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演員,代表作《白銀帝國》
《戀愛的犀牛》等
《過年回家》《看上去很美》
我和婁燁的第一次合作,過程十分曲折。諸事莫名,卻始終存有默契,這也可謂之為一種緣分。一開始記住婁燁這個名字,是因為偶然間看了《蘇州河》,頗被這部浪漫而有情懷的電影觸動。我們的第一次見面,同樣始于偶然。婁燁原本是想找曾經與我合作話劇《戀愛的犀牛》的男演員段奕宏,卻偶然看見我們倆的合影。后來他找人約我見面,想讓我在他的電影里出演一個小角色,也許是出于窺探演員真實個性的考慮,婁燁并未說明自己也會在約見現(xiàn)場。
那時我的感情也正面臨許多問題,處于一種不想拍戲的狀態(tài)。因此幾番推遲,均未得見。直到有一天,我開車路過他們跟我?guī)状翁岬降囊娒娴攸c,心想正好順路見一面。那天我并未化妝,也未做任何準備,在座各位我?guī)缀醵疾徽J識。于是一落座,我便沒準備多呆,打算坐一會兒就走。不想聊了幾句之后,副導演站起來,指著旁邊的婁燁向我介紹:“這是我們導演婁燁。”我?guī)缀跏敲摽诙觯骸鞍。∫朗悄阍冢以缇蛠砹耍 笔聦嵣希夷翘斓臓顟B(tài)極其放松,婁燁也沒有與我多談電影的事兒,因為他們對劇本都是保密的。我們只是天南海北神侃一通,后來婁燁問我最近在干嗎,我說在忙裝修的事兒,不想拍戲。聽了我的話,在場的人都覺得不可思議,婁燁也有些錯愕。也許他心里在想:“既然如此,豈不是白來一趟?”但也許正是我的不在意,讓婁燁覺得我有些不一樣。
幾天后,副導演打電話給我,讓我去取劇本。我因為當天有事,拜托一位好朋友幫忙去取。剛拿到劇本,劇組的電話又過來了,一定要對劇本保密云云。我當時心想,這個劇組還挺事兒的。但當我到家時,我的朋友掩飾不住心里的激動,她說這部戲你一定要接,因為這個女主角的狀態(tài)和感覺跟你太像了。我隨即拿過劇本,幾乎一口氣看完,有幾段我禁不住感動落淚。這是我演戲十幾年來,第一次能夠將自己完全釋放的角色,但是我依舊將劇本退回給了劇組。
“為什么?”后來婁燁找到我,問我。
“接這部戲,我會失去太多東西。”我回答說。
“比如呢?”
“比如愛情。”
聽了我的回答,婁燁不動聲色地說:“那行吧,下次再合作。”如果沒有后來發(fā)生的一切,這些只會成為我生命中一段不起眼的插曲。漸漸地我忘記了這件事兒。有一天,我正在拍一部電視劇《煙花三月》,突然接到婁燁那邊副導演的電話,讓我過去試裝。我本想拒絕,但他執(zhí)意要我去,說能不能拍再另說。
我試裝結束之后,制片人留下我說我們再聊聊吧。她說不止是婁燁,劇組許多人都希望我來出演這個角色。她還說第一眼看到我的照片,就想到了她的女兒。我問她女兒多大,她說3歲,她很準確地設定了這個角色。讓我更為詫異的是,婁燁為了這部電影畫了許多連環(huán)畫,我一眼便認出畫中的主角,因為畫中的女孩和我的外形、感覺都特別像。但這些畫其實是婁燁一年前畫的,那時他并不認識我。
這便是緣分。為了讓我順利進組,劇組搞定了與《煙花三月》的時間沖突。電影制片人特意去東北重新選景,以遷就我的檔期。半個月后,她回來了,當我見到她那一刻,我眼淚幾乎掉落下來。因為比我上次見她,她足足瘦了一圈。也是在這一刻,我覺得再多困難也都無所謂了,因為他們的目的非常純粹。而我的那些執(zhí)念和在乎,不過只是出于自私和不職業(yè)。這幾年的婁燁,更像是一個被放逐的電影流浪者,但他從未停止過對純粹作品的追逐。他為了見上部電影《花》的原著作者劉捷,一起談劇本,前后大約幾個星期,在巴黎按照小說故事發(fā)生的地點約會見面,討論故事以及背景。而在他現(xiàn)在的新片《浮城謎事》里,他認為這個角色和我現(xiàn)在生活的狀況非常接近。我知道他和劇組看了很多視頻和照片,聽說拿到拍攝許可證那天,他喝了很多酒。其實眾所周知,這幾年他成了一個依靠國外資金拍著中國人故事的導演,很多時候他都悶在自己那個標志性的工作室里,大白天還拉著窗簾、開著臺燈。他自己說過,對出席發(fā)布會、接受記者采訪、追趕過億票房這種時下很流行的事情,他還不適應,但最起碼能看到他已經走在嘗試的道路上。
因此當婁燁為新片《浮城迷事》再次找到我的時候,我很自然地接受了。這可以視作我們緣分的繼續(xù)。在這個浮躁的電影圈,能夠尋覓到一份緣分并不容易,如果它真的出現(xiàn)了,那就隨緣吧。
“I”for iPhone
馬家輝
生于香港,灣仔長大,專欄作家,著有《死在這里也不錯》《李敖研究》等作品。
去年10月6日我買了生平的第一部iPhone,在電視臺遇見竇文濤,他用挑釁的語氣問:你終于投降了?你終于忍受不了誘惑,加入我們的“愛瘋集團”?你是為了紀念喬布斯昨天病逝而買?我笑道:老竇,我們合作了13年,你還是不太了解我。我其實一直想買“愛瘋”,但越多人用我便越猶豫,總覺一旦用了便是向喬布斯投降,直到這位“平果教主”去世了,再也享受不到我的“愛瘋鈔票”了,我才去買,阿Q地覺得自己贏了,沒讓他賺到我的錢。
我真是一個別扭的男人,對不對?我明白,但沒辦法,我確實別扭,這便是我。我手上的iPhone是個“無添加”版本,我故意不給它任何附件,沒裝套子,沒貼薄膜,明刀明槍,原汁原味,握在手里,強烈感受到那股實實在在機械冰冷質感,暗暗有幾分手握武器的錯覺。這是匕首,這是短槍,這是我闖蕩江湖的護身依靠,攻擊靠它,自衛(wèi)靠它,愛與恨的溝通互動都依靠它,我跟它永不離身,必須承認,我連睡覺時亦把它置于床下,觸手可及,擁有一份莫名安全感。當然另一個真實理由是不讓妻子把它拿走、檢查照片和短訊。
好久以前已經把手機和兵器有了心理上的連結聯(lián)想。還記不記得第一集《無間道》?導演劉偉強和麥兆輝探究城市男人的正邪抉擇,幾位男主角除了用手槍一決生死,亦用手機互斗智謀,事實上,正因懂得善用手機于先,故能以手槍取勝于后,何者比較重要,也就不言可喻了。曾經有人從“amanwithasword”和“amanwithagun”的陽具象征角度分析武俠片和英雄片的父權符號意義,如今恐怕在槍與劍之外又多了一種叫做手機的后現(xiàn)代兵器可供索引思考,難怪臺灣女作家朱天心早已在小說里將當眾把玩手機的行為形容為“公開自瀆”。
手機之為物,大大改變人與人之間的互動形態(tài)而致新潮百出。曾經有人研究美國加州的黑人小區(qū),發(fā)現(xiàn)自從手機興起并普及,不良分子的黑幫社團高速瓦解分裂,產生了“鼠系繁衍”趨勢。因為有了手機,不良少年之間易于緊密聯(lián)系,增添了訊息交流和策謀合作的機動能量:三四個人即可搞事,商妥分工,甲負責取貨,乙負責收錢,丙負責販賣,丁負責把風,多少邪惡買賣透過電波此傳彼送。憑著一人一手機,小圈子能夠獨立運作、自給自足,不再需要一個強大的中央系統(tǒng)在背后提供策劃、情報、指揮等“行政支持”。社團兄弟的自主力提高了,等于社團教父的控制力減弱了,昔日一條龍式運作的巨型幫派遂難生存,頭腦精明的大哥們只好改變businessmodel,鼓勵手下自立門戶大做買賣,然后以“結盟”方式松散地集合到同一旗號之下。大哥們從此出賣的是“商譽”和最后關頭的武力調解,不必親力親為介入每宗買賣,這叫做“分殊的統(tǒng)合”。
手機誕生接近三十年,技術升級一回,人際關系劇變一次。蘋果最近推出iPad3,影像功能再度升級,屏幕上的人事物都會栩栩如生,立體感百分百,我們舍不得讓視線和注意力離開半秒,宇宙世界皆在其上,我們活在那里,不再活在這里,或,只愿長期活在那里,不再喜歡活在這里。
下一步又是什么,如果iPad繼續(xù)進化,發(fā)展到iPad30?肯定將會出現(xiàn)360度的立體影像傳送,或許不必等到iPad30了,到了iPad13已可看見,甚至可把技術挪移到iPhone,在iPhone13現(xiàn)身之時,就像電影《星球大戰(zhàn)》里的星際對話,小小手機上的小小屏幕上有個小小的攝錄機頭,噴出一束小小的激光,把你掃射一遍,影像送到對方的屏幕上,如同你站在眼前,對你的朋友或親友或愛人訴說各種前世今生。
你伸手摸去,盡管觸碰不到任何實質血肉,但激光在你的手指之間回轉繚繞,溫暖遂在心頭涌起,你隱隱感覺自己在觸摸對方,遠隔千里,近在指間,你們有了接近第一手的接觸。試想如果對方是一位死去的情人或親人,那又將是什么樣的一種感動?懷念死者,以前只能看相片看書信,后來呢,可以看錄像帶然后是看DVD,那都是好,卻總好不過看見立體的她站在眼前對你喃喃說話。在擁有iPad13的年代里,你可以錄下任何一個人的通訊視像,若有需要,按鍵,重溫,對方立現(xiàn)眼前,甚至不止于說話而更可以跳舞、走動、旋轉,你可以回顧所有對方在你眼前做過的動作或言語,彷佛她并未遠去,只是睡在小小的機器天堂里。
“為她起一念,十年終不改,有召即重來,若亡而實在”,胡適于八十年前寫的情詩句子其實預告了人類未來,何其哀傷又何其美好。
等待你,我的親愛的iPhone13。
電影里的瑜亮情結
周黎明
被《洛杉磯時報》稱為“最著名的中國影評人”、“中國的羅杰·伊伯特”
《特殊身份》劇組鬧得不可開交:先是趙文卓被開,趙向媒體訴苦,接著甄子丹反駁,然后就是同業(yè)及網友排排站隊,搞得跟軍訓似的,架勢趕超方韓大戰(zhàn)。不同的是,方韓并非同一行業(yè),更非同一團隊,隔空交戰(zhàn)有可能互放空炮。趙文卓和甄子丹理論上可以拳拳到肉,如同武林大會。俗話說,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矛盾。人多矛盾也就多;把兩個實力相當的人擱在一個狹小的空間,不打起來才怪了。看了那么多武打片,這個道理似乎應該人盡皆知,想一想那些酒樓食肆的場景,一群人吃得好好的,又進來一群人,互相打量,互不服氣,于是便開戰(zhàn),茶壺板凳齊飛。你會說:那是演戲,夸張的,現(xiàn)實生活要文明得多。沒錯,進餐館打架的事兒如今已罕見,但作為一種象征,這個現(xiàn)象古今中外從來就沒有停歇過。
一些單位設兩個一把手,一個叫書記,一個叫什么長,或者一個總經理,一個董事長,除非明文規(guī)定哪個大哪個小,否則便釀成無休止的高層博弈。本來嘛,這種搭配是為了分散權力,互為制肘,以防一人獨大,出現(xiàn)專制;實際上,這只是美好愿望,最終一定陷入無盡的內耗。所以,一家公司可以有一個排的副總裁,但總裁只能有一個。在那些既有總統(tǒng)又有首相的國家,哪個有實權哪個是虛職,連三歲小孩都知道,不必請教政治學者。
但是,一個市場上同類企業(yè)往往不止一家,若有兩家的老大各方面勢均力敵,那時就不可避免出現(xiàn)超越正常競爭的人格比拼。在很長時間里,比爾·蓋茨和斯蒂夫·喬布斯便是這么一對一邊打一邊合的冤家。好在兩人的性格和經營理念差異太大,業(yè)界及消費者想要站隊也不怎么痛苦。但你能想象蓋茨和喬布斯服務于同一家公司嗎?如果諸葛亮和周瑜無需聯(lián)手抵抗曹操,他倆的才華對各自的王國均為寶貴的財富,但擱到一起,非但不能強強聯(lián)合,反倒把其中一個給氣死了,至少演義版本如是說。
其實,除了當事人,我們這些旁觀者所能得到的或多或少都是演義,而非實情。論實情,政客或企業(yè)家之間的競爭可以你死我活,但在重大聚會時,你見到的卻是彈冠相慶的一片祥和。這就是修煉,而明星在這方面更勝一籌,原本演戲就是本職工作,在公眾面前上演親如一家,可以把粉絲騙得一愣一愣,以為演藝界全跟超女比賽似的,姐妹相稱,好像參與同一比賽便自然結成了金蘭之誼。在我看來,這是中國人慣常的表演過火所致。你想,一個機會可能意味著你的下一檔活兒是賺五百萬還是五十萬,甚至五百萬還是五千,有誰真能做到那么瀟灑?搶角色乃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
在這一點上,好萊塢沒我們這么虛偽。雖然他們也盡量不聲張某個角色測試了多少演員,但“非你莫屬”的情況并不多。凱特·溫絲萊特為了得到《泰坦尼克號》中的女一號,每天給卡梅隆發(fā)信游說。麥當娜為了主演《貝隆夫人》,給導演寫了一封長信,像學者似的闡述自己對角色的理解;而斯特里普為爭同一角色,揚言若娜姐獲勝她會殺了娜姐,因為“我比她唱得好”。第84屆奧斯卡梅姨跟格倫·克洛斯競爭影后,而她倆的“撞車”已有30年歷史,梅姨搶了格倫很多好角色,一時間,媒體給格倫一個不雅的雅號,稱她為“窮人的斯特里普”。但格倫靠梅姨拋棄的角色依然樹立起演技派的聲望。兩人聯(lián)袂出演1993年的《金色豪門》,如同成龍和李連杰聯(lián)手《功夫之王》,只此一回,且不分勝負。事先排練好的比賽都不是真比賽。
當然,梅姨是修養(yǎng)極高的藝術家,她在公開場合被問到競爭對手,總是答得恰如其分,比如她鼓勵大家去捧場格倫的新片,即便是貶麥姐,更像是女生的嬌嗔。她知道,表現(xiàn)大度也得有個度,做得太過了反而顯得虛假。我們這邊呢,太多的同志加兄弟,太多的齊心協(xié)力,太多的團結在某人的周圍,以至于沒有表達正常沖突的渠道,不同意見被隱藏到桌子底下、高墻背后,一旦出現(xiàn)拳打腳踢、訴諸公堂或公開聲討,一直對公關宣傳信以為真的粉絲們不禁大跌眼鏡:你們不是好兄弟好姐妹嗎?怎么會這樣?
不是明星的演技高,甚至也不全是粉絲的智商特別低,而是我們的文化環(huán)境過分強調以和為貴,不愿傷和氣,對于不和諧,僅反感其表象而漠視其生發(fā)的誘因,未能把本應解決的矛盾及時消除于襁褓中,直到掩蓋不住了才公諸于眾。
別老是假裝親密無間,夫妻還會離婚哩。下回再看到明星在發(fā)布會上好成一個頭,想想政壇上的戰(zhàn)友暗地策劃暗殺吧。只有深入骨髓的敵意,才需偽裝成夸張的親密。
功夫的黃昏
韓松落
影評人,著有《怒河春醒》
《為了報仇看電影》系列
最近,曾經的著名武行、現(xiàn)在轉型做導演的熊欣欣,在香港影視博覽會的華語類型片論壇上說:“功夫片已死”,這讓人們重新審視功夫片的過去以及未來。
在接受采訪時,熊欣欣對“功夫片已死”的激憤說法予以詳解,在他看來,當下的電影現(xiàn)狀,對功夫片演員格外不利。
一方面,電影投資方為了市場,為了票房,為了更好的投資前景,更愿意邀請偶像演員出演功夫片,動作場面由替身和特效合力完成;另一方面,“很多功夫片的導演既不尊重功夫,也不尊重武行,只重視明星,導致功夫片變得不倫不類”,有偶像演員甚至公開表示:“我是演員,我又不是打的,我打我有替身啊。我在做戲,擺個姿勢就可以了,我不就是動作演員了嘛”。
他認為,這一切都是對功夫片的貶損:“你就這樣侮辱我們功夫片,侮辱我們這個行業(yè),真的”。
功夫片的沒落,不是從今天才開始,而和電影工業(yè)中動作人才的凋零密切相關。中國電影里,如果拋開戲曲電影,和中國戲曲最為接近的,當屬功夫片(武俠片),張徹先生的《我來談香港電影的本土淵源》中,對此有精彩論述,他說,香港電影的源泉,就是戲曲。
他在文中尤其提到香港武俠片:“香港武俠片受京戲影響很大,誠然,但早期的武俠片其實受粵劇影響為多,只是間接受到海派京戲的影響,這一類影響也及于后來的‘新派武俠片’如威亞,彈床技術,武師起的作用很大,有口號‘武師萬能’!
“這方面的影響可以唐佳為代表,劉家良的影響,則主要在動作方面;從我開始,香港武俠片的動作,擺脫了龍虎武師的‘打北派’,而以南拳為主流,(金銓去了臺灣,自創(chuàng)一格)京戲的影響當然很大,但只在基本原理和觀念方面。”
因此,一旦當李小龍確立了功夫片的格局、取向之后,在銀幕上擔當斗士之責的演員,多半來自戲曲界,例如粉菊花的學生林正英、陳寶珠、蕭芳芳、楊盼盼、惠天賜以及于占元“中國戲劇研究學院”的學員洪金寶、成龍、元彪、元奎、元華、元德、元彬,他們嚴格遵守戲曲界成文或者隱性的規(guī)則,拜師學藝的同時,當然同時還要簽下生死約。
是啊,那時的香港,的確是個非常地帶,那瑰麗妖艷的城中,時代曲和粵語歌混雜,城寨和寫字樓并存。
轉過最輝煌的高樓,也許就看得見晾滿衣服的窮街陋巷,即便TVB,也有幾分像戲班子(至今也像)。
所以,我們看到的香港功夫片(武俠片),敘事、表演、化妝、布景,都有濃濃的戲曲味。
所以,邵氏電影《獨臂刀》系列和《金燕子》中,我們能明顯看到,片中會出現(xiàn)俠客進攻時,近乎屠殺般的殺戮場面,在他們復仇的路上,動輒尸體堆積如山,這些場景,在昆汀·塔倫蒂諾看來,恐怕Cult無比,以至于他要移植到他的《殺死比爾》中去。
但這些對我們來說,卻是易于理解的,在戲曲作品中,虛擬大規(guī)模殺戮,并賦予它美感,是一種傳統(tǒng),香港武俠片,只不過將這種價值觀影像化了。
而這種戲曲傳統(tǒng),漸漸從香港電影的議程中被抹去了,戲班子也早就退出歷史舞臺,戲曲的痕跡,也屬于必須要被清理的電影遺跡,所以,當香港影人在20世紀80年代年代復興功夫片(武俠片)時,得把目光投向內地的武術界,李連杰、黃秋燕、陳詠霞因此出現(xiàn)在香港電影中。
最終,因為電影特效的日益進化,連這種傳統(tǒng)也在消亡之中。
特效取代的不是會真功夫的演員,而是那種精神,那種尚武者的奪魄追魂的氣質。會不會武功,已經不重要,甚至,連人本身,也已經不重要。
正如京特·安德斯在《過時的人》中所說,我們已經進入一個“變化到不需要我們”的未來時代。
而我們還在等待那種美,李仁港導演所說的那種美:“這是因為武俠本身是美的……把人性推到最高點的時候,就像佛家所說‘得道’的時候,那一定是美的,那一刻全世界都是美的。”
所以武俠片里的美不是色彩和造型,而完全是一種極致的表現(xiàn),一種只可意會,無法言傳的美。并且深深知道,這種美正在步入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