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綠、青綠、翠綠、新綠、鵝黃綠……似乎世界上所有的綠色都被囚禁在了這里,它們肆意渲染著這茂密的山林,帶來令人窒息的蔥郁。盤山公路猶如一條銀灰色的絲帶輕柔地繞在山腰,卻不能融入山中逼人的綠意里。
車緩慢地行駛著,繞著一個又一個的彎,駛向高處。我一直凝視著窗外,那攝人心魂的綠果然具有魔力,令我忘記車內的音樂,忘記旅途的疲勞,忘記身體的僵硬,心甘情愿地被它俘獲。
不知過了多久,車停了下來。我回過神來,走下車,終于可以真切地感受一番了——畢竟隔著層玻璃看,太不過癮。
當雙腳踏上那有些扎人的茂盛的草叢時,我嗅到了一股獨特的樹脂香味,夾雜在山間氤氳的霧氣中。抬頭看那些狂野的綠意,我再一次被蠱惑了。真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綠得隨意而不失典雅,霸氣而不失溫柔的山林。你只需靜靜地立在原地,讓這些奇異的綠色渲染你的雙眸,慢慢地浸染你的靈魂。然后,你便希望變成一棵樹,平凡的椰子樹也好,貴重的黃花梨也罷,總之,只要扎根在這里,一生一世,無怨無悔。
我閉上雙眼,虔誠地感受著這一切。是啊,只要這綠色就夠了,霓虹燈的色彩過于妖艷,高樓大廈的色彩過于單調,馬路上的色彩過于紛雜。所以,還是這天使失手打翻調色盤所漏下的綠色更為迷人。遠方的山林里傳來了“嗻咕——,嗻咕——”的鳥鳴,這應該是鷓鴣吧!有人說它的聲音像“行不得也哥哥”。此情此景正對上辛棄疾那句“江晚正愁余,山深聞鷓鴣”。現在,我暫且拋下詞人的憂愁,斷章取義,取“山深聞鷓鴣”給這山林染點詩意。
“嗻咕”聲消失的時候,我才睜開雙眼,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當我又看到碧藍的天空,和眼前這些碧綠的樹葉,心中漾起了一份安寧。光知道“綠”也不行,爸爸拉著我去認識那些被我統稱為“樹木”的植被,知道它們的身份后,我還真有點驚訝。這里不僅有藥用的沉香、藿香、巴戟、海南粗榧等,還有果實體型如冬瓜的菠蘿蜜,葉似蝴蝶的蝴蝶樹,還有我愛吃的荔枝……熟悉的名字卻是陌生的長相,畢竟我不是山里長大的孩子。山里長大的孩子,很辛苦也很幸福。
涼爽的山風帶來了隱隱約約的水聲,我循聲而去,看見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嘩嘩的水流淌著自由的快意,幾只藍綠色的蜻蜓安逸地飛著。我坐在溪邊的巖石上,將雙腳浸入水中,一陣沁涼襲來,我微瞇雙眼,心中涌起一種莫名的惆悵。這條小溪五十年后或者一百年后是否還會存在呢?人工湖、人工河、人工溪流……對于這些,我都有小小的抵觸,可是既然身處所有人工物品集聚的地方——城市,我又有什么方法去阻止?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然被改造,然后嘆惋。旅游資源帶來經濟利益的誘惑是什么也無法阻止的。我來到這里,作為一名游客,觀賞,拍照,回家;有時把照片拿出來曬曬,驕傲地告訴朋友,這是五指山……似乎,很沒意思。
我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只是想呼吁,不要讓那神奇的自然之綠消失!因為最后,傷心的只能是我們人類。
天暗了下來,一滴雨落在了手臂上。下雨了,該回家了。
車行駛在曲折的山道上,豆大的雨珠一顆顆打在窗玻璃上,模糊了窗外的景色。現在,只剩下綠了,和來時一樣的綠,我看見它們充滿野性的不羈的靈魂,真切地笑了。
【作者系浙江省武義縣第一中學明招文學社社員,指導教師:徐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