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吳越文化是春秋時期最早開發的吳國和越國統治期間所形成,又為后世所傳承發展起來的一種區域文化。
吳越文化的淵源可以追溯到舊石器文化時期。而河姆渡文化遺址、良渚文化遺址的發現、發掘,為研究吳越文化的起源提供了重要史料。
春秋時期的吳國、越國和五代十國時期的吳越國
在吳越文化發展史上有兩個重要的節點,即前后兩個歷史時期。
一是在春秋時期已有吳國和越國兩個國家,在此期間互相爭霸。公元前494年,吳越又爆發了一場大戰。越國敗得很慘,越王勾踐一度去當了吳國的俘虜,受盡恥辱。越臣文種征集珍寶器物,帶到吳國,賄賂太宰。又把西施送到吳王身邊去,吳王大喜過望。答應了文種提出的媾和要求,赦了越王。勾踐被赦后回到越國都城會稽,“苦身焦思”,“臥薪嘗膽”。他親自訂立國家的政策:十年生聚,十年教訓。他“身自耕種,夫人自織,食不加肉,衣不重彩”;多方招徠賢人達士,扶貧濟苦,問傷葬死,與百姓共休戚、同勞逸。這樣上下齊心,競競業業,國家才慢慢恢復了元氣。越王勵精圖治,對楚、齊、晉、魯等鄰國無不小心修好,對吳國更是十分巴結。公元前482年,吳王調兵大舉北伐齊國。于是,越國乘其國內空虛,調發重兵攻伐吳國。吳國被攻破,越王勾踐自度不能一口氣滅吳,因此便許了和。又過了四年,越軍更強大了,再度伐吳。這時吳軍疲敝,越軍得以摧枯拉朽之勢大破吳軍,并留下來包圍吳軍三年,將吳王圍困于姑蘇之山。公元前473年,越國滅吳。
二是唐代之后的五代十國時期,吳越國位于今天的浙江及蘇南一帶。從公元886年開始,錢氏家族在這一地區保持了近百年的統治。錢氏父子鼓勵農耕、修筑水壩、興佛重教。在當時東亞各國中,吳越國是國運最長久、人民最安寧、經濟最繁榮的國家。在錢镠的領導下,杭州開始了歷史上最初的大規模建設。
現有史料表明,錢镠射潮決非筑塘一事,而是在吳越全境發動大興水利。在杭州,疏浚西湖。在杭嘉湖,疏浚治理太湖。在紹興鑒湖、鄞縣東錢湖周圍筑塘。在蕭山,開浚西興塘。在嘉興、桐鄉、吳興等地,多開支流、小涇,集防洪、灌溉于一體。
錢镠十分重視農業,募民墾荒,增產不加賦。
吳越國農業生產迅速恢復和發展。農業手工業也很快發達起來。因獎勵蠶桑,吳越的絲織業在十國割據政權中是發展最快的。瓷器業、商業也迅速繁榮。還積極開拓海外貿易,與日本、新羅、百濟、高麗等國遣使往來,經貿交易遠至西南亞的波斯(伊朗)等國。這樣,錢塘富庶盛于東南。
吳越國期間,寺觀建筑、石窟藝術、文學書畫、工程技術等多方面文化成就,為其他割據政權所不及,且富有蘇杭特色,影響深遠。
吳越文化的地域范圍及歷史傳承
吳越文化是長江下游的區域文化。
長江下游中國古代一般以淮河為南北方的分界線。淮河以南的長江下游地區,從新石器時代以來,文化面貌相對比較一致。春秋時期,在這片土地上先后崛起吳、越二霸,因此我們稱這一帶為吳越文化區。
吳越文化的區域范圍主要在上海、浙江、江蘇,以及福建與江西小部分。
文化區是由地理因素與歷史原因造成的,比較穩定。文化區不同于行政區。行政區是人為劃定的,比較多變。文化區也不是完全不變的,某些歷史原因可以引起文化區的局部調整。但文化區的變化,要經歷一個漫長的演變過程,不像行政區的改變那樣,可以通過頒發一個行政文件而立刻實現。
文化的發展,具有歷史的連續性。它是超越朝代的局限而又一脈相承、承前啟后、繼往開來的。以吳越文化來說,吳國、越國雖已于春秋后期和戰國前期先后滅亡,但吳越文化并不因此消失,而繼續傳承于后世,綿綿不絕地發展下去。
在文化史上,六朝時期以前產生并存續于江浙地區的吳越文化,尚未形成一種真正具有鮮明統一性和系統性的文化形態。直到六朝前期,吳越民眾仍以尚武逞勇為風氣。但就總體性狀而言,粗獷中蘊涵精雅,這是當時吳越文化的顯著特征。從近年出土的良渚文化時期的玉器和春秋吳國大墓的玉器、青銅器可以看出,吳越人已具有從粗獷中追求精雅的審美心理和實踐創造力。
文化傳承的本質,在于各種文化基因的累積和裂變,在于諸種傳承方式的相互協調、相互配合與相互作用,從而使文化具有流動性、延續性和再生性。“吳文化”和“越文化”“同俗并土、同氣共俗”,逐漸在相互交融、激蕩、流變與集成中形成統一的文化類型。從文化的源流與發展來看,傳統的吳越文化,是海派文化乃至現今長三角文化的淵藪和根基,后者則是前者的延續與新生。這些為進一步把握吳越文化的內涵、特質及其價值取向,并在長三角區域一體化進程中推進文化整合,提供了歷史和現實的依據。
吳文化和越文化的異同及精神特質
一、和諧共存的吳越文化
吳文化和越文化,都起源和發展于長三角地區。在古代,吳越人是活動于今長江以南東南地區的原始居民,是東南地區的兩個土著部族。歷史記載和考古發掘的資料,證明這兩個部族實際上同屬于古越族—百越。百越是我國的一個古老民族,分布于我國東南及南部,甚至越南北部的廣大地區也有百越的足跡。《呂氏春秋·恃君篇》注“越有百種”,百越支系雖然繁多,但有許多相同之處。吳文化和越文化雖然分別在江浙不同地區,但同屬長江文明的支流,在歷史發展過程中相互吸納,相互交融。《呂氏春秋·知化》云:“夫吳之與越也,接土鄰境,壤交通屬,習俗同,言語通。”經古籍記載和考古證實,可以看出吳越的相同特征:
稻作文化相同,由于氣候地理適于稻作生長,水稻種植都成為吳越的主業。
淡水養殖業相同,由于地處水鄉澤國,有得天獨厚的漁業資源,漁業就成了吳越經濟的重要行業。著名學者林乃燊指出:“真正的淡水養殖業,大概起源于春秋時的吳越。”
制造工藝相同,吳越都制造幾何印文陶器。從近年出土的“夫差自乍其元用劍”和“越王勾踐自乍用劍”考證,其制作工藝水平和風格特征均無多大差別。
語言相同,吳越古語都是講越語,吳語是隨著歷史的發展演變而來的;習俗相同,吳越地區古時流行“文身斷發”習俗,吳與越史籍上都有“文身斷發”的記載。春秋時期,長江三角洲還是蠻荒一片,句吳和于越民族,都斷發文身,不冠不履。另外,在葬俗上,土墩墓和石室土墩墓是吳越地區相同的埋葬方式。
二、和而不同的吳越文化
吳越兩地比鄰相處,其先民皆為百越族,有許多相同的文化特征。但由于地域的不同及生產力發展不平衡,也產生了吳文化與越文化的不同魅力。
地域位置對吳越文化的影響。
在歷史發展中,吳地北有齊,西有晉,又與楚接壤。吳文化主要是接受了周文化的影響,故而在接受外來文化上具有得天獨厚的條位,具有更強的開放性。越地與吳地相比則顯得偏僻,越與楚、吳的關系密切,與中原的聯系則不如吳,外來文化的沖擊也相對薄弱。越國更注重本土變化,注重鮮明的越地土著特色,這也導致越文化與吳文化的差異和區別。
生存環境對吳越文化的影響。
吳地處在太湖流域的平原上,農業生產比較發達,水陸交通便捷,商品流通便利,社會生活相對穩定,是典型的江南魚米之鄉。而越地臨海濱江,山多平地少,雖有林、牧、漁、副多種經營,但與吳地相比,生活空間就相對狹隘和閉塞。由于地理環境的差異,吳文化的內涵就多一些精巧和柔美,越文化就多一些通俗、樸質與陽剛。吳人雖精明,卻安于守成;越人雖樸野,卻敢于冒險。這些,對吳越經濟的不同模式,都會產生深遠的影響。
從總體來看,吳文化與越文化的共性大于個性。
吳越兩國以及周圍列國為爭霸一方,相互為敵,戰事不斷,先是吳國戰勝越國,再是越國滅掉吳國,后又楚國滅掉越國,秦國又滅楚國。在這漫長的戰亂和爭斗中,吳越文化與長江中游的荊楚文化、長江上游的巴蜀文化、黃河流域的華夏文化既交相輝映、相互滲透、多元交融,又相互轉化、變換,釋放各自的文化能量。作為意識形態的文化力,又影響和作用于政治、經濟、社會的變革及發展。
六朝至隋唐的晉室南渡,士族文化的陰柔特質及其對溫婉、清秀、恬靜的追求,改變了吳越文化的審美取向,逐步給其注入了“士族精神、書生氣質”。南宋直至明清時期,吳越文化愈發向文雅、精致的方向生長。隨著工商實業的萌芽,吳越文化除陰柔、精細之外,又平添了消費特征和商務之習。到清康乾盛世,蘇、杭已成為人們心目中的天堂,其間不論是經濟、科技、教育,還是學術思想、文學藝術,都成為吳越文化走向高峰并在全國領先的標示,影響一直延續至今。
長江下游溫濕多水,河網縱橫,使人性柔;長江下游種植水稻,養蠶繅絲,生產方式精致細密,使人心細;長江下游自古多藝術,南宋以后有“江南人文藪”之稱,使人氣質文雅。細柔、精致、文雅,似乎可以稱得上是吳越文化的共同特征。《紅樓夢》與越劇可以看作是吳越文化的標本,其柔美、細膩、文雅的文化氣質表露得淋漓盡致。
吳越文化對當代浙江的影響
吳越文化的發展,既始終保留自身的文化特質,又兼收并蓄外來文化的精華。越文化在這種發展演化進程中,形成了具有鮮明浙江特色、深厚歷史底蘊、豐富思想內涵的區域文化,并對此后浙江地域性格的形成產生了深刻影響。
甘為人先,勇于創新
因為依水而生、傍海而居的生活生產環境,越民在與水的長期拼搏、對水的長期征服過程中,培育了頑強的生命力和富于冒險的精神品質。從歷史看,由于吳越地區發展一直處于動態的流徙過程中,這種流動帶來的文化融合與碰撞,促進了人們思想觀念的解放,增強了他們對新事物的敏銳意識與創新的愿望。善于創造、勇于創新是吳越文化的秉性,也是這一區域文化充滿生機與活力的原動力。
改革開放之初,“浙江人闖天下”,歷經千辛萬苦、說盡千言萬語、走遍千山萬水、想盡千方百計,敢為人先、吃苦耐勞,完成了自己的原始積累,創造了一個又一個傳奇故事。在改革開放大潮中,他們創造了許多全國第一:第一批個體工商戶、第一批私營企業、第一批專業市場、第一座中國農民城、第一個股份合作企業、第一家私人包機公司、第一個海外專業市場等等。這些眾多的“全國第一”,也充分體現了浙江人敢為人先的創新精神。
大氣開放,兼容并蓄
一方水土涵養一方人文,溯(長)江、瀕(錢塘)江、環(太)湖、臨海的“山水形勝”,造就了吳越文化的文化習性與人文精神,注定了這一方文化與生俱來的開放胸懷。吳越地域自古以來就是一個中原文化、閩粵文化與吳越文化交融匯通之地,對異質文化沒有排斥性,而有著非凡的開放、兼容氣度。陽明心學和浙東學派、永嘉學派都重在兼采各派思想。明清時期,中國的資本主義萌芽在浙江率先孕育,造就“東南財賦地,江南人文藪”的嘉年盛世,也是由于對新思想的廣泛接受和容納。千百年來,吳越文化在發展演變之中,已形成兼容并蓄、人我共生的傳統。
機敏睿智,堅韌不拔
吳越文化的產生和傳承,既是優越地理環境的造化,更是經濟社會發展的結晶。吳越人民世代相襲的聰明才智,非但賦予錦繡江南特有的柔和、秀美,而且熔鑄出由這些精雅文化形式所體現的審美取向和價值認同。重視教化、尊重人才,蔚然成風。縱觀古越歷史,浙江人民具有臥薪嘗膽、堅韌不拔的志向。“大禹治水”,“勞身焦思十三年于外,三過家門而不入”,其人格精神已成為中華民族堅強意志與獻身精神的理想化身。越王勾踐不忘俯首稱臣于吳國之恥,臥薪嘗膽,勵精圖治,韜光養晦,終成功業。吳越國王錢镠保境安民、納土歸宋……一部古越文化史,就是一部浙江人自強不息、堅韌不拔的精神史。這種精神品質深刻影響了歷代浙江人的精神氣質和性格特征。
經世致用,務實求真
吳越之地商品經濟率先起步,市民階層商品意識形成較早,實業傳統、工商精神、務實個性和平民風格等,都是吳越文化包括海派文化中不可或缺的內容。浙江文化最可貴之處,就在于一直以來不斷地反思義利觀,探索一種符合儒家經世理想的“義利”關系,南宋浙學特別是以陳傅良、葉適為代表的永嘉學派,推崇學以致用,反對空疏學風,倡導義理與功利并舉。浙江人形成了樂于經商、善于經商的性格特質,在經濟活動中保持了悠久的“講信修睦”的傳統。從戰國時代的范蠡棄政從商,堪稱“浙商”鼻祖,到“寧波商幫”與“溫州模式”,都體現了浙江的重商文化。此外,浙江歷史的客觀條件,培養了浙江文化反對空洞說教、注重社會實際、尊重規律、追求真理、重實踐、講實效的理性思維。歷史上東漢王充提出“疾虛妄”、“重效驗”;明代,王陽明立心學,鼓勵人們擺脫理念的束縛,提出“知行合一”學說;黃宗羲在《明夷待訪錄》中對封建專制的剖析批判;呂祖謙開創的金華學派主張為學務實致用,不尚空言;章太炎“史學所以經世,固非空言著述”等主張,無不體現著經世致用、求真務實的文化精神。
“文化是一條來自老祖宗而又流向未來的河。”吳越文化通過縱向傳承和橫向傳遞,生生不息地影響和引領著人們的生存和發展。吳文化、越文化都起源于長三角地區,隨著歷史的演變,吳越文化所蘊涵的內容和精粹,不斷豐富和促進長三角地區的政治、經濟和文化的發展。如今,研究吳越文化越來越受到社會各界的重視與關注,它對長三角地區乃至其他地區的發展,具有深遠的歷史意義和現實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