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營文化公司與出版物質量保障機制研究

摘要：

繁榮出版業(yè)，民營文化公司無疑是一支重要的力量，事實上，民營文化公司在近30年的出版業(yè)發(fā)展中也貢獻良多。民營文化公司作為生產主體，卻無法成為質量承擔主體。這一根源性矛盾，造成出版物的質量管理在民營與國營出版單位之間存在著制度的、流程的、指標的博弈。本文在分析現狀的基礎上，指出共建此類出版物管理的某些措施。

關鍵詞：

民營文化公司 出版物質量 保障機制

目前民營文化公司大量參與出版物的選題策劃、編輯加工等出版環(huán)節(jié)，已是不爭的事實。但在新聞出版總署原有的質量保障體系中，所規(guī)范的單位并不含民營公司，也沒有針對民營公司及其出版物作出明確的要求。《中華人民共和國質量法》中“生產者、銷售者是產品質量責任的承擔者，是產品質量的責任主體”就沒法落實；如何將民營公司納入質量管理體系，成為必須思考的問題。

一、民營文化公司的限制性出版權

民營文化公司參與出版業(yè)，在法律上已有明確的準入規(guī)定。如2004年的憲法修正案明確指出：“國家保護個體經濟、私營經濟等非公有制經濟的合法的權利和利益。”同年，文化部發(fā)布《關于鼓勵、支持和引導非公有制經濟發(fā)展文化產業(yè)的意見》，鼓勵非公有制經濟以獨資、合資等多種方式進入文化產業(yè)。2005年初，國務院通過了《關于鼓勵支持和引導非公有制經濟發(fā)展的若干意見》（簡稱“非公36條”），這是我國第一部以促進非公有制經濟發(fā)展為主題的中央政府文件。

在圖書出版領域，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后，書報刊分銷市場面臨向外資開放的壓力。依據對外資開放的領域首先要對內資開放的原則，2003年，新聞出版總署發(fā)布了《出版物市場管理規(guī)定》，賦予民營發(fā)行企業(yè)總發(fā)行權。自此，世紀天鴻等18家民營企業(yè)先后獲得總發(fā)權，媒體為此歡呼，稱這意味著“民營發(fā)行企業(yè)從此獲得了國民待遇，和國有圖書發(fā)行企業(yè)站到同一起跑線上”。

有關民營文化公司的“準入”基本上到此為止，也就是說，民營文化公司對圖書出版的參與，停止于發(fā)行權利，獲取了“總發(fā)行權”，但對民營文化公司最為渴望的參與“出版上游”、獲取“出版資質”的權利，至今沒有法律法規(guī)上的允許。

2010年初，新聞出版總署發(fā)布1號文件《關于進一步推動新聞出版產業(yè)發(fā)展的指導意見》（以下簡稱《意見》），首次對于非公有資本如何參與新聞出版產業(yè)進行了詳細表述，即引導和規(guī)范個體、私營資本投資組建的非公有制文化企業(yè)，以內容提供、項目合作、作為國有出版企業(yè)一個部門等方式，有序參與科技、財經、教輔、音樂藝術、少兒讀物等專業(yè)圖書出版活動。

《意見》明確表達了三個指向：第一，民營文化公司可以進入出版上游活動，從事圖書出版；第二，民營文化公司從事圖書出版的方式，主要包含三種，即（1）內容提供；（2）項目合作；（3）成為國有出版單位的一個部門；第三，民營公司可參與策劃出版的出版物，主要在科技、財經、教輔、音樂藝術、少兒讀物方面；哲學、社會科學、歷史、文學不在其列。

總體來說，民營文化公司迄今為止在出版業(yè)的權利，基本上是無限制的發(fā)行權和有限的出版權。

但民營公司的現實發(fā)展狀況，顯然早已跨出了這一法制規(guī)定。以下這些是我們必須承認的現實：

（1）在暢銷書領域，民營文化公司策劃發(fā)行的圖書占到80%以上；（2）在公司銷售收入方面，民營文化公司當年銷售過億的超過20家；志鴻教育集團的銷售碼洋，自2005年以來每年都超過10億元。（3）在公司規(guī)模方面，以集團化呈現的已有許多。如志鴻教育集團、金星國際教育集團、修遠教育集團、江蘇可一實業(yè)集團、經綸文化集團等。尤其是志鴻教育集團，自2002年開始集團化運作以來，已成為下轄山東世紀天鴻書業(yè)有限公司、北京時代志鴻國際教育咨詢有限公司、北京中鴻智業(yè)信息技術有限公司、北京易賞圖書有限公司、北京尼賞文化傳播有限公司、北京世紀國鴻圖書發(fā)行公司等8家全資子公司的規(guī)模化集團公司，成為集基礎教育研究、圖書策劃發(fā)行、會議培訓、教育信息化產品開發(fā)為一體的大型集團。（4）在與國有出版業(yè)資本合作方面，已成立了北京長江新世紀文化傳媒公司、鳳凰聯(lián)動公司、時代聯(lián)合公司、十月傳媒公司、啟發(fā)文化公司、北方聯(lián)合出版?zhèn)髅焦镜取?/p>

因此，無論是獨資的民營文化公司，還是國有民營合資的公司，自主開發(fā)并出版圖書已成為事實存在。現實與法規(guī)之間“矛盾”存在的基礎，已沒有那么堅實。

二、管理民營文化公司圖書質量的可能路徑

民營文化公司與國有出版單位間的實際區(qū)別，主要有三個方面：一是出版資質即書號的區(qū)別。按照現有法律法規(guī)，國有出版單位是唯一擁有“書號”，即出版資質的出版物生產主體。二是出版責任不同。作為國家行政體制下的出版生產主體，國有出版單位肩負著圍繞國家中心工作、服務大局的出版任務，同時也肩負著經濟運營的任務，而民營文化公司的目標更加集中于經濟運營。三是國有出版單位納入到國家行政體制管理之下，被賦予了以“書號”為內核的出版資質，自然承擔著所有“合法”出版物的文化安全責任、出版質量責任，沒納入這種管理體制的民營文化公司，其開發(fā)的出版物則不會成為文化安全、出版質量懲處的責任主體。

為此，管理民營公司圖書質量的路徑，基本有如下幾種：一是以“項目合作”為主體，并不區(qū)分圖書到底屬誰開發(fā)，單從圖書的合法性出發(fā)，對國有出版單位實行單向管理。這是目前最“正統(tǒng)”的方式。二是依照國有民營合作中國有資本占據控股權的規(guī)定，以“控股者”承擔最終責任的原則，只對國有出版單位管理；至于民營資本的責任義務分割，由合資公司自行決定。三是推廣北京創(chuàng)意產業(yè)園模式，將產業(yè)園管委會或者產業(yè)園的行政管理機構納入國有管理體制，產業(yè)園管委會作為責任主體；產業(yè)園內云集的民營企業(yè)類似于國有出版集團旗下的各級子公司，由產業(yè)園自行下達、分割責任義務。四是以出版歷史、組織結構、資本形態(tài)、企業(yè)規(guī)模、人員隊伍、內控制度等為評估指標，遴選評估出優(yōu)秀的、規(guī)模化的民營企業(yè)，進一步放開政策，給予出版資質，從而將民營企業(yè)徹底納入當前的出版體制中。

這四種路徑，有些已在當前出版工作中大量實踐；有些則需要政策、體制的進一步松動。無論采取何種路徑，權利與責任的同等適配是必須也是不得不考慮的原則；不改變責任者無權利、真正的權利者無義務的狀況，管理很難真正到位。

三、民營文化公司當前情況下的質量管理機制

民營文化公司多如牛毛，其規(guī)模大小千差萬別。其中，最普遍的依然是草臺班子的小公司，每年出版物品種較少，公司穩(wěn)定性不夠。這類小公司最常見的模式是買完“書號”了事，談不上有什么管理。這類公司在市場競爭以及與國有出版單位的“合作競爭”中處于劣勢，始終處于隨時被淘汰的邊緣。

因此，本文以較大規(guī)模、面向大眾市場的民營公司作為案例，以項目合作方式來觀察其出版物質量管理機制。

1. 主要由三個級差的部門負責：文化公司的編輯中心—產品委員會—總編輯

其中，編輯中心是研發(fā)主體、生產主體、利潤主體、質量主體。產品委員會主要從市場經營風險來把控；總編輯則對出版物政治導向負責。

需要說明的是：（1）文化公司的出版目標明確而單一，即最大化地實現出版物的利潤追求。政治風險、質量風險，完全納入利潤追求這一目標，是利潤實現的前提，也是選題立項與否的必選項；（2）利潤目標和任務分解到個人，編輯中心是一級利潤主體，編輯個人是最終的利潤責任承擔主體；（3）產品委員會不考量出版物的質量風險，主要評估出版物的市場收益風險，但產品委員會只對重點項目進行評估，產品的其他風險和評估由編輯中心自行負責；（4）總編輯負責全公司的圖書質量，其把關的質量問題只有一個方面，即政治風險、政策風險等。

2. 基本流程：編輯中心負責選題論證—選題通過后，向國有出版社報選題尋求合作—產品經理（等同于出版社的責任編輯）初審并編輯加工書稿基本內容—特約編輯（外聘的、相對有經驗的編輯）復審并編輯加工書稿基本內容—編輯中心總經理終審書稿—由社會上校對公司校對—總編輯及特約專家再次把關書稿內容，產品經理抽查校對質量—向國有出版社報送書稿，供出版社三審和校對—根據出版社意見進行修改—修改后的稿件報送出版社核查、核紅后，由出版社開具委托印書單、發(fā)行委托書等，獲得出版許可—與出版社簽訂轉賬合同，轉入合作費用—編輯中心督辦印制—向出版社交付樣書。

在民營文化公司這一流程中，相對規(guī)范的方面表現在：（1）預先向出版社上報選題，聽取出版社裁決是否愿意立項，出版社由此從自身出版方向、出版定位等方面來考量這些選題能否成為自身的補充；（2）在將書稿交付出版社之前，經過了產品經理、特約編輯、編輯中心負責人、總編輯的四級內容把關，經過了校對公司的校對；（3）尊重出版社的三審制度和三校一讀制度。

其“不合規(guī)范”處表現在：（1）從業(yè)人員素質相對較低，內容質量主要依靠社會專家來判定，但社會專家是否盡心，質量把握是否過關，以報酬高低為指揮棒；問題的關鍵在于，文化公司外聘的社會專家，經常變動，形不成穩(wěn)定的內在關聯(lián)；（2）流程中大量“把關”工作由外聘編輯完成，但外聘審稿需支付不菲的費用，為節(jié)省成本，民營文化公司要么在實際工作中去掉這一環(huán)節(jié)，要么只是將文稿的片段交給外聘編輯去審讀。因此，外聘編輯的審稿工作，實際落實如何，讓人生疑；（3）總編輯擁有“一票否決權”，但這一權利僅用于政治安全方面，至于內容編輯加工的精良程度等等，總編輯不僅不用這一權利，甚至毫不關注；（4）雖然以轉入印刷款等方式力圖造成“非合作”印象，但從選題開發(fā)到印制、銷售的實際，又存在著“買賣書號”的事實。

在民營公司的出版物質量保障機制中，國有出版單位應借鑒的地方為：（1）借鑒一種觀念：選題實現的判斷基礎，以覆蓋市場、為讀者所接受、實現銷售為硬道理，沒有市場、讀者和銷售的選題，有多高的文化價值、甚至是否有文化含量，都值得懷疑；（2）借鑒一種機制：責任下沉，考核到編輯個人；與此同時，也將選題的開發(fā)權、編輯權、收益權向編輯個人傾斜；（3）借鑒一種措施：嚴格的懲罰制，如三級校對雖然交付給社會公司，但只要經抽查超標，嚴格扣罰；如總編輯不講情面，涉及政治危險的選題實行“殘酷”的“一票否決”，前期已經產生的成本則由編輯完全承擔。

但在與民營公司合作中，存在的漏洞也很多，這些正是國有出版單位在“合作”中務必要加強的地方。

（1）民營公司的選題可能在市場銷售方面具有優(yōu)勢，但出版社須掌握“以我為主”的原則，從有益于出版社的品牌建設、完善出版社的出版結構、彌補出版社的出版“短板”等方面，保持選題是否能夠立項的主動性，絕不能以眼前的、短期的“合作收益”為指揮棒，否則出版社將逐步被邊緣化；（2）國有出版社仍要履行嚴格的三審制和“三校一讀”制度，雖然民營文化公司前期已進行了大量加工，但仍存在著編輯加工水平不高、出版政策掌握不到位、出版氣候把握不敏感等問題，這是國有出版單位的優(yōu)勢所在，也是比較規(guī)范的民營公司最希望出版社幫助其彌補的地方；（3）民營文化公司多以利潤為唯一指標，并將利潤指標的實現，逐一分解到出版物從內容選擇到生產流程到出版質量各環(huán)節(jié)。由此，出版物存在格調不高、實際編校不到位、印制材料工藝粗糙等問題。國有出版單位雖重視利潤指標，但考核指標涵蓋更廣。因此，合作中的一切博弈，又是考核指標之間的博弈，國有出版單位要堅持自身的既定指標；（4）民營文化公司的利潤追求，使其對出版節(jié)奏和出版效率要求很高，在與國有公司合作中，“效率”往往成為雙方最大的“爭議”之一；對國有出版單位來說，首先要對民營公司加工后的稿件進行抽查，符合抽查標準的，可適當簡化流程；但對抽查不合格者，一定要從頭再來，嚴格流程管理；尤其是對涉及重大選題備案的，務必嚴密流程，堅決不能通融；（5）鑒于民營公司選題的一些具體業(yè)務“在外”的事實，要以權責分明為原則，一切行為都要訂立合同，尤其要針對版權糾紛、作者稿酬支付、出版物印前印后質量、缺陷出版物召回、印刷成本支出等容易產生問題的環(huán)節(jié)，務必簽訂合同，務必明確懲罰約定，以形成規(guī)范、嚴密、嚴厲的責任追究機制。

總之，隨著國家出版政策對民營企業(yè)的逐步放開，民營企業(yè)作為新興市場文化生產主體，正面臨著難得的歷史發(fā)展機遇，獲得了自身在市場經濟（下轉第23頁）（上接第20頁）中實現利潤最大化的外部條件。民營文化企業(yè)既然分享了市場競爭的蛋糕，分享了國家政策變遷的紅利，就須履行相應的市場責任和文化責任，在產品質量的塑造和維護上，就不能夠游離于市場之外，游離于國家政策之外。一方面，須像國有出版單位一樣，建立嚴格而富有強大執(zhí)行力的出版物質量保障體系和內控機制，履行作為出版物質量監(jiān)管的第一責任的職責；另一方面，又要積極在既有的項目合作中接受國有出版單位和新聞出版管理部門的質量監(jiān)管，特別是在全國建立了一個統(tǒng)一的出版物質量認證體系后，須將其生產的全部文化產品納入到這個出版物質量認證體系中，自覺接受行業(yè)監(jiān)管、市場監(jiān)管和社會公眾監(jiān)督。

基金項目：本文為新聞出版總署課題“出版物質量保障機制研究”（D-1-0）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單位：華文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