏輯及其存在的意義。”由此證明真正的思想是對話,而對話是人類流傳的重要方式,是探索真理和認識自我的途徑。如果我們嘗試與一個擁有具體的思想的而非圣人的孔子進行全面充分的精神相遇和靈魂對話,“以期達到某種‘視界的融合’”,那么對話便為我們提供了理解《論語》的極富啟示意義的讀法。與古人對話無疑是一種思想的探險。而這種對話絕不意味著尋找某種古人能為我們已指示的一條唯一正確的道路,而重要的是在一個思想自由、價值多元的世界里,盡可能地嘗試開啟解決我們自己時代問題的各種可能的有益路向。如果我們試圖與孔子達成哲學解釋學的“視界的融合”,重要的不應是看作為圣人的孔子說了些什么,并對人所共知的內容作一種簡單的解釋,而必須把孔子作為一個身處具體的社會政治一一歷史文化處境中的人,即生活于有哭有笑、行動、希望、恐懼的人群和先秦“對話”的時代情景之中的思想者。只有這樣,我們才能真正使文本即《論語》“作者的說法重新回到生活中去”。
顯然,對于文本的理解更多的是在于為了實現我們渴求完善的內在心理。讀文本《論語》,我們會發現孔子有著這樣一種溫柔敦厚的氣度和一種謙抑理性的態度,這正是中國人的人格理想。《論語》的思想精髓就在于把天之大,地之厚的精華融入人的內心,如果我們能夠在文本與孔子真正相遇,那么我們就能夠汲取到孔子所賦予的強大精神力量。《論語》之于我們并非無字天書遙不可及,它流動和包容,讓古今中外的人群溫暖地浸潤和感悟。
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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