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一些大學,包括北京大學,正在培養一些‘精致的利己主義者’,他們智商高,世俗,老道,善于表演,懂得配合,更善于利用體制達到自己的目的。這種人一旦掌握權力,比一般的貪官污吏危害更大。”北京大學錢理群教授在武漢大學老校長劉道玉召集的“《理想大學》專題研討會”上語驚四座。
錢先生的話,在網上引起熱議。雖然意見各不相同,但有一個“共識”,錢先生對大學和大學培養的人才,評價頗低,并就此展開了評價是符合事實還是夸大事實的爭論。
在筆者看來,錢先生對目前大學的評價,其實還是高了。也許只有少數大學在培養善表演、懂配合的“精致的利己主義者”,更多的大學生已經不屑于“表演”,他們變得十分粗陋不堪。
錢先生所稱的利己主義者,好歹還要“裝”一下。比如,他們在各種公開場合,說冠冕堂皇的話;在運作“潛規則”時,不動聲色,做到“天衣無縫”,不留把柄。如果我的理解不錯,可舉一例,來說明何為“精致”。
某老板想報考某博導的博士生,想打點博導,如果直接把紅包送上門,或者把博導請出來吃飯,這是很低級、小兒科的做法,弄不好要把事辦砸,于是他想到了“精致”的手法:他叫自己的老板朋友邀請博導去做一場講座,給幾萬元到10萬元的講課費,老板朋友大贊其課講得精彩,而博導也覺得講課費體現了自己所講知識的價值。事情就這么完全合理合法地辦好了。
近年來,不少高校的高層人士,都采用這種“精致”手法“做好”了不少事,包括評審院士,“精致”到可稱為“10年計劃”,為了讓某人評為院士,運作在10多年前就開始了,其中比較普遍的做法,就是在比較長的時間中,把可能投票的評委,都邀請到學校參加論壇、講座,或者聘為兼職教授、顧問教授。這種“表演”和“配合”的水平,要甩開那些臨時四處打聽誰是評委,家住何處,送禮尺度的“跑、要”者幾條馬路。在國家科技獎勵的評審中,公關運作也如法炮制。要不然,近期科技界怎么會有“社交學術”這一新名詞的誕生?
這些人,無疑是“潛規則”教育的精英人士,目前培養這類“精致”“精英”的,北大等學校確實比較拿手,他們瞧不起低級的玩法,而會構思出符合時代主旋律,最終實現自身利益最大化的創新做法。比如,北大構思出校長實名推薦,名義上是推進高考制度改革,選拔優秀人才,實質是搶生源,制造招生的政績。
顯然,更多的大學達不到北大的境界。近日就有兩則消息讓大學斯文掃地。一則是,武漢大學法學院的一名副教授竟對該院的一名教授大出打手。據被打教授的學生及學校多名老師介紹,其打人原因是“沒能評上教授職稱”,而被打的教授正是評審委員會成員之一。另一則是湖南省負責職稱評審的評委名單剛剛確定即遭泄露,有評委專門在賓館開房收錢,且收錢的時間還有限制,索賄短信這樣寫道:“請準備3-4萬元,于今晚到新天賓館2408房間找劉一兵教授,晚了就送不進了。”
在這兩起事件中,為人師表的教授們,已經赤膊上陣了,把原始的一面不加修飾地展現在公眾面前。那位索賄的職稱評委,根本就沒想到過要回避,以維護自己作為評委的形象,甚至連賓館服務員都知道他開房在等著要評職稱的大學教師們“孝敬”。這與黑社會老大收保護費時的張揚勁有何差別?根本就不把規則、道義放在眼里,還以自己能挑戰規則、道義為榮。
做壞事能招搖到這種地步,如此公開運作“潛規則”者的思想里,恐怕只有兩種可能,一是根本沒有意識到這是壞事,二是對自己有絕對的自信,相信沒人能動得了他。這是和“精致的利己主義者”不同的,“精致的利己主義者”至少表面上還分得清是非,能夠說出大套理論,能表面上裝出對權力的敬畏,樹立良好的形象,以實現利益的長久化、最大化。
其實,這些明目張膽的招搖者,當初也該屬于“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即使要撈好處,也是悄悄進行,之所以發展到毫無顧忌的程度,是因為見得多了,習以為常,大家都這么干,就都不認為是問題了。他們的這種變化,符合我國大學教育的當前實際。
這些年來,大學教育腐敗和學術腐敗,權學教育和權學交易已經公開化。以前,學校領導到北京拜見部委官員,可以委婉地說是出差,現在,學校領導可以直接告訴身邊人,就是去給部委官員們送禮,打點。“能送進去,已是本事了!”
按照我國高等教育當前的辦學現狀,如果不推進教育管理制度改革,那么教育最終走向“粗陋化”、“厚黑化”幾不可避免。現在,可能還有少數學校“裝”著在辦學,其他的則心照不宣地把辦學作為做生意,教育資源和學術資源都成為販賣的商品。年輕的學生可能在最初幾年里還略感不適,但隨著接觸社會越深,就將“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這樣的大學,不可能給學生以文明的教化,只會加快文明的倒退,學生進大學沒有提高科學素質、人文修養,倒可能從老師那里習得一肚子的厚黑功夫,以及鉆營本事。
博主簡介:教育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