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多報道香港回歸的新聞中,《別了,不列顛尼亞》以其獨特的視角,雋永的語言,厚重的歷史縱深感獨樹一幟,榮獲第8屆“中國新聞獎”一等獎。作為報道重大歷史事件的新聞,《別了,不列顛尼亞》在重點報道英方撤離的同時,還在字里行間透射出意蘊豐厚的外交深意,給本篇新聞稿涂抹一層亮麗的色彩,令人深思回味。
一、港督府的改擴建:建筑變遷中的殖民色彩
“在以后的一個多世紀中,包括彭定康在內的許多港督曾對其(港督府)進行過大規模改建、擴建和裝修。”港督府的改擴建,有公務增多的原因,也和港督的生活習慣、個人喜惡有關。除此以外,還有沒有另外的考量呢?
1841年英國占領香港后,將花園道、上亞厘畢道至己連拿道的山坡劃為政府山,在此建立殖民地行政中心。港督府位于上亞厘畢道,最初是一座帶有英倫風格的樓宇。港督府遠眺維多利亞港,俯瞰中區景致;下達政府總署、圣約翰座堂,旁為金鐘域多利軍營,后為動植物公園。港督府的布局充分反映了英國人的工作習慣與生活模式。1941年至1945年日本占領時期,總督磯谷廉介加建了中央日式塔樓,修改了石柱墻飾,裝設了日式趟門和榻榻米臺,將建筑屋頂改為日式瓦頂,淡化了建筑的歐陸風格,使港督府變成了一座具有東洋特色的府第。二戰結束后,港督楊慕琦于1946年遷回官邸,拆除了日式裝置,改建成睡房和浴室;港督葛量洪加裝了壁爐,增建了露臺;港督麥理浩更換了屋頂,安裝了中央空調。港督府遂成為日式建筑與英倫風格雜糅、古典風情與現代潮流并存的建筑。港督府建筑的變化,意味著殖民者的更替;殖民者的更替,又帶來了港督府建筑的變化。港督府建筑的變遷,是殖民者主宰香港的強硬宣告,是殖民國擁有香港治權的另類顯示。港督府不僅僅是殖民者的行政中心,也是殖民的顯著標志;港督府不是普通的建筑,是香港百年滄桑的歷史見證人。
二、英軍添馬艦軍營升起的五星紅旗:國家主權的強力宣示
“在新的一天來臨的第一分鐘,五星紅旗伴著《義勇軍進行曲》冉冉升起,中國從此恢復對香港行使主權。與此同時,五星紅旗在英軍添馬艦營區升起。”主權的宣告,為何要升起“兩面”五星紅旗?英軍添馬艦營區升起的五星紅旗有什么特別的意味嗎?
香港駐軍問題,是中英談判后期最復雜、最敏感的問題之一,中英雙方對此理解不一。英方認為,中國在香港駐軍,會引起香港市民的不安。香港與中國大陸相接,中國人民解放軍沒有必要武力進城,英方的如意算盤是“以主權換治權”。香港親英勢力也遙相呼應,紛紛對中國駐軍表示遺憾。面對挑戰,鄧小平針鋒相對,予以反擊:“我國在恢復對香港的主權之后,中國政府有權在香港駐軍。這是維護中華人民共和國領土的象征,是國家主權的象征,也是香港穩定和繁榮的保證。香港是中國的領土,為什么不能駐軍?沒有這個權力,還叫什么中國領土!”(《會見港澳出席六屆全國人大二次會議的代表和出席六屆全國政協二次會議委員的談話》,《人民日報》1984年5月26日)“除了在香港駐軍外,中國還有什么能夠體現對香港行使主權呢?”(《保持香港的繁榮和穩定》,《鄧小平文選》第3卷75頁)軍權,是國家主權的核心組成部分;軍隊,是國家主權最堅強的保障。添馬艦營區升起的五星紅旗,是中國人民解放軍進駐香港的象征,也是對英國當局“以主權換治權”的有力回擊,它與中英交接儀式上升起的五星紅旗交相輝映,是對國家主權的強力宣示。
三、即將退役的“不列顛尼亞”號:皇家游輪最后的尷尬之旅
“……,將于1997年年底退役的‘不列顛尼亞’號很快消失在南海的夜幕中。”英方為何選擇一艘即將退役的游輪來接載查爾斯王子和彭定康?這種選擇有什么意味深長的地方嗎?
“不列顛尼亞”號是以豪華著稱的英國皇家游輪。1953年4月下水,1997年11月退役,長125米,寬16米,重5800噸,是當代世界最大的私人游輪。“不列顛尼亞”號曾造訪135個國家,600多個港口,在海上風光了近半個世界。如今,在夕陽的殘照中,這艘標志著大英帝國昔日雄風和皇室尊貴的游輪將完成它最后一次航行,并給大英帝國在香港156年的殖民統治劃上句號。“不列顛尼亞”號的最后之旅就是英國結束對香港的管治、交回香港主權之旅,這無疑使“不列顛尼亞”號多了幾許尷尬。曾經風光無限,代表著強大與尊貴的皇家游輪在與英國的政要們共同見證了令英方極具挫敗感的主權交接儀式,見證了英國殖民在東方的最后瓦解,見證了一個強大中國的力量之后,不可避免地被打上了恥辱和失敗的烙印。也許,在英國人看來,隨著“不列顛尼亞”號的退役,這段恥辱和失敗也將“退役”,借一艘游輪的退役來抹去這一段恥辱和失敗不失為一種巧妙而高明的選擇。但我想說,皇家游輪的尷尬之旅雖然結束了,但恥辱和失敗的印記不會輕易消失。英國人應該正視歷史,反思歷史,才能把握現在,走向未來。
四、大英帝國從海上來,又從海上去:帝國覆滅的象征
作為新聞稿的結束語:“大英帝國從海上來,又從海上去。”含義雋永,意蘊深長,留給讀者無限的思考空間。
全文指稱“英國”凡15處,最后一句為何改稱“大英帝國”?要想體會個中深意,讓我們先簡單回顧一下大英帝國的盛衰史。大英帝國是繼馬其頓帝國、羅馬帝國之后在歐洲興起的又一世界性超級帝國。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前,大英帝國已占據遍布世界五大洲,約占世界總領土面積1/4的地域,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世界大帝國。大英帝國是各超級帝國中唯一一個從海島起家,以海軍為主開拓疆土的超級帝國。海上力量是其最重要的戰略工具,海上力量的成長跟帝國力量的壯大幾乎同步。在某些情況下,人們將大英帝國的海上霸權跟大英帝國等同。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后,英國的國力遠不如從前,維持龐大的海軍已力不從心;隨著20世紀60年代大英帝國殖民體系的徹底瓦解,海上力量的需求已不再迫切;二戰后與美國結成戰略同盟,保持龐大的海軍也不十分必要。這樣,大英帝國的海上力量日漸式微。海上力量的強大,海上霸主地位的確立,成就了大英帝國,此為“大英帝國從海上來”;海上力量的衰落,海上霸權的喪失,使大英帝國淪落,此為“大英帝國……又從海上去。”該句是大英帝國由盛而衰的真實寫照,真可謂:“成也海上,衰也海上。”
從新聞現實的層面,人們對該句也常常理解為:1841年,大英帝國橫跨印度洋而來;1997年,“不列顛尼亞”號黯然從海上離去。“從海上來”標志英國對香港的殖民統治正式開始;“從海上去”標志香港脫離英統,回歸祖國。然而,查爾斯王子和彭定康沒有選擇更加快捷便利的交通工具(比如飛機)離開,而是選擇從海上撤離,似乎也讓人浮想聯翩:殖民者膽敢從哪里侵入,我們就有能力讓他灰溜溜地從哪里回去,殖民者自釀的苦酒只能自己咽下。殖民者以近乎被羞辱的方式慘淡收場,中國人強烈的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
(作者單位:四川南充第十中學)
(責任編校:長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