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化新聞生產模式探析

摘要：

參與式文化是Web 2.0時代的重要特征。網民群體通過自我組織的方式參與網絡化新聞生產，已經成為新聞業新生態的重要組成部分。文章選取了當今世界上具有代表性的網絡新聞媒體發展案例，從網民志愿生產、媒體新聞業務眾包以及集資式新聞采寫三個方面，描述并分析了網民自我組織的內容生產模式及其對新聞業的影響。

關鍵詞：

集體智慧 網絡化新聞 生產模式

研究互聯網技術的社會和經濟影響的美國作家克萊·舍基在《未來是濕的：無組織的組織力量》這本書中，開篇就講述了在社會化媒體的整合下，網民用群體行動的力量幫助一位手機失主索回手機的故事。[1]這個故事在兩個方面值得關注：首先，事件反映了網民圍繞一個共同任務的自我組織能力。在沒有既定的組織結構來明確網民的角色分工和策略運用的情況下，網民行為被有條不紊地組織起來。其次，事件證明網民的智慧一旦被匯聚起來，就能顯示極其強大的威力。

一、網民集體智慧的組織與利用

《紐約客》雜志主筆詹姆斯·索羅維基認為群體具有出眾的智慧，他們所表現出來的聰明才智通常勝過群體中最聰明的人。[2]支持索羅維基觀點的是“個人信息”概念——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信息，如果將很多個人的獨特信息以適當的方式聚集在一起，就會形成卓越的集體智慧。[3]互聯網就具有這種整合民智的潛力。

網民數量的持續增長，意味著越來越多的人有機會參與網上任務。這些任務有些是在特定情況下即興引發，更多則是有組織的群體推動。文章開頭所引用的故事只是眾多在未經組織的情況下，網民自組織能力和集體智慧案例中的一個。在Web 2.0工具的支持下，凝聚了集體智慧的眾包越來越多地被用來完成各種各樣的任務。從T恤設計、商業Logo，到解決工業生產中復雜技術難題，幾乎所有領域的工作都可以通過眾包完成。

自發組織起來的群體用他們的才智共同完成任務，這對社會各個方面都產生了重大影響。新聞業是其中之一，傳統經營模式所面臨的危機使得該行業迫切需要探索新的系統解決方案。隨著集體智慧在新聞的生產、流通和組織等各個方面重要性的日益顯現，傳統媒體結構開始解體，與之相適應的經營模式在信息數字化時代部分地喪失了用武之地。例如，在報業經營中，紙質版的發行和廣告收入已經難以維持生產模式，因為紙質版的讀者開始減少，越來越多的受眾轉移到網上閱讀免費新聞。經營上的困境迫使很多報社開始裁員，或是停刊紙質版只出網絡版。[4]

代表新聞業的未來的不是那些依靠自我維持的大型傳媒機構，而在于自我組織起來的知識工人所展示出來的集體智慧，這種發展趨勢在歐美發達國家已經開始顯現。在新涌現的新聞媒體中，內容生產很大程度上基于網絡化的外包的模式。本文選取了一些代表案例，從網民志愿生產、媒體業務眾包和記者新聞創業三個方面，描述并分析網民自我組織的內容生產模式及其對新聞業的影響。

二、網民志愿式新聞生產

在傳統的新聞生產模式中，在崗記者按照編輯部的要求完成本職工作，不在崗的自由撰稿人按照所提供的內容獲得稿酬。在新媒體生態中，相當一部分內容是由網民免費制作并提供的?；ヂ摼W的網絡功能催生了“去中心化的個體行動”文化，網民們參與網絡內容生產不是為了尋求經濟利益，而是受到各種社會和心理因素的激勵。[5]例如，作為網絡新聞成功典型的《赫芬頓郵報》，從一個非主流的政治博客發展成為具有2000萬讀者的網絡出版物，內容生產模式主要依賴于網民們的無私奉獻。

《赫芬頓郵報》有超過6000位博主免費為網站撰寫各自專業領域內的或自己感興趣的內容，范圍幾乎涵蓋從商務到旅行、教育、家庭和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博主們所創作的內容吸引來讀者，網站的訪問量會為出版商帶來廣告收入?！逗辗翌D郵報》的新聞編輯部基于去中心化的網絡，所生產出來的內容都是作者們根據自己的時間以及自己的意愿而定，幾乎不受公司的組織結構影響。[6]

很多網絡內容出版商采用了類似于《赫芬頓郵報》的生產模式。如“美國在線”旗下以提供地方新聞為特色的“補丁網”（Patch-network），既有自己員工的有償制作的內容，也有很多內容是網民無償提供的。而在另一家全球性公眾媒體新聞網站All Voices上，任何人都可以在世界各個角落將自己制作的信息內容通過手機和電腦，以文字、圖片、視頻等形式上傳到該網站。如果網民能經常性地提供符合一定標準的內容，他們也可以獲得報酬。

在網絡化內容生產模式中，內容由自我組織起來的網民來制作，出版商的角色從內容生產者更多地轉向內容管理者。新聞報道不必成為新聞寫作者的全職工作，而根據新聞發生的時機和自己的時間安排去完成。但是，不管是專職還是業余，這些作者們所制作出來的內容都是他們自己覺得有趣和有意義的話題。

三、媒體眾包式新聞生產

眾包作為一個經濟學概念正被應用于各種經營性領域，并發揮著不同的功能。這既得益于技術的發展，也因為公眾有參與的意愿。[7]被新聞領域新從業者稱為“內容工廠”的模式非常類似于近年來網上出現的各種外包平臺。南加州一家名為潮流媒體（Demand Media）的網絡內容提供公司是這些改變游戲規則者中的一員。潮流媒體用現代內容工廠的方式，將內容生產過程中很多環節自動化，人的創造性被機器和流程所取代。比如，機器告訴寫手們創作什么內容，甚至文章的題目、關鍵字等都由機器選定。

內容工廠在盡可能降低內容生產價格的同時實現收入最大化，不僅改變了新聞產品的生產也改變了價格策略。所選擇的話題由一種專門開發出來的算法決定，它能確定哪些是網絡上搜索率最高的關鍵詞，以及哪些話題最有可能吸引受眾的關注。針對大量搜索的話題，快速產出相對應的廉價內容，通過搜索引擎優化為網站帶來流量，實現網絡廣告收入最大化。制作出來的內容發表在潮流媒體自己的網站或合作伙伴的網站上。如果是刊載在合作伙伴網站上，主要是通過出售內容或是廣告收入共享的方式。

內容工廠將一些需要大量人手完成的工作切割成相對細小瑣碎的任務，以按件計酬的方式，發包給有完成意愿的網民。整個流程類似于現代化的虛擬生產流水線，每個人都有自己明確的角色分工。傳統的生產流水線將工人們捆綁在固定的時間和地點，現代生產流水線則不需要。工人們可以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自由地申領任務，這些工人都圍繞著虛擬生產流水線自發地組織起來。眾包平臺上的參與者多半不具備特定專業背景，并且是用業余時間完成。對于委托方來說，外包不僅成本低廉，而且工作快捷，同時可以得到與專業人士相當的品質。對于承接眾包任務者來說，這些平臺不僅是在網上消磨時間的新選擇，同時也增加了額外的收入。

潮流媒體的組織核心叫需求工作室（Demand Studios），支撐其運行的是一套準自動生產系統。通過虛擬的工作分配平臺，發布內容制作任務，并招募文稿撰寫人員、攝影師以及網絡編輯，讓許多人共同合作完成報道任務。公司在其招股說明書中宣稱，在全世界大概有13000名寫手。這些人各司其職，如同一條生產流水線，一項任務經多人認領，能迅速完成內容生產。不論是不是專業記者，基本上任何人都可以從公司領取內容制作的任務。任務完成之后，內容工廠酌情向作者支付一定的報酬。

這些內容工廠正成為當今新聞業的一個組成部分，不僅因為它們能制作并出版吸引受眾的網絡內容，也因為它們能與傳統媒體合作。以《今日美國》為例，這份美國主流報紙也經常在該報網上的旅游專題中，采用很多潮流媒體公司提供的旅游攻略的文章。版權交易的方式是，這些版面上的廣告收入將在潮流媒體公司和《今日美國》之間共享。

內容工廠模式對新聞業有兩個重要影響，首先，改變了某些類型新聞的生產成本，如公共服務性新聞的制作代價將大大降低；其次，改變了新聞報道的工作方式。內容工廠就像是一個虛擬的內容生產車間，由計算機按照某種算法來決定將要完成的報道內容。任何人在任何地方都可以認領任務，完成后將文本提交由潮流媒體公司刊載。

四、記者集資式新聞生產

隨著傳統媒體為應對經營困境所采取的減員增效，越來越多的記者將不得不另謀出路，或轉變為自由撰稿人。網絡新聞平臺Spot.Us開創了一種公眾資助的新聞經營模式，不僅為記者們帶來了新的收入來源，也讓一個全新的新聞業浮出水面。上文中提到的業務外包需要公眾提供內容，新出現的群體集資則需要公眾提供資金，完成新聞的采訪和報道。這家位于舊金山灣區的創業公司是由一些記者們自我組織起來的非營利性質的機構，主要通過社區的力量分擔新聞制作成本。[8]

在此類面向公眾的集資平臺上，作為自由職業者的記者們向公眾宣傳他們的新聞報道方案或征集公眾所建議的報道議題。每一項報道計劃都標注有價碼標簽，價格按照完成新聞報道的成本以及支付給作者的報酬來制定。任何人都可以針對自己喜歡的新聞報道方案，以提供資料或捐贈經費的方式協助該項報道完成。一旦所籌集的錢款達到預定數量，記者們就著手報道并發稿。有些事件需要記者們多次連續報道，才能逐漸揭開新聞內幕。目前，該平臺已經資助記者進行了一系列關于當地警局問題、貧困問題以及市政預算問題的報道。

在Spot.Us網站上，記者們必須負責從發現話題，到向公眾推銷自己的報道設想，再到游說社區捐款的整個過程，并且自己去完成數據收集和新聞寫作工作。這些創舉對于新聞業來說相當激進，因為在傳統意義上為體現客觀性，記者們只負責新聞的采寫和制作，不能參與新聞的經營。但是，隨著文化創意工作和商業結合程度越來越緊密，這種趨勢也同樣發生在新聞行業中。

時代的發展需要記者學習和掌握新的技能，記者也要像企業家那樣善于為自己的作品找銷路，這就是所謂的創業新聞學。新聞創業要求記者們能自主發現和挖掘有意義的新聞話題，然后獨立完成新聞制作。這種新聞制作模式可以不依賴傳統媒體機構，但卻離不開社會公眾，因為他們不僅僅是受眾，更是直接提供報道經費的資助者。

結 語

隨著新聞業的生產模式和經營模式所經歷的巨變，自發組織起來的知識工人成了新的行業生態的重要組成部分。去中心化的網絡新聞生產模式中，既有對傳統新聞理念的堅守，也形成了全新的新聞思想。公眾被賦予了更大的權力，并且有能力參與新聞內容的生產，他們的加入體現了受眾對多視角、真實和透明新聞的追求。但是眾包新聞并沒有否定專業記者在新生產生態中的作用，他們依然占據了眾包參與者的較大比例，并且在新聞制作過程中自覺遵守客觀性規約。

美國紐約大學新聞學教授羅森指出，開放式新聞生產平臺在運作上不同于封閉式平臺。開放式平臺不僅能降低生產成本，還有很多其他優勢。[9]如果新聞業能更加深刻地理解這些優勢，去中心化的新聞生產完全有能力為新聞文化作出積極貢獻。傳統媒體在吸引公眾參與、拓寬新聞報道范圍以及提供多樣化視角等方面，還存在一定的欠缺?？紤]到新媒體所帶來的經濟、社會和文化影響，新聞生產和經營模式需要進一步探索和創新，從而為新聞業帶來更多利好。

參考文獻：

[1] [美]克萊·舍基.未來是濕的：無組織的組織力量[M].胡泳，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1-5.

[2] Surowiecki， J. The Wisdom of Crowds. London， Little Brown， 2004， 13.

[3] Jenkins， H. Convergence Culture： Where Old and New Media Collide[M].New York： New York University Press， 2006.

[4] 沈思萌.美國和加拿大多家報社發行縮水 或致讀者流失[N/OL].國際在線，http：//gb.cri.cn/27824/2012/06/04/5411s3712959.htm，2012-06-04.

[5] Sunstein， C. Infotopia： How Many Minds Produce Knowledge[M].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6.

[6] 江海倫.赫芬頓郵報的成功之道[J].新聞記者，2012（8）.

[7]Howe， J. “The Rise of Crowdsourcing”in Wired Magazine[EB/OL]. Last accessed 20 September 2012 at http：//www.wired.com/wired/archive/14.06/crowds.html， 2006.

[8] 丁家樂.集資式新聞采寫[J].21世紀商業評論，2008（11）.

[9] Rosen， J. What Are Journalists？[M].New Haven Yale University Press， 1999.

（作者單位：安徽財經大學文學與藝術傳媒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