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到臺灣走一走,是我人生中的一個夢,小時候,就想去看看,多少年過去了,一直沒能圓這個夢,湖北省政協組織的文化交流活動終于讓我的夢想成真。壬辰年深秋,省政協通過中華文化交流協會的努力,到臺灣去參訪考察的活動成行,當我登上臺灣島,見到了真真實實的臺灣,走過了臺灣的許多地方,收獲太多太多。臺灣很多美麗的風景,蘊含的內容很豐富,當我寫下“臺灣印象”幾個字時,覺得能夠寫的東西也很多,但是,我卻又不知從何處落筆,沉思良久,覺得還是從自己最熟悉的文化開始寫起。于是,就有了這四個段落。
一、溫暖民族記憶的那些人
走進《湖北文獻》社,就有一種特別的親切。這里是臺北市龍江路二二三巷十一號,一個十分普通的小院。門口有一塊“湖北文獻社”的銘牌,看到署名“黃岡萬耀煌”,就肅然起敬。對中國近代歷史有些愛好,知道萬耀煌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
萬耀煌是湖北黃岡周鋪鎮萬家大灣人,光緒十七年出生,先后進入湖北陸軍小學、陸軍第三中學、陸軍兵官學堂、陸軍大學,接受的軍事教育完全是新式的。加入過辛亥革命最重要的從教會團體到革命組織的日知會,日知會被改造成革命組織后,每逢星期六和星期日都舉行演講會,闡述革命思想。日知會實際上是同盟會湖北分會,居正是湖北革命組織的代表,也是同盟會會員,在居正的介紹下萬耀煌加入同盟會。
居正是湖北廣濟人,也是了不得的人物。國民黨第一屆中央執行委員會委員。居正曾被中華民國國民大會代表連署提名為第一屆中華民國總統候選人,得選票2191票,比蔣介石只少269票,就知道這是湖北的驕傲。居正也是淡江英專的創辦人,淡江英專后改名為淡江大學。今日淡江大學仍以居正的生日11月8日為校慶。
萬耀煌被居正看重是這個人有吃苦耐勞的品質,也特別能帶兵打仗,先后被拔擢為師長、軍長,1928年6月,升任十五軍團軍團長,國民黨陸軍二級上將。萬耀煌率部轉進湖北,兼任武漢衛戌區副司令,與司令陳誠共事。“西安事變”時萬耀煌是蔣介石“隨難之臣”,然而擁護對張學良、楊虎城的抗日主張,景仰岳飛、文天祥這樣的民族英雄。萬耀煌作為軍人,總是希望能在戰場上建功立業,在民族危亡的關鍵時刻,能讓軍人的價值得以體現,就是奮力殺敵救家救國。所以他內心深處是希望蔣介石接受張、楊的主張。
“盧溝橋事變”是全面侵華的起點,作為軍人他看得很清楚,日本人在中國建立殖民統治,是長期推行的方針,進而統治亞洲,是日本的國策。敢于犧牲、勇于奉獻就是南方炎帝神農部落的精神特質,刑天舞戚、夸父逐日、精衛填海的悲劇故事都發生在這個部落,為了能追求安穩的農耕生活,湖北人英勇犧牲的偉大精神銘刻在一個民族的記憶深處,從抗金反元,到反清復明,從辛亥首義,到抗日戰爭,忠臣良將世代相傳。這是因為稻作農耕部落最追求和平,當他們的和平穩定的生活環境被破壞,他們身上爆發出的能量是不可思議的。
萬耀煌屢屢請纓,并率所部官兵,為佟麟閣、趙登禹等先期損軀之將士設靈祭奠,泣血宣誓:當追佟、趙慷概赴死;誓掃倭奴,飛雪國恥!屢無復電,萬耀煌毫不氣餒,派夫人周長林直赴南京,晉謁宋美齡。周夫人慷慨陳詞,極言屬下官兵群情激昂,義憤填膺,請纓殺敵,誓盡軍人天職以報國家,聲淚俱下。其情狀令宋美齡動容,宋夫人親向蔣介石建言,萬耀煌得以率部赴滬作戰。抗戰勝利后,萬耀煌曾擔任兩年的湖北省主席。
我們坐定,開始逐步認識臺北的這些湖北鄉親。湖北文獻社社長汪大華先生,1934年生于蘄春張榜。1949年隨父去臺灣。其父曾任臺灣“國防部次長”,中將軍銜。本人法學學士,曾任臺灣大學教授、中國國民黨中央月刊社社長兼總編輯、“國民黨臺灣省黨部副主席”,“中國國民黨中央評議委員”、“中華民國團結自強協會理事”、“中華民間各同鄉會聯合會常務理事”、“金甌女子中學董事”、“湖北同鄉會常務監事”,在臺灣湖北籍人士中有較強影響力。
陳興國,湖北黃梅人,總政戰部中將副主任退役,臺北湖北同鄉會會長。陳先生知道我是隨州人時,握著我的手說:“他已經三次參加世界華人尋根節,每次參加感受都不一樣,一屆更比一屆隆重。想到自己作為湖北人,就是炎帝神農的嫡傳子孫,就應該為民族做點什么。”
嚴幼銘,黃陂橫店黃嚴灣人,1931年出生于武昌,6歲喪父,14歲喪母,家世寒微,童年在戰亂、貧困、孤苦中度過。《湖北文獻》季刊最早的創辦人之一,擔任社務委員,義務參與社務工作,迄今40余年如一日,堅守崗位,無怨無悔。黃陂旅臺同鄉會理事,積極參與會務活動,從未中斷。為家鄉教育事業及長江水患賑災解囊捐獻。一個瘦瘦弱弱的老人,覺得他很親切,就和他攀談起來。他說:“包先生,在自己的記憶里,18歲以前就沒吃過一頓飽飯。”
曾擔任過臺灣《中央日報》前總經理助理的車守同先生是現《湖北文獻》總編輯,1955年出生于臺灣與我同庚。顯然這是一個十分嚴謹的文化學者,他在介紹臺灣情況時,幾次講到臺灣1895至1945的歷史都用“日據”時代來表述,與導游一口一個“日治”時代有明顯區別。歷史是由歷史真相和歷史觀構成的,包含著真實的歷史、正確的史觀。中日甲午戰爭日本占據臺灣是歷史的真實,“日據”不僅僅是敘述歷史真相,也蘊含著正確的歷史觀。這個“據”字有占據、殖民的意味,有一種非法在其中。而導游所說的“日治”有治理的意思,具備合法性在其中。我覺得認同中華民族的人講“據”,就是銘記民族的恥辱。
我順手拿起桌上的《湖北文獻》一看,就感到了震撼。桌上的兩本《湖北文獻》分別是184期和185期。這兩本《湖北文獻》的后兩頁有在臺灣的湖北鄉親捐贈款額和訂閱收入,其中收入僅有新臺幣300元,也記得清楚,只相當于人民幣的幾十元。刊物按收款的時間先后次序姓名數額,還有每期的總收入和總支出及總結存,用表格列得清清楚楚。這些數據是什么?是一群文化人的艱難與坎坷。是在臺灣的湖北人用對家鄉的思念和情懷呵護的一片綠蔭。
一個人身在異鄉,思念家鄉是一種本能。時間一長,異鄉成了家鄉,家鄉成為異鄉,靈魂在家鄉與異鄉中游蕩,其中的苦痛,無人知道,唯有這刊物記錄和展示著那無數赤誠的心靈。
陳興國說:“湖北與臺灣的距離不是很遠,我的歸鄉之路,從1947年走到2006年將近一個甲子。當我見到我的親人長輩時,相擁而泣,來到祖墳前,痛哭失聲。”只要是中國人,就有一種崇高的力量,扭轉愛的方向。這就是“孝”!愛的力量向下是一種本能,動物也有。唯有中國人,從學會說話的那天起,就知道自己姓什么。這個姓其實就是在反復強調自己的生命從何而來,一輩子不要忘記。故鄉是生養自己的地方,或者是生養父母及先祖的地方,實際上故鄉就是另一個層面的父母。我們說愛自己的祖國就是從愛這里開始的。這里就是自己生命的根源所在,無論走多遠,絕不會忘了自己的血緣之所在。綿綿鄉愁永遠與祖宗親情聯結在一起,回家,是中國人終生不渝的信念。西方人對中國人的春運感到不可思議,那么多的人,非要在這個時刻回家。無論多少艱難,讀過書沒讀過書,這時就知道自己要回家,家鄉那是最叫人牽腸掛肚的地方。一個人幾十年找不到回家的路,那種痛苦是難以言表的。
上世紀先后有多種類似的刊物在臺灣創辦,獨獨《湖北文獻》四十六年生機盎然。我想,湖北在近代中國有太深刻的記憶,從洋務運動的漢陽兵工廠,到辛亥革命的發生,這些不僅僅是國民黨的記憶,也是一個民族的記憶。一個民族如果沒有共同的記憶,絕對沒有共同的未來。眼前這些人一下子在我眼里高大起來,他們在用生命中的那一點點能量,捂熱一個民族的記憶。這兩本《湖北文獻》頓時在我手里有了一種熱乎乎的感覺。
汪大華社長詳細介紹了《湖北文獻》為“征文考獻、采風載籍、崇功紀事、弘揚文化”。刊物創辦于民國五十五年(1966年),至今已經四十余年。為什么這樣?汪大華先生說:我們必須讓在臺的湖北鄉親的第三、四代對湖北桑梓故里有認同感、對中華民族有歸屬感和榮譽感。湖北省省長王國生先生到臺灣,汪大華先生送給王省長的禮物,就是全套《湖北文獻》。我想,王省長撫摸這套《湖北文獻》,一定感覺到了在臺湖北鄉親那一顆顆滾燙的心。他說:“文化才是維系湖北鄉親與家鄉的最佳平臺和載體,這份刊物一定要持續辦下去。”
輪到我交流發言,我說自己曾經從事過民間刊物創辦,知道辦刊的艱辛和困難。所以我對在座的各位有一種真誠的崇敬和仰望。剛才我問過辦刊經費主要來源于旅臺湖北鄉親捐助的退休金、工資甚至遺產。看到刊物公布的收支細目,什么也不要說了,這些數據就讓我知道這才是真正的文化。文化的最核心的部分就是愛與善良,你們用自己的行為詮釋了愛和善良。
《湖北文獻》第184期中有一篇文章叫《隨州葉家山西周墓地,驚艷出土》,在臺灣看到這篇文章,作為隨州人,我覺得是那么親切。我向諸位介紹一下,葉家山曾侯家族墓群被評為中國2011年十大考古發現,這種評選公布時是以年代排名,但我告訴諸位,葉家山曾侯家族墓群是滿票當選,如果按票數應該是排名第一。這個墓群的發現,意義就是距今3000多年前,中國長江文化與黃河文化已經融為一體,隨州就是這種融合的典型區域,墓中文物就是典型中的典型。我講了葉家山曾侯墓群對中國先秦文化界的吸引力及影響,中國先秦歷史學界召開年會時在隨州設立分會場的經過,還有開會時的盛況。在臺的湖北鄉親不斷地問話,從那些問話中,我覺察到作為湖北鄉親的那種震撼和驕傲。車先生當場向我約稿,請我把隨州文化介紹給臺灣的湖北鄉親。因為時間關系,汪社長說李慶安副社長、童中儀社務委員兩位女士在三軍軍官俱樂部晚宴所在處等著我們,我們邊吃邊聊。
在路上,我知道了在臺的湖北鄉親,他們不僅僅辦了《湖北文獻》刊物,還極為重視文化事業,每年通過《湖北文獻》社向優秀的旅臺鄂籍大專院校學生頒發獎學金。我們的車子走到臺北信義路,車守同指著道路邊的一所學校說:“這是臺北私立金甌女子高級中學,李慶安女士就畢業于這所學校。”
這所學校是1946年由鄂籍來臺人士為紀念臺灣光復而斥資創立。當時名“金甌小學”,取“金甌無缺”(出自《南史.朱異傳》)、國土無損之意。1992年更名為“臺北私立金甌女子高級中學”,成為臺北市第一所改制學校。現在,這所學校設有普通高中、綜合高中、商業職業科,成為臺灣有名的女子中學。校訓為“誠、樸、勤、毅”,“誠”就是“誠以待人”,“樸”就是“樸以治己”,“勤”就是“勤以勵學”,“毅”就是“毅以赴事”。首任校長周召南先生提出并釋義。學校設有董事會, 歷任董事長瞿荊州(黃梅)、居正(廣濟)、張知本(江陵)、何成浚(隨州)、賀國光(蒲圻)、劉伯文(京山)、陳紹平(黃陂)、李煥(漢口)等均為湖北籍知名人士。現任校長為童中儀女士,黃陂人。
何成浚是隨州厲山何家畈人,時任湖北國民政府主席。隨州一中的前身烈山中學就是他創辦的,他約請張學良、何應欽、閻錫山等社會名流為隨州的烈山中學捐資。他還請著名的翻譯家、文學家葉君健來過,烈山中學的校訓是“誠樸潔勤、發奮為雄”,與“金甌女中”的校訓幾乎沒有差別。我就是畢業于這所學校。隨州政協還出版過“何成浚”先生的文史專輯,所以我覺得老校長擔任過董事長的學校很親切。
因為我喜愛看《海峽兩岸》,對李慶安一點也不陌生,也知道她祖籍湖北。李慶安家世顯赫、才貌雙全,是國民黨民代中很受大陸觀眾喜愛的女士。她專業勤奮,是堅定的反對“臺獨”、“公投制憲”、軍購,主張統一的人,是打擊“臺獨”、批判民進黨當局搞“去中國化”不遺余力的泛藍戰將。1992年10月任展望基金會執行長。國民黨第14屆、第15屆中央委員。父李煥,前“行政院長”,母潘香凝,前“國大代表”。
見到她,少了些立委的直率淋漓之氣,但充滿著青春活力,顯得更是親切平和。接過她遞來的名片一看,印著“泛太平洋集團”執行長、“中華孔孟學會”副會長、“湖北文獻社”副社長,就感到這次赴臺真是幸運,能這樣近距離與知名的女士交流是一種緣分。泛太平洋集團是潘思源先生創辦,我知道那是一個橫跨太平洋的“中國概念”的大公司。中華孔孟學會,以非營利為目的之社會團體,以闡揚儒家思想,恢弘倫理道德,促進世界大同為宗旨。歷任理事長有陳大奇、增約農、陳立夫、朱匯森、潘振球、李煥等耆宿碩儒知名之士。
生命與生命的相逢是一種緣分。在橫無際涯,大無可方的空間,在沒有起始,永無盡期的時間,兩個生命的相逢是千載一瞬,顯得格外珍貴。握手時我對她說:“在電視中早就認識,今天與您相見是一種緣分,這種緣分就是我們擁有一個共同的家鄉。”
她說:“家父李煥生于湖北省漢口,祖籍黃陂。”我接到赴臺的通知后,查過相關的資料,知道李煥復旦大學法律系畢業后留學美國,獲哥倫比亞大學碩士。回國后,歷任《沈陽日報》社社長、東北保安司令長官部政治部秘書、沈陽市政府外事處副處長和三民主義青年團大連支部書記等職。
李慶安說:“1949年到臺灣后,因為擅長組織協調又深具學術涵養的李煥得到了蔣經國先生的重用。蔣經國先生開始在臺灣推行‘革新保臺'運動,家父則是執行這一政策的關鍵人物,從而也被外界視為國民黨開明派的典型代表。”
我知道李煥擔任“中國電視公司”董事長,“教育部長”。1987年7月蔣經國總統提議,任命李煥為中央黨部秘書長,這項任命是在臺灣解除“戒嚴”前夕宣布的,被認為具有不尋常的意義。李煥具有強烈的“大中華民族”意識,堅持一個中國原則,反對臺灣脫離中國而獨立。因此李登輝上臺后,以李煥等外省籍官員為代表的“非主流派”和以李登輝為首的“主流派”圍繞著權力分配、“統”與“獨”走向進行了激烈的爭奪。
李慶安接著說:“家父自1949年隨著國民黨當局去臺灣后就沒回過祖國大陸。雖然大陸方面過去曾多次邀請他來訪,但均礙于身份敏感,如與蔣經國關系密切,并擔任過“行政院長”和國民黨秘書長等要職,而沒有成行。到2002年,應大陸宋慶齡基金會的邀請,家父才以臺灣孔孟學會理事長身份率中華民國孔孟學會成員到大陸訪問。”
“家父參觀了北京、山東、上海、湖北、廣東等地方。時隔50多年,家父回到生于斯、長于斯的故鄉,心中特別激動。親眼目睹大陸改革開放的巨大成就和家鄉的巨大變化,了卻了一大夙愿。他表示在有生之年,會用自己的生命能量的熱度,溫暖家鄉,為民族多做有益的事。”
這一次是李煥先生半個多世紀來首次回到生養自己的故土。
她擔任“展望基金會”執行長期間,積極推動了兩岸的文化交流。在兩岸分隔43年之后,我們推動“兵馬俑及金縷玉衣”赴臺展出。當時綠營的人拼盡全力抵制,又是游行示威,又是靜坐。我們頂著種種壓力開啟了海峽兩岸第一次的文化交流合作。有了第一次,才有今天的文化交流盛況,看到兩岸的民眾的廣泛關注與支持,促進了中華傳統文化的傳承與發展,就覺得當年所付出的艱辛努力值得。
童中儀是《湖北文獻》社社務委員,出身于教育世家。其父童啟祥先生是聞名海峽兩岸的教育家、臺灣國父紀念館首任館長,為兩岸文化教育交流做出過重要貢獻。金甌女子中學從創辦到現在已經60年,歷屆董事長、董事和校長都由湖北籍人士擔任。童中儀女士是該校第九任校長,她還是臺北市湖北同鄉會理事,代表父親充當起與家鄉交流的友好使者。她認為兩岸的教育交流太重要了,她說:“對于我們這個年齡的人來講,這里是祖國,但對于孩子們來講,這里可能會比較陌生,所以要讓孩子知道這邊的一切,讓他們知道我們的文化、淵源,我們的歷史,我們的根在大陸。”
她告訴我:“在北京,有很多歷史文物,學生們在課本上都念到過,但是自己沒有親身體會到,所以讓他們來體會一下。比方,景山公園,哪一棵樹與崇禎皇帝有關。學生們在歷史課本中都有了解,我們也要進行考試,但是那些都是‘紙上談兵’,要讓他們自己來觸摸,來看了以后,才知道,這些都是真的。我們的祖先來自于這個地方,這是非常重要的。”我明白,她是用自己的教育能量,把一個民族的記憶裝進一代人的心里,當兩岸的一代人有共同的記憶,才可以創造共同的未來。
“臺灣的人也覺得湖北人特別厲害。”李慶安女士插了一句。
我覺得臺灣的湖北籍人士多,與辛亥革命成功國民黨在武漢發源有關。
話沒說出來,李慶安就接著說:“湖北與近代歷史的關系太密切,像漢陽兵工廠就是中國走向現代化的起點。”
李慶安女士突然問:“有人問我,‘天上九頭鳥、地下湖北佬’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這是好話還是壞話。”
赴臺參訪團的彭明團長要我解釋一下“天上九頭鳥,地下湖北佬”。我說:相當多的解釋認為,荊楚是崇拜鳳凰的部落,也是從鳳凰的概念去尋求答案,故而現在的許多答案差強人意,也就是說這種解釋尚能令人滿意,但不是最好的解釋。
我覺得,這句俗語還有更好的解釋,它與湖北的地域有關,應該從地域文化特點去尋求更完美的答案。湖北在中國中部的中心位置,被稱為九省通衢,這種特殊的地理位置讓湖北能夠廣泛地吸收中國東南西北各地的營養,有人問:湖北的地域特點是什么?其實湖北就是一種“不南不北、又南又北”的特點。一個地方善于吸納和融會,那么這個地方就一定呈一種成長的態勢,始終能夠成長的地域,一定是一個強健的地方。這種地域特征不是哪里都能夠有的,唯有湖北的九省通衢的地域位置是不可替代、也難以復制的。文化成長的時候只有多元的文化反復的交融激蕩,接受的一方覺得對方的文化元素好,才會去吸收。李慶安覺得這個解釋很有些道理,專門來到我跟前敬了我一杯酒。
晚宴過后,汪大華社長又安排我們合影留念。從走進《湖北文獻》社那個普通的小院,到三軍軍官俱樂部晚宴,我覺得在臺的湖北鄉親為我們營造了“家”的氛圍,我們這些參訪臺灣的人沒有絲毫的異地他鄉之感。這一群人把異鄉當故鄉,自己的人生在異鄉與故鄉間奔走,靈魂也在故鄉與異鄉中安駐。
離開臺灣時,這些湖北鄉親趕到圓山飯店,為我們參訪團的每個成員送來了臺灣的最好伴手禮“鳳梨酥”。我想到小時候,走親戚時,只有走最親最親的親戚,吃飽了、喝足了,還會給些禮物帶回家,讓一家人體會到什么是真正的親情。
這一盒“鳳梨酥”將甜蜜我的家人,兩本《湖北文獻》,我將認真研讀,讀出這群在臺的湖北鄉親的情懷,盡力寫出親人們那滾燙的熱度,復活我們的共同記憶,走向美好的未來。
二、文化交融激蕩的地方
臺灣的行程中最叫人難忘的地方,就是花蓮縣的七星潭,那是一個美麗的海灣。海岸線延綿20多公里,海灘或寬或窄,或陡峭或平緩,平緩處多為礫石灘,是一個踏浪撿石的好去處。
來到臺灣的七星潭,天陰沉沉的,不時地飄下幾絲細雨,我看只有一些雨絲,就沒有拿傘,穿過賞星廣場,面對的就是浩瀚的太平洋。那海浪一陣一陣從遠處向眼前涌來,心胸頓時覺得開闊起來。我知道這是世界上最大和最深的海洋,只有這時候,在世界最大的海洋面前,才感到人的渺小。我們的目光能看到的地方,就那么幾公里,如果天氣好,可能就幾十公里。但我所掌握的地理知識告訴自己,目光能見到的太平洋,只能是真正太平洋一個很小很小的地方。太平洋超過地球面積的三分之一,其面積不包括鄰近屬海,約為1.6980萬萬平方公里。是第二大洋大西洋面積的2倍、水容量的2倍以上。面積若是以億為單位的時候,目光所及幾十上百平方公里就微不足道了。
我突然想起了中國共產黨總書記習近平先生說的話:“太平洋夠大,足以容下中美兩國(《華盛頓郵報》書面專訪習近平)。”太平洋是地球總面積的35%,也是世界海洋總面積的49.8%,是四大洋中最大的。中美兩國的面積加起來,也不過是太平洋面積的1/10,中美兩國在這太平洋有著無限的發展空間。都說世界上最寬廣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寬廣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寬廣的是人的胸懷。
那一浪接一浪涌上海灘的海浪,就像多情的人為自己的情侶獻著殷勤,那么親切、那么熱忱,一浪還沒退去,后面的一浪就跟著過來了。這時我感覺到腳下的這片土地,真正是文化反復交融激蕩的地方。我們知道太平洋是當代地球上最大的構造單元,它和所有大洋有著不相同的演化史。環太平洋的地震火山帶、還在發育成長的島弧及海溝,東西兩岸的地質構造歷史有著明顯的差異。地質構造的不同不僅僅是位置和地形的差異,氣候物產也必然會有很大不同,在不同地域生活的人生存的需求,就必須適應天地的自然規律。采取了各不相同的手段,這各不相同的手段來源于人類生存的需求和人類自己對周圍環境的認識,這就必然產生各不相同的文化。
人們面對不同的自然環境,就會順應這種自然環境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這種生活方式中也必然有精神價值,經過時間的積累,它就成為一個群體共同遵守的生活習慣,經過凝煉漸漸積淀成一種集體人格,就是文化。文化其實就是人的生存之道、繁衍之道、發展之道。
當今世界最主要的文化是東西方兩種文化。
西方文化的源頭在希臘,只需要把世界地圖一看,就知道那是一種海洋文化。那是一個陸海相間的地方,生活在這里的人必然會有與陸海相適應的生存狀態。地處地中海北岸的古希臘,是一個半島,東部有著世界上最為發達的海岸線。依傍著愛琴海的海岸有許多天然港灣和小灣,海水平靜、陸海交織,航行在海內的任何部位,遠方的陸岸都不會很遠,風起浪涌之時,航船隨時可以入港泊船。希臘的橄欖油、葡萄酒,可以和便捷地在西亞、北非換取糧食、金屬和奴隸。這就必然孕育人類的商業文明。商業需要靈活的頭腦、處世的精明、及時的信息、廣博的知識,這種文明的模式就是科學加商業,文化精神就必然是理性加利益。這是西方人生活的必然選擇。
這種文化的個人意識很強,經商的成效如何,不在別人,而在自己的才干,個人的能動精神突出,獲利就多。所以這種文化激勵進取、鼓勵冒險,個人努力盡可能更多更快積累財富,就必然崇尚“弱肉強食”的叢林規則。人類文明進步需要權力與財富的集中,然而“叢林原則”有讓人類退回到叢林重新成為動物的危險,這時,人們渴望有人來救贖這個世界。于是,耶和華誕生了。耶和華的原意就是拯救。耶穌用基督教義維系著人類心靈深處的愛和善良的因素,讓商業文明能夠在歷史的發展過程里始終保持著一種愛與善良的理性。商業文明始終沒有迷失方向,為人類獲得科學知識,推動歷史進步,發揮了極為重要的作用。
古代東方所面臨的太平洋與希臘完全不同,既沒有地中海的安詳,也沒有陸海相間歐亞非大陸,只有蒼天和大地。在這塊土地上生存,個人的意志強大也無法阻止干旱、洪水、風暴等自然災害的到來,人們只有順應天地的自然規律才能生活下去。對天地依賴的農耕生活中,人們生存的需求尋找家庭家族力量的集中,才能在干旱和洪水面前有一點作為。以家族為基本單元的宗法制度就是應對注重自然環境的挑戰,唯一的選擇。這就是東方人生存、繁衍、發展之道。
這種以農業耕作的生活習慣,從生到死就離不開腳下的土地,為了讓這片土地能打出更多的糧食,施展的能動性就是起早貪黑呵護這片土地,在很遠的地方看到一攤牛糞,中國的老農民會脫下自己的衣服,包起牛糞送到腳下的那片土地。中國人有著極強的忍耐力,可以用一代人、兩代人、甚至幾代人也要把自己腳下的磽薄土地盤成豐腴的良田。中國人心里想的就是怎樣把自己的事情辦好,從不會對遠方的土地產生興趣。這是一種共同的生活方式,心中敬畏和崇拜的是天地、是給自己生命的先人。這種自然崇拜和血緣崇拜用一種特別的精神價值支持著人類最古老的文明發展到今天。
中國人的先祖是炎帝神農和軒轅黃帝,中國文化又被稱為炎黃文化,那就是長江中游和黃河中游的兩個寬厚平和的老農民。其實中國文化是一種實在厚道的文化,說中國威脅的人要么是對中國文化的無知,要么就是別有用心。
我知道自己的目光所及之處,只是太平洋很小很小的一隅,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人們對航海技術的掌握,過去令人畏懼的太平洋在今天看來,也和地中海一樣便捷。商業的文明模式和文化精神就希望得以擴展。這種文明有兩個很重要的因素,那就是資源和市場。這兩種因素決定了這個文明永遠也不會有自己的邊界。西方文化把眼光盯住了東方世界,臺灣就是西方進入東方世界的一塊美妙的跳板。
最早進入臺灣的是西方的教會神職人員,1619年,天主教教父隨西班牙侵略軍進入臺灣。1627年,荷蘭東印度公司占據臺灣,荷蘭改革宗教會教士來臺傳教,基督教由此傳入臺灣。17世紀初葉,荷蘭逐漸取代了早期的殖民強國,成為新興的資本主義強國。荷蘭侵略者據臺時,驅逐了天主教教父,留下一群無人領導的信徒。然后大量聘用荷蘭改革教派的神職人員來臺傳教。這些人傳教的最重要方法就是創辦教會學校,利用荷蘭的資本主義成果,灌輸西方文化的價值觀。1662年荷蘭侵略者不敵投降鄭成功,鄭氏并沒有驅逐基督教神職人員,西方宗教就這樣占據了臺灣人的心靈。我們環島的時候,公路邊有許多土著民的墓地,那墓地的墳頭有許多許多十字架,應該就是西方文化傳播者的成果。
福建南部的閩南人是臺灣人口的主體,據相關資料分析,閩南人占72%,外省人占13%,客家人占11%,原住民和新住民為4%。這就是說:從血緣上來看,中國文化的印痕誰也沒法抹去。文化就是我們共同遵守的一種生活方式,共同追求的精神價值。中國人有一個最重的印痕,就是我們都有一個姓,從學會說話的那天起,就知道自己姓什么。姓氏實際是解決了“我是誰”、“我從哪里來”等最基本的理念。這種姓氏強化就是東方中華民族獨有的意味深長的文化現象。
只要你是中國人,無論你走了多么遠,隔了多少代,入了什么籍,都不會忘記自己姓什么,也不會把個人的名字放在前面,姓氏放在后面。其實這就是在反復地提醒“我”不是一個個體,而是一個群體,更是一種歷史的存在。“我”是父母所生養,父母是祖先生養,不要忘記生養大恩德。中國人一生就在這人性質樸、動情的“感恩”中受教育,是因為中國人的姓氏時時刻刻都不能與自己的身心分開。姓氏幫助中國人完成了人格修養的教育。中國人不信教,但中國人必須守住的一套人生底線,就是不能做對不起父母、對不起祖先的事。這種生活習慣沉淀為集體人格,就成為民族的靈魂。
西方人認為中國人不信教,就難以完成自己的人格修養。其實中國的儒、道、佛用不同的方法,把一種愛的精神貫穿于文化哲學的始終。愛是向下的,動物也知道愛自己的子女。人的偉大和崇高就在于能夠改變這種方向,讓愛能向上流溢。農耕重繼承是因為耕耘收獲、分配消費都是在家長的權威下進行,形成尊老敬老的習俗很正常。商業活動千變萬化,遵循老經驗可能會賠本,盲從權威還會破產,所以尊祖敬祖的意識要淡薄得多。東西方人在一起生活,文化習慣就會有很大的沖突。過年了,中國的男人女人不顧一切地要與親人團聚,家庭的另一半就感到不可思議。什么親人?從沒有來往的人,與自己的生活毫無幫助的人。清明節,中國人又要去給那些從沒見過面的人上香燒紙。東方人丟下工作也要回故鄉去祭祀的行為,西方人覺得難以理解。
現代西方人以尋根為新潮,被稱為揭開近代西方序幕的文藝復興為什么在意大利發生,就是尋根。因為意大利保有大量古希臘的文化典籍。基督教教會成為了當時社會的精神支柱,個人的價值不能通過正常的道路得以展現,就必然去尋找一條能夠實現自己價值的道路。中國人無需尋根,這是因為他們從來就沒有忘記自己的根本。年夜飯的溫暖,清明的裊裊煙火就是中國人尋根最感性的東西。尊祖敬宗精神從宏觀上鑄造了一個民族永不衰竭的向心力、凝聚力。文化不是說讀了多少書的人才有,它就是融進了血液中的自覺行動。到了過年的時候,無論多少艱難,也要回家。人生坎坷的時候,抬頭望著天上的那輪明月,想的就是生養自己的故鄉,自己不在那里生、那里長,從來也沒見過,不重要,只要那里是生養祖先的地方,依然是故鄉。祖是一切親情、根系所在,“血濃于水”是中國人終生不渝的信念。
臺灣的人口構成說明,這塊土地上生活的人,生活習慣和價值追求肯定是東方的。然而,臺灣特殊的地域位置和特殊的歷史,讓這片土地必然比較多地受到西方文化的影響。
臺灣人稱孫中山先生為國父,說明臺灣信奉孫中山先生的三民主義。孫先生希望用西方的民主思想完成東方民族復興的理想。孫中山所處的年代,是中華民族全面遭遇危機的時代。孫先生的生活經歷,讓他覺得通過西方的文化可以讓中國民族獨立、民主、富強。其實孫先生對西方并沒有全面的認識,中華民族的獨立首先是文化的強大,商業文化與農耕文化是兩個完全不同的體系,不是簡單嫁接就可以兼容的。然而,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民族主義的旗幟是那么吸引人心,以為三民主義就可以帶給中華民族獨立、民主、富強。
孫先生有一個很重要的朋友叫宋嘉樹,同是喝過洋墨水的,又同是基督教徒。宋嘉樹娶妻倪桂珍,生下了影響臺灣命運的蔣夫人宋美齡。宋嘉樹有12年的美國生活經歷,而且還是基督教神職人員。倪桂珍母親姓徐,她可以說是明朝中西文化交流的名士徐光啟的第十七代孫女,畢業于上海圣公會主辦的女子學堂。他們的女兒宋美齡是影響了臺灣人的思想的。而宋美齡還沒出生的時候,就有著深深的西方文化烙印,宋美齡5歲就進入中西女塾,8歲開始美國生活。十余年的美國生活,除了一副面孔無法改變,她的身心都被西方文化和社會浸染、陶冶。
1943年2月,她站在美國眾院講臺上說:“我操諸君之語言,不但操諸君內心之語言,且操諸君口頭之語言。故今茲來此,亦有如見家人之感。”美國人為之傾倒的其實不是真正的中國文化,而是癡醉自己的文化。無論何種文明能夠存世和發展,最重要的就是維護愛與善良。宋美齡的演講觸動文明最脆弱的神經,人類在重大災難面前,只有互相救助,才能存活。
中國的重大災難其實就來來源于爭奪資源和市場的戰爭,中國的近鄰日本是后發的資本主義國家。當日本的資本主義發展起來后,發現亞洲的資源和市場已被老牌的資本主義國家瓜分,覺得依靠自己的實力,應該重新分配,這當然要觸動既得利益者,這個缺乏道德的民族就發動了戰爭。亞洲人民陷入了深深的災難之中。在生死的時候,意識形態就顯得不重要了,存活讓不同思想的人團結成一個共同體。不同文明必然包含著愛和善良,人類因為有這些愛和善良,才沒有退回叢林成為野獸。
人從動物中能脫穎而出,能保持對自然界的優勢,就在于人能夠克制自己的生物性,自覺履行一種道德規范。東西方文化雖有很大的差距,但在存活發展的過程中,必然出現一種機制抑制人類自身向生物型方向發展。西方商業文化出現了基督教,人獲得知識就是偷吃智能果,就有了羞恥感。人不能沿著生物型方向走,走下去就是造新的罪孽。東方的農耕文化則是做了傷天害理的事,就是對不起父母、對不起祖宗。這實際上是維護文明發展方向的一種機制,一種道德人格的修養,把道德實踐的經驗內化到文化的結構之中,以凝聚積淀起強有力的道德精神力量。
之所以說日本是一個缺乏道德的民族,就是在日本文化中,始終缺少這樣一種抑制自己朝生物性發展的機制。這個民族始終信奉實力,認為戰敗是實力不濟的原因,從沒想過正義性。歷史與正義本無聯系,歷史是歲月的積淀,正義是判斷的結論,然而歷史的走向總是沿著正義的方向前行。日本從沒認為自己發動戰爭的非正義性,戰爭中造下過罪孽,因此,這個民族永遠也不會像勃蘭特那樣跪倒在華沙猶太人殉難者紀念碑前。一個民族的總理面對600萬被德國法西斯殺害的猶太人,深深的罪惡感、負疚感一陣一陣地撞擊著心靈,想到自己的民族給人類帶來的深重災難,良知良覺被喚醒,身為德國總理的勃蘭特突然雙膝跪倒在冰冷堅硬的大理石上。全世界在這一刻寂靜無聲,很多硬漢頓時潸然淚下。那一夜,德意志全民族徹夜未眠,反復收看自己選出的總理那下跪的畫面,勃蘭特的人格終于讓一個民族的良知良覺得以蘇醒,產生了強烈的集體負罪感。德意志民族敢于直面歷史錯誤,就是因為這個民族的文化中那種抑制機制發揮了作用。德意志民族從沒有指責總理下跪是賣國行為。大和民族從來沒有真正反省過自己民族給人類帶來的深重災難,就是因為這個民族文化中缺少這樣一種維護愛與善良、抑制生物性發展的機制,這個民族就很難做到真正的悔罪。這個自以為最聰明的民族,最多是一點小聰明,不可能有大智慧。這點小聰明可以讓自己的民族獲得一時的利益,不可能真正成為強大的民族。
財富獲得與聚集的方式的不同,是區別東西方文化的一個重要標志,也是判別這兩種文化品格高下的最佳切入點。
東方的農耕文化認為財富的獲取,只能先予后取,只有給予,方能取得。收獲糧食,先要付出汗水辛勞。中華民族的勤勞樸實、厚道平和是世界民族中屈指可數的。中華民族不信奉實力和征服,在萬物面前,是平等的合作對象,對大地雖有索取,但必須要平等地付出。東方的農耕生活以自給自足為主,也有交換的商業,那是一種以物易物的平等交換,它不需要有豐富的資源和廣袤的市場。這就造就中國文化與天地的和諧,確保了中華民族永續的生存發展,五千年的中國文明,依然和大自然保持了相對和諧的關系。中華民族很滿足已經得到的東西,不會無限的索取,這就決定了中華文明不具有貪婪的侵略性,它與游牧和商業完全不同。
人的生存其實就是能夠轉移宇宙深處的能量,天地對人類的仁慈和恩澤,就是用自己的能量注入生命之中。但是太陽不能直接把能量注入人體,太陽輻射出的能量必須由植物組織吸收,這就是神奇、微妙的光合作用。能吃青草植物的生物為初級消費,再吃初級消費的生物為二級消費。人作為一種動物,是自然界中很少的多級消費者。游牧生存方式需要兩級的能量轉換,兩級能量轉換需要廣闊的疆域,以承接太陽能量的轉化。這種生存方式天生注定有強烈的擴張欲望,很多西方學者總是以歷史上成吉思汗的大范圍征服世界來論證中華文明,雖然這個游牧民族的部分后裔后來成為中華民族大家庭的成員,但當時中華文明的主體,農耕文化也是被征服者。而且,游牧民族的那種征服的野性戾氣也被農耕文化的平和厚道漸漸消失融化。
西方的商業文化也是一種無明確邊界的生存方式。資源和市場的最佳配置圍繞的是利益,只要有利益,那里就可以作為起點,那里也能夠成為終點。為了確保利益的最大化,這種生存方式總是以實力作為衡量邊界的標準。
中國曾經有很強大的實力,很容易征服鄰近的民族,但這個民族從沒有野心侵略與擴張。中華民族在五千年的生存發展中,有過許多戰爭,然而全然沒有擴疆拓土的侵略,而是守疆護土,維護農耕環境不受干擾的戰爭,更多的是農耕內部爭權奪利的內耗戰爭。
我面前的海就是東西方交融激蕩的一個所在,雖然是陰天,也有些風,但眼前的景象絲毫不恐怖,有點像一個頑皮的娃娃嬉鬧、喧嚷,深藍色大海,看似很平靜,為顯示自己生命的存在,那一排排的白浪從遠處向岸邊走來,發出嘩嘩的聲響。我知道這浪也許就是從對岸而來,一次次地拍打著海灘,海灘耐著性子任由那浪的嬉鬧和喧嚷。我覺得人類文化的交融如果不摻雜利益因素,就應該是這樣的模樣,這是多么嬌美的容光。
然而,人有欲望,欲望既是推動人類文明進步的動力,也是造成人類災難的根本原因。一只蝴蝶在亞馬遜河谷的鮮花邊抖動翅膀,發出的聲波共振甚至難以察覺,但是蝶舞可以喚醒一股巨大的張力,推動氣流在兩周后形成一場巨大的風暴。氣象學家的“蝴蝶效益”理論其實也適應文化價值的沖突。我沒有見到太平洋的臺風登陸臺灣,但我的腦海里儲存著許多許多在風暴面前,生命的脆弱,人類的無奈信息。由這些自然災害就想到人類自己因為欲望引發的災難,巨大的傷痛,恐怖的記憶,遠比自然災害可怕。
民族是文化的共同體,不同的民族有著不相同的精神價值和生活方式。文化生態的差異就會發生沖撞,這種沖突有時就源于一個很小很小的起因,一種文化覺得微不足道,另一種文化卻感到是尊嚴的喪失。尊嚴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人如果為了自己的尊嚴是可以以命相搏的。中國文化說到底是一種農耕文化,農耕生活需要整體的力量,中華民族的每個成員心中的大中華就是一個家。
這個家最大的事就是祭祀和戰爭。《左傳》里的“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初始是講祀禮與軍禮,后來成為祭祀與戰爭的最好解釋。把祭祀和戰爭作為國家最大的事情,其實就是中華民族價值觀的具體詮釋。祭祀的對象是天地和祖先的神靈,祖先是給予我們生命的人,天地是給予祖先生命的,這種祭祀就是感恩。
祖產有物質和精神兩種,維護祖產,就是維護生養祖先的那片天地和祖先創立的文化。炎帝神農的精神特質就是敢于犧牲、勇于奉獻,刑天舞戚、夸父逐日、精衛填海的故事都發生在這個部落,因為這是南方精細稻作農耕的特質,為了追求安穩和平的農耕生活。當耕種的和平環境受到破壞時,中國人身上爆發的那種能量是不可思議的。近代中國有太多的國仇家恨,那被瓜分搶掠的記憶,那被奸淫燒殺的恐怖,仿佛就在眼前,但這個民族真誠地期盼著和平。這種期盼不是中華民族健忘,而是這個民族心中有太多的寬容和饒恕,這種寬容和饒恕必須是在能維護祖產的前提下實現。
人類文化雖然是多種多樣的,但只要是文化,就有一種共同的元素,那就是愛與善良。文化的交融激蕩過程就是一種相互理解,相互吸納的過程。以利益為上的商業文化很多時候以實力來判別文化的優劣,當一種文化以經濟規模來判斷文化價值時,必然誤判。這種誤判就可能蒙蔽自己的智慧,難以發現異質文化中的高貴,這種高貴與自己文化中的高貴有著相同的基因。這種相同需要的是發現,只有真正的智者才能發現這許多的相同,是人類生存、繁衍、發展的根本保證。很多時候有些人不是發現和維護各種文化中的共同元素,而是想法操弄其中的差異,差異的擴大就可以獲得更大利益。判別一種文化的質量優劣,應該從這種文化發生發展定型時期去尋找本源性特征,進行分析,才能夠獲得這種文化的本質認識。
東方農耕文化發生的那一刻,我們就在尋找與天地的和諧、與人間的和諧,這是一種整體觀的文化。它起源于家,家族、社會,認為家是一個整體、社會是一個整體、世界是一個整體。為了整體的完美,可以犧牲、奉獻,大陸曾用一代人的工農產品剪刀差,完成了自己的工業體系建設,也勒緊一個民族的褲帶制造出“兩彈一星”,才讓一個民族有尊嚴地生活在這個世界。這種文化對于整體和諧的追求,應該是人類文明的一個方向。它追求的各美其美、美美與共,講究的是共生共榮,而不是我榮你枯的零和。再比方父債子還,在西方和許多文化中是不可思議的。東方農耕文化則是理所當然,因為我的生命是父母生命的延續,父子就是一個整體。兒子做錯了什么,對不起的是父母祖先,這種約束不會小于宗教的約束力量。說實話,人類世界沒有萬世一系的民族文化,優秀的文化要善于吸納他種文化的營養,讓自己呈一種成長的態勢。
天地厚待中華民族,為我們創造了這么好一個地方,能廣泛地接納人類世界的許多文化。這就是天帝賜予的息壤,息壤就是天地間的一塊神土,不僅能生能長,還能給人禍福。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同胞,有幸能先感受天下文化之精妙,細心品味,剔除糟粕,吸收營養。
我漫步走向海灘,臺灣真是文化交融激蕩的地方,我俯下身去,撿起一塊卵石,那么溫潤敦厚、圓融和諧,把玩良久,我體味出這卵石曾經無限大,歲月的浪濤漸漸地雕刻,才有了這等模樣。多長的歲月,是我們難以想象的長,由此我感覺到腳下的這塊土地就是一塊神奇的土地。中國傳統文化把這神土叫作息壤,息壤是《山海經》中大禹治水用的一種神土,后來成為能為民眾帶來福祉的神物。息壤就賦予了臺灣同胞的一種責任和使命,這就是站在人類文明發展的高度,以真誠的心、愛和善良的準繩悉心體察世界各民族創立的各種文化,細心梳理、精心呵護、虛心吸收、誠心融合,一個民族因為有您的辛勤而受益。
三、臺北的幸福感覺
走進臺北,就感到這是一座幸福的城市,這種幸福感主要來源于這座城市濃郁的人情味。一座城市有高樓大夏、潔凈的街道、寬闊的廣場、悠久的文化,是一座幸福城市的必備條件。然而,人是城市生活的主體,這所有的設施都是為人服務的,人的精神才是這座城市的靈魂。如果在這座城市里,遇到了一個冷冰冰的市民,對于一個外地人來說,可能就是極不愉快的感覺,也許就是這個人一生的記憶。一個具有人情味的城市,給人的感覺是一股暖流緩緩地流進心里,在人的五臟六腑漸漸舒展,渾身就會有一種生機與活力復蘇,這才是一種真正幸福的感覺。這種感覺絕不是一個人兩個人就能給你的,必須是一座城市全體市民的公共責任意識和行為。
到臺北后,基本上都是團隊活動,團隊活動中沒有安排逛書店,作為讀書人,很想去看看臺北的書店。總算安排了一次自己單獨活動的機會,就到總臺問了問,買書到哪里去?就有人說:到誠品去,那是讀書永遠也不打烊的書店。我第一次感到了臺灣人的熱情我感到了臺灣人的熱情沒有一點虛假的成分,如果你有一點疑惑,他就會詳細的為你解釋,知道你明白為止。就是一個問路,馬上有幾個人圍上來幫助你,讓你置身于一種充滿溫情的氛圍,這時就有一種愜意簇擁著你,那種愜意漸漸浸潤你的五臟六腑,渾身就覺得舒暢,其實這就是幸福的感覺。
中華文化交流會的王冠云小姐接機的時候,就給我們介紹臺灣的風土人情,說臺灣人很“雞婆”,“雞婆”就是很喜歡管閑事。并解釋說“雞婆”一詞是從閩南語“家婆”變化過來的。閩南話中“雞”與“家”讀一個音,“雞婆”就是家里的那個婆婆,明白了這個詞的來源。“雞婆”就有了一種很親切很溫暖的感覺,家里的那個女性肯定就是你最親近的人,可能是母親,也可能是妻子,只有這樣的人,生怕你不明白,才會千叮嚀、萬囑咐,說了很多話,也不會厭煩。如果自己覺得不是一家人,才會感到這是多管閑事。冷漠的人才會覺到這種“雞婆”行為是一種無聊、一種有趣。置身于這種環境,只要不說謝謝,對方就一直在說,我不說謝謝,不是自己沒聽明白,而是在享受家庭的那種溫暖,這時的傾聽不僅僅是一種修養,更是歸家后在暖暖親情中的享受。
臺灣這種“雞婆”的家庭溫情,很快讓人想起孟子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農耕文化把一個很重要的空間,放進了血緣關系中,農耕需要家、家族、部落、國家的和諧穩定,長期的和諧安定,才能保證耕種有豐厚的收獲,于是有了忠臣孝子的做人準則。從家庭老少尊卑關系中推論出國家的君臣關系,就有了家國一體的文化。在外做事要忠于朝廷,回到家里要懂得孝悌。我們的傳統文化中沒有公共的空間,只有“家國一體”的行為規范和準則。人的生活不僅僅是只有朝廷和家庭,還有一個更為遼闊的空間,在朝廷和家庭之外的那個生活空間,應該有怎樣的做人做事規范和準則,中國傳統文化沒有很精致詳細的論述,這對于中國進入現代社會是一個巨大的缺憾。
現代社會要求個人必須與整體建立一種聯系,個人有責任符合社會整體利益,以維護和實現共同的利益和價值,保障社會的秩序。商業貿易是西方人最重要的生存方式,這種生存需要廣闊的公共空間。有需要就會有人去拓展,精神豐富的哲學家康德有了“敢于在一切公共空間運用理性”的觀念后,漢娜·阿倫特就開始認真思考公共空間是私人領域與公共領域共同構成的“雌雄同體的領域”,這個領域的人類自律是人類意識發展最高階段的產物,哈貝馬斯再進一步研究了公共空間理論,是公共空間理論得以更加完善,形成完整的體系。這時的公共空間理論就有了一種普遍的人文關愛,表現出對人的尊嚴、價值、命運的維護、追求、關切。文化有一種共同特點,只要順應天地運行規律,社會發展潮流,就具有道德,就是人類自身強健的文化營養。
臺灣是東西方文化的交融激蕩的地方,西方公共空間理論最豐富的營養在政治領域,臺灣對政治營養的吸納是否很好,我沒見過,也無法做詳細考察。只覺得街頭政治撕裂整體,可能對表達各種聲音有些作用,因為無緣親眼目睹,不能胡言,但想到大陸關于釣魚島事件的游行,表達了多少理性?臺灣也許全是理性表達,但對社會正常秩序的影響也是很大的。始終陪同我們的王冠云小姐說凱達格蘭大道有過“倒扁”或“倒馬”等許許多多的游行示威。她一句“很好玩”,我就感到理性并沒有完全深入臺灣普通百姓的心中。公共空間理性表達,如果過多地干擾社會正常秩序,無法讓民選政權集中力量辦事,更好地促進社會的文明進步,那么,我認為是否很好地吸納進了西方公共空間理論的營養,尚需要觀察和討論。
然而,臺灣在現代文明的公共空間的秩序與公德方面,卻學會了尊重他人就是尊重自己,體諒他人可以讓所有人的利益最大化。除了“雞婆”的那種充滿女性柔情的溫暖,我感覺最好的就是無處不在的“志工”身影。一座城市的偉大在于文化,我們很多時候看待文化以為就是歷史文化。這里發生過什么樣的歷史事件,出過什么樣的人物,文化當然包含著這些,但更重要的是,一個人進入這座城市,遇到了什么樣的人。文化學者余秋雨先生對文化有一個很簡單的提煉:“文化是一種包含精神價值和生活方式的生態共同體,通過積累和引導創建集體人格。”這就是說,集體人格才是城市文化。如果一座城市的人充盈著愛和善良,時時刻刻都向需要幫助的人伸出援助之手,這座城市的文化不僅僅是深厚,而且還十分精彩。無論這座城市歷史多么輝煌,假如輝煌的歷史文化沒能影響這座城市的共同人格,這座城市成為文化的荒漠是一件遲早的事。
一座城市具有什么樣的共同人格,是衡量這座城市文化質量的一個重要標準。我們在臺北參訪時間只有兩天,所到達的許多地方只能是浮光掠影式經過。2012年12月4日,我們到臺北國父紀念館所屬的陽明山國家公園中山樓參訪。這是一個美麗的所在,中山樓建筑群坐落在陽明山、七星山為主體的國家公園保護區內,有完整的火山特性自然景觀,在陽明山的北側,臺灣著名的建筑師修澤蘭設計出典型的東方特色建筑,巧妙地融入了中國宮廷和經典建筑的優勢與長處,加之宏大雄壯的山勢,還沒進去,就有了一種神圣而崇高的氣氛,一種莊嚴肅穆油然而生。
迎上來的講解員是一個“志工”。同行的鄂州文史委樊主任輕聲對我說:“她年紀不小了。還來做志工,真是了不起。”
我說:“她心理年紀沒超過三十歲。”我見樊主任有些疑惑,就說:“我們那里有句俗語,叫紅三十,綠到老。”
這位女士上身著一件大紅底色起白花大襟,外套著志工專用的大紅背心,胸前繡有“中山樓·國父紀念館·志工”字樣,下著一條黑色碎花長褲,顯得極為精神。樊主任馬上明白我的意思,一個人心態沒過三十歲,就會有三十歲的著裝。這位志工解說得極為認真,可能沒有注意休息,她的音質有點些微的變化,聲帶的長時間使用,失去了應有的彈性和力度,沒有那么圓潤和清亮。我們一行有一種敬意,沒有一個人說話,連腳步也邁得很輕,生怕干擾了她的解說。
我緊緊跟著她,瞅著空閑時,趁機問道:“大姐貴姓?”
“免貴姓林。”
“對不起,我知道問女士的年齡極不禮貌,但我還是想問一下您貴庚?”
她笑了笑,答道:“不要緊。”她舉起手拳起中間的三個手指,露出拇指和小指翻了翻說:“六十六。”
“做志工多少年了?”
“從四十九歲開始做,今年十七年了。”我覺得她很驕傲。
只要有一點空閑,她就跟我談。我知道了她這種志工叫“導覽志工”。通過報名,參加招募,然后進行培訓。認識國父建國之艱辛,了解國父紀念館建館始末,以現代的角度詮釋歷史,以歷史的精神融入人心、凈化靈魂。她知道了我們是湖北人,就說:“那是中國走向近代的一個重要起點,沒有辛亥革命,就沒有國父的建國。我的兒子就在武漢發展,那是一座我經常去的城市。”
通過交流,我知道了這位大姐叫林登銀,她說做志工是一件很愉快的事,丟兩天不做,心里就空落落的,做了,就感到了格外舒坦。這時,我想起了一個很有名的佛經故事,說的是兩個投胎的人被召喚到佛祖面前,佛祖說:你們有一個人要投胎去做索取的人,一個只能做給予的人,怎么選擇?想好了再回答。其中的一個人覺得索取可以坐享其成,就搶著說:“我做索取的人”。另一個人沒有選擇,只能去做給予的人。佛祖滿足了二人的選擇,結果,那個索取的人就是乞丐,整天索取,接受別人的施舍,給予的人則是一個大富翁,整天布施行善。給予并不一定就是物質的,給予可以是多種多樣的,可以是物質的,也可以是精神的,更可以是文化的。
林登銀大姐就是一個給予的人,她覺得自己對臺北市熟悉程度很高,把這種熟悉讓所有到達臺北的人來分享,就好比一瓶美酒,自己在家里自斟自飲,可不可以,也許有些味道,但如果有很多人來共同品味,大家都享受一下,可能味道更加令人沉醉。林大姐的這種行為就是另一個層面的給予,是一種情感豐沛的流溢。一個人愛的情感無限豐沛的時候,就會從心靈深處流進社會,流進那么多需要幫助的人,是什么力量支持林大姐十七年來,始終保持著一種情感豐富的狀態?有個偉人說:一個人做一件好事并不難,難的是做一輩子好事。我覺得連續做十七年的好事,雖然不是一輩子,也是難能可貴的。從某種角度上來講,精神層面的給予比物質層面的給予更有價值。
林大姐告訴我,國立國父紀念館還開展了“導覽小志工培訓”活動,從百余名小學生中挑選50名小志工候選人,進行半年的培訓和實習,有25名小學生成為“導覽小志工”。小志工正式上崗之前,必須認識導覽與講演技巧,甚至每個字的正確發音,國立國父紀念館館長鄭乃文先生為這些小志工頒發制服,你今天沒遇到這群生氣勃勃的導覽小志工,有些遺憾。
林大姐對我說:臺灣小孩子做志工,近年正在形成一種風潮,爸爸媽媽最希望自己的孩子到文化單位做志工。很多時候就是爸爸媽媽陪著去做志工。小小年紀的孩子就有了濃濃的歷史文化興趣,對于孩子的成長太重要了。一座城市要讓人熱愛,一是歷史文化,二是溫暖別人,這兩者都需要從孩子做起。林大姐給我說了一個叫林士淵的小朋友,在臺北探索館做小志工。士淵十歲的時候就報名參加臺北探索館導覽志工,因為年紀小,必須由爸爸媽媽陪同才行,士淵媽媽在銀行上班,時間不靈活,士淵爸爸生意做得很好,很高興與兒子一起做志工。天天跟著孩子一起游臺北探索館,臺北市的點點滴滴被士淵發掘出來了,士淵爸爸原來對歷史文化一竅不通,如今已經深深熱愛起歷史文化了。
有人問士淵爸爸:士淵一輩子從事這個事業,經濟上沒有保障,可能連自己也養活不了。士淵爸爸說:我會用全部家產支持孩子做一個精神貴族。
我想:士淵小朋友該不是大姐的親人吧。一代真正的貴族是需要三代培養的。
我對林大姐說:“我能和您合影嗎?”
“可以!可以!”
我和林登銀女士站在國父孫中山先生雕像前,國父慈祥的目光注視著我和林大姐,留影。志工在大陸叫志愿者,我覺得自己來源于中國志工第一人炎帝神農故里,炎帝神農創農耕、嘗百草,實際上是中華民族另一個層面的志愿者,隨州人就應該是炎帝神農的嫡傳子孫,我們是否很好地繼承了先祖那筆寶貴的精神財富,和臺北的林大姐以及那位沒見過面的林士淵小朋友相比,我有些汗顏。有很多城市開展起了志愿者活動,但我見過的,把這種志愿活動開展得很好的,感受最深的城市是臺北市。聽說,奧運會期間,給人類世界最美好記憶的就是眾多的志愿者,可惜我無緣去感受。
離開國父紀念館所屬的中山樓,就陷入深深的思考,感到中國文化的中心在大陸,大陸的很多地方,歷史文化底蘊應該都超過臺灣地區。然而,歷史文化如果只存活在歷史考古學家的研究之中,少數文化學者的記憶深處,歷史文化的生命力量就一定會很微弱。文化的根本其實就是在人間普及愛與善良,推動社會的進步。人類世界無論何時何地,只要具有愛與善良,就應該是人間的共同營養,聰明的人就會吸納讓自己成長。中國的歷史文化資源豐富,應該能夠滋潤濡養人們心中的愛與善良,讓普通民眾心中的愛與善良豐沛得流溢到社會的公共空間。想到自己生長在東方文化的發源地,炎帝神農故里,隨州市委為什么有讓我去炎黃文化研究會工作的想法,無非是希望我能夠更好地傳承炎帝神農文化。
中國文化說到底是一種農耕文化,起始于家庭、延伸于朝廷,朝廷只是一個更大的家。關于家的研究和訓練有自己的獨到之處,可是人的生活除了家之外,還有那么廣闊的公共空間卻是荒蕪的。許多賢哲對弱勢群體的關愛,也是放在家的背景下,或者從家的倫理進行推論,不像西方文化那樣,投入那么大的精力,對公共空間的每一個角落都做出精致的規劃和建設。怎么吸納和融會人類文化的精華和營養,我以為臺灣這個東方文化、西方文化交融激蕩的地方,已經積累了豐富的經驗,走出了寬闊的路子,到這里來走走看看,就可以少走許多彎路。
來到免稅商店,在免稅店門口看到了有義工在場子里指揮交通,就有心想和義工聊聊。于是草草從五樓向下走去,很快就在商店走了一圈,表示已經來過,就和這個身著橘紅色上衣、深藍長褲,手持紅色指揮棒的男子攀談起來。
“兄弟貴庚?”
“五十八。”他一手揮動指揮棒,一手比劃著動作,疏導著免稅店門前來往如織的車流人流。
我想他大概跟自己同庚,就冒昧地問:“屬羊?”
“屬羊,屬羊。”
“幾月的生?”
“五月。”
“長我三月。”
“怎么稱呼?”
“姓張。”
“張大哥。”
“不敢,不敢。癡長三月。”我跟在他的身后,他進我進,他退我退,斷斷續續的交談中。我知道了張大哥是個出租車司機,做義交已經有十多年了。他告訴我,臺北的義交很多人是出租車司機,熟悉交通規則,時間也比較自由,有點空兒就出來做做。特別是大陸游客來臺以后,臺北對“義交”的需求量很大。
不是說做義交就是做一整天,能做幾個小時就是幾個小時,每個人根據自己的時間,能長則長,不能長就短。義交工作量很大,很辛苦,還有一定的風險,政府給一點補貼。張大哥告訴我,所有的義交都不是沖著錢來的,就是為了幫助他人、幫助社會,這也就是幫了自己。古人說: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積善就是積福,為自己積福、為子孫積福。積福的事,是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我們這些平民百姓,沒有多少錢,出一點點的力,雖然有一點點累,但心里特別安慰,特別滿足。這是一種道德和精神。心中有善念,行為上方有善舉,善舉再次提升善念,就是人類文明進步的正能量。
荀子說:人,力不如牛,走不如馬,而牛馬為用。人能群,彼不能群。人在群的過程中,需要相互幫襯。看上去,這個幫襯是微不足道,對于得到過幫扶的人來說,可能就是一生難忘的恩惠。這個人回報恩惠的方式,就是在幫襯另外的人,幫襯與被幫襯的人,心里都有一種精神上的幸福,做志工就是推動社會走向文明進步形成正能量的一種重要方式。
“張大哥上過那所大學?”
“見笑,家境不是很好,只讀了一個中學。”
張大哥告訴我,讀書多的人,可以從事文化類的志工,培養孩子們讀書的興趣,到小區里去給孩子們講歷史故事。離退休的老人,做完了家務,有點空兒就拔出一兩個小時的時間做志工。一天書沒讀過的人,也可以到街上做導護媽媽。
張大哥見我有些疑惑,就解釋說,導護媽媽就是孩子放學的時候,站在路口接自家的孩子,同時也指揮一下繁忙的交通,也許就是幾十分鐘的時間。做這樣的志工,與受教育多少無關。我在想,愛與善良是人的本性,就看怎么發掘出來。《國語·周語》中說“從善如登,從惡如崩”。人有兩性,就是人的生物性和社會性。人的生物性是人更本質的屬性,培養和發掘人的社會性,就是教導人從善,好比登山一樣艱難。人從動物進化而來,身上的生物屬性自然存在著,任著性子就會如雪崩一樣奔涌而下。從善與地位高低、財富多少、學識深淺關系并不緊密,關乎著人的良知良覺。我在黨校講課說出“高學歷的文盲”的詞語,很多人不解。我舉例說,一個設計游戲軟件的人,沒有像樣的學歷,是不能勝任的,一般來說應該是高學歷。如果看看他設計的游戲,就知道他連文盲也不如,人可以是文盲,但不能沒有對同類的同情心。這些有著高學歷的人設計的軟件,每過一個關口,都必須殺人如麻,實際上他是誘導幼小的心靈漠視生命。文化有一個最基本的元素,就是同情生命。這個電玩游戲軟件設計者漠視生命就是“高學歷的文盲”。
我跟在張大哥身后,我生怕影響了他指揮交通,就說:“和您說話不耽誤您事嗎?”張大哥知道我的談話是做文化研究,是為了讓更多的人參入從善積福活動。忙道:“沒事。”他說自己做義交,就是回報社會,開了一輩子的出租車,為別人服務,現在年紀大了,就把自己的一點余熱發回給社會,沒有別的專業知識,想要服務社會,也不一定能服務好,就做做自己的本行。一個人生出有善念是常事,把善念付之于行動亦不難,難的是持之以恒。西方的公共空間道德規范理論,應該在這時發揮了重要作用,彌補了農耕文化疏于公共空間建設的缺失,讓如登山一樣艱難的從善,變成了臺灣人的生活習慣。從善如登,起步的時候,仰望陡峭高聳的峰巔,舉步很是躊躇,只要登到半山腰,世界頓時開闊起來。眼界開闊的人們,就自然會向往更高的峰巔,群體的向往就自然推動社會的文明進步。
張大哥告訴我,臺灣做志工的人很多,有的調查說是七十多萬人,有的說有三百多萬人。我查了數據,中央電視臺海峽兩岸一個專題節目中,臺北大學的鄭又平教授說,慈濟功德會會員有250萬人。加入慈濟功德會必須有愛心,愛心有一個量化的標準,就是必須經過十個小時的訓練,經過六十個小時的志工服務,具備了愛的能力,才可以入會。這個節目講臺灣志工占全臺總人口的13%強,年齡從10歲到80歲,活躍在臺灣社會的各個領域。
公共空間的規則和規范是人自己定下的,進步的規則和規范,一定要改變人們落后的生活習慣,這種改變開始肯定不適應,當人們不得不接受時,就會主動去遵守,甚至用超過規則規范的行為去踐行,社會公德就建立起來了。公共空間的道德倫理規范規則可以將人們的偶爾的從善固化成生活的習慣。這么算起來,臺灣做志工的人肯定超過300萬!那么,臺灣社會就有百分之十幾的人具有愛與善良之念,并有愛與善良之舉,善念帶動善舉,善舉再次升華善念,一個充盈昂揚向上正能量的社會,一定是一個叫人感受到幸福的社會。
按余秋雨先生的文化定義,生活習慣中有一種很高貴的精神價值,經過引導和積累成為生態共同體,形成共同的人格,就是真正的文化。一個有文化的社會,不是幾個文化精英在那里論證的,而是讓沒有讀過一天書的人也感覺到愉快舒心、溫暖幸福的社會,才是真正有文化的社會。
我來到臺北市的時間很短,所到的地方又都是像蜻蜓點水一樣草草走過,不可能對臺北社會有細致的觀察,產生浮光掠影的感覺是很自然的。但人生中,人的情感很奇怪,相處在朝朝暮暮,卻不會有深刻的記憶。很多事情的發生,只有那么一剎那,就叫你終生難以忘懷。和林登銀大姐交談的時候,我還不住地看手表,總怕誤了導游規定的歸隊時間,不可能很深入,和張大哥交談時間雖然充裕點,但我連他的名字都沒問清楚,但在我的生命記憶里,他們倆和許多臺灣志工的印象卻永遠那么鮮活,想到他們,就會想起我的人生曾經有過一段幸福的旅程。
四、感受釣魚島
臺灣的環島行程中總是與海近距離接觸,看到海就想起釣魚島,所以,有許多關于釣魚島的思考。臺灣在地質上是歐亞大陸板塊的延伸,臺灣海峽其實是一個廣闊而平緩的大陸架,臺灣島向東伸延才是沖繩海槽,在水深2940米的斷層戛然而止。
臺灣位于歐亞大陸板塊和菲律賓板塊的交接處。宇宙大爆炸的學說告訴地球起源于物質的運動,這個理論讓我們知道了地殼不是完整的整體,而是由大小板塊構成。物質的運動讓板塊相交的地方發生錯動、碰撞。地殼的巖層出現擠壓、扭動、延伸,板塊的交接處出現斷裂、褶皺。地質學稱之為板塊隱沒帶。在歐亞大陸板塊的邊緣,大陸板塊與菲律賓海洋板塊碰撞擠壓,隆起了許多高山。地殼的運動雖然讓大陸板塊的部分地殼沉入海底,但仍有許多高山露出水面成為島嶼,這些島嶼在地質上與大陸板塊是一體,彭佳嶼、釣魚島、臺灣北部近海的觀音山、大屯山等海岸山脈延伸入海的突出部分,都屬于是這種性質,是臺灣的附屬島嶼。
釣魚島是個4.3838平方公里的小島,屬宜蘭縣頭城鎮大溪里管轄。這次臺灣行乘坐的旅行車駛入蘇花公路,在學校學過的地理知識讓我感覺到釣魚島就在前面。蘇花公路是以宜蘭蘇澳鎮至花蓮縣的一條沿著海岸,穿過懸巖峭壁的公路。車窗外就是太平洋的旖旎風光,人們說這條公路是西太平洋的觀景臺。坐在車里,山與海的美妙不斷地進入視野,一會兒是柔和美麗的海洋風光、一會兒又是氣勢磅礴的崇山峻嶺景色。這種交錯出現的風景帶來的是一種心境的愉悅歡快。人生如果能尋到的無價之寶,就應該是這種感覺。
一個文化人往往會把這種經歷和感覺寫下來,這種寫作沒有主旋律,也沒有名和利的炫耀和追求,就是記錄自己真實的感覺,歲月消失了,這種感覺就成為歷史的真實。關于國土的歸屬,國際間公認和通行的法則就是誰先發現、命名、利用、管轄,就應該屬于誰。收藏于英國牛津大學彼德林圖書館的《順風相送》一書《福建往琉球》條下最早記載“釣魚島”為“釣魚嶼”,是福建往琉球途中的指標地之一。這本書中有“永樂元年”,可見早在公元1403年釣魚島已為中國人民發現并命名、利用和管轄。
航海者面對一泓海水,行至“釣魚嶼”,看到這個地標就有了一種鎮靜與從容,表示走出了古老的海峽,駛出了東海走廊。釣魚島是云水約會的去處,是星月盼歸的所在,是好風迎來、順風送往的佳境,是收網避風、降帆躲雨的妙處。一個連姓名也沒留下文人不經意記下的一段文字,穿過蒼涼的歷史,突然有了鼎一樣的意義、山一樣的重量。這個文人雖然沒有姓名,然而他卻有一個籍貫叫中國。
中國是一種農耕文化,做人做事是最重要的,做一等人就是忠臣孝子,做兩件事就是讀書種田。成為忠臣孝子,必須有良好的人品。通過經年累月的讀書,蓄積豐贍學養,提升高邁人格才能真正的一等人。讀經誦史,賦詩作文,就成為頤養性情、陶冶操守、凈化心靈、提升境界的一種手段。所以真正的文化人,都有寫作的習慣。明代嘉靖年間一個小官叫陳侃,是一個官階只有從七品的“吏科左給事中”,相當于今天大陸的副處級干部。嘉靖十三年,喜從天降,這個官階很低的官員代表明朝皇帝前往琉球冊封新王。
琉球在歷史上是中國的附屬國,從隋煬帝派使臣朱寬召其歸順,琉球就開始俯首稱臣,稱中國為父國,定期進貢。這是一種“協和萬邦”的體制,宗主國并無領土要求,只要求認同中國的宗主地位,就用很多具體措施保障潘屬國的政治利益和經濟利益。說書人所說的“年年進貢、歲歲來朝”,其實是兩年進貢一次。所謂進貢,也就是象征性地呈送一些地方上的土特產品,就像逢年過節,給長輩送點禮品,長輩是要還禮的,還禮的價值遠遠高于送禮的價值。這種禮儀不是用實物價值來衡量,最重要的是一種信仰和崇拜,有了信仰和崇拜,附屬國的新王上任應由宗主國冊封。這是一種朝貢體系,是按照中國儒家的禮制,依據文明的發展程度,來確定與中國關系。朝貢的前提,朝貢國要獲得中國的冊封,在王權交替之際要去中國朝見。實際上,朝貢國因此獲得了當時世界上最大的生產和消費國給予的最惠國待遇,從而既可以從中國獲得大量先進的商品和生產技術,同時也可以通過向中國出口以換取財富。或者說,這種朝貢體系就是中華民族用農耕文明溫暖周邊國家的一種體制。
然而,這個官階只有從七品的陳侃學養豐贍,習慣是一個人重要的文化形象。官員的舉動,是內在涵養、人生品位的外化,不是簡單的舉手投足那么簡單。簡歷寫得多么牛,舉手投足就露餡了,原因就是每一個人的舉動都代表著他的文化內涵。陳侃手握毛筆,凝神靜氣,如實寫下了冊封琉球新王的經過。“九日,隱隱見一小山,乃小琉球也(臺灣北頭)。十日,南風甚迅,舟行如飛……過平嘉山(彭佳嶼),過釣魚嶼,過黃毛嶼(黃尾魚),過赤嶼(赤尾嶼),目不暇接,一晝夜兼三日之路……十一日,見古米山(久米島),乃屬琉球者。”簡約的筆法隱含著心中的快意,無意間卻書寫出歷史的真實。這就是眾多的島嶼都在中國的行政管轄之內,直到見了古米山(今久米島),才是“乃屬琉球者”。這一年是公元1534年。
清嘉慶十三年,清廷特使齊鯤冊封琉球新王,幕僚沈復是個文人,他隨齊鯤前往琉球,寫下了《浮生六記》如下:“十三日辰見釣魚臺(釣魚島),形如筆架。遙祭黑水溝,遂叩禱于天后。忽見白燕大如鷗,繞檣而飛。是日即轉帆。十四日早,隱隱見姑米山(久米島),入琉球界矣。”沈復這里的“遙祭黑水溝,遂叩禱于天后”十一個字記述了只有中國文化才有的一個重大活動。使團到了中國與琉球國領海分界處——“黑水溝”,即將離開祖國的地方,舉辦了出國的拜謁活動。
對祖國的尊重需要有一種載體,這種載體就是禮儀。今天很多自認為受過西方文化教育的人會覺得這是形式主義,殊不知在東方文化就是一種禮儀文化,“禮儀”才是文明的根本,沒有形式就無法表達心中的尊重情意。比方我們尊重父母,早晨要去請安,晚上要給父母暖被窩,吃飯的時候,父母不動筷子,一家人不能端碗。對祖國的尊重,更甚于父母,離開祖國的國境,中國冊封琉球新王使團舉行了隆重的叩拜天皇地后的祈禱國家平安活動,這是極為莊重的國家儀式。祭祀是中國傳統文化中最大的事,“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就是說把祭祀是國家最大的事。祭祀就是感恩和祈求天地和祖先的庇佑,以確保國家和人民的平安幸福。
兩個文化人不經意的筆記,反復確認了中琉邊界,說明釣魚島不屬于琉球的范圍。這隆重的祭拜活動以無可辯駁的事實,證明釣魚島在明代嘉靖年間、清代嘉慶年間是中國的固有領土。兩個文化人不經意的筆記,也反復確認了中琉邊界在黑水溝。字里行間也彌漫著中國文化的那種平和厚道的氣氛,中國行使監管琉球那么多年,除了冊封這樣的大事,從來沒有想過把琉球納入自己的版圖。中華民族建立的朝貢體系,只想把自己農耕文化中的愛與善良輸送給萬國,這是《尚書·堯典》所說的“克明俊德,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協和萬邦,黎民于變時雍。”就是首先把自己的宗族治理好,繼而把自己的國治理好;進而使各國團結起來,這就是“協和萬邦”。它的核心就是對世界各國的尊重,有這種尊重,才有中國和琉球的明確邊界,也就有文化人的清晰認知。
中國文化關于領土認識多是以天地來表述,生養自己的是父母,生養父母的是祖先,生養祖先的是頭頂的那片天、腳踏的那片地,靠海討生活的人則是常去捕魚的那片海。這片天地是神圣的上蒼賜予的祖產。中華民族是一個崇尚祖宗的民族,祖宗傳給我們的財產就叫祖產。它包括精神和物質兩方面,精神方面就是價值觀和生活方式形成的共同人格,物質方面就是上蒼賜予的那片天地。維護祖產是每一個中華民族每個成員的神圣使命和責任,祖產的受損會叫每一個炎黃子孫生死不得安寧。
作為中國國家主席的胡錦濤在亞太經合組織非正式會議期間,面對日本即將要對釣魚島進行所謂的“國有化”現實,約見日本首相野田佳彥。這一天是2012年9月9日,胡錦濤鄭重指出,中日關系因釣魚島問題面臨嚴峻局面。希望日方充分認識事態的嚴重性,不要做出錯誤的決定,同中方一道維護中日關系大局。胡錦濤的談話傳遞出中國捍衛國家主權、包圍領土完整的決心。野田佳彥說得很好,但回去以后就召開閣僚會議,以自己不出席的方式確定了國有化釣魚島。惡意挑起了爭端,期望用自己的強硬侵占釣魚島。
強硬的日本人,喜歡用武力說話,這個民族最后成為軍國主義是有其社會歷史根源的。從以征戰殺伐為業的武士階級執掌政權以后,就灌輸忠君、勇拼殺、重諾言、輕生命的武士文化。從日本國旗就可以看出這是一個向往陽剛的民族,崇拜太陽的民族很多,但認為自己的民族是天照大神創造的,是世界上最優秀的民族,這種天生血緣優異觀就必然影響一個民族的文明質量。這個民族的文化中始終缺少一種抑制自己向生物性發展的機制,人從動物發展成高級動物,就是人能克服自己的生物性,把愛與善良奉獻給別人,就是社會性。任由自己的生物性發展,只能和動物一樣一代一代復制自己,而能夠克制自己的生物性,讓自己身上的社會性多起來,就可以一代一代發展自己。西方商業文化中有了基督教,東方農耕文化中有了儒家文化。太陽旗幟為天皇使用,稱作“天皇旗”,也是大和民族血緣優異觀的體現。這時的武士階層得以發展,逐步走向政治舞臺,成為“士農工商”的四民之首,“日之丸”就必然和法西斯專政成為一體。
從鐮倉幕府開始,經歷了室町、織豐和江戶三個時代,日本武士好勇斗狠、野蠻兇殘的信仰就成為日本社會倫理的主流意識。畸形的民族文化就為培養孕育日本近代軍國主義提供了豐富營養的土壤。“大和民族優秀論”、“日本乃萬國之本的國家”、“武力乃立國之本基礎”成為一個民族的觀念和信仰。這種人掌握了國家的政治舵輪,就必然會欺軟怕硬,敢于挑戰國際秩序,給人類帶來災難。
豐臣秀吉統一日本后,結束多年戰亂,豐臣秀吉出身寒微,對物質的渴望欲望強烈,有別日本社會中上層貴族還有一些精神需求,對中華文化還有依念,就萌發了建立一個亞洲大帝國,充當亞洲霸主的思想。首先是征服朝鮮,再征服中國,最后征服印度,建立一個包括日本朝鮮中國印度在內的亞洲大帝國,這是此后數百年來日本征服亞洲思想的發端。這面太陽旗的意義就是:旭日東升之處,大和民族強雄,開拓萬里波濤,布國威于四海。
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強大,必須有思想和物質兩方面的支持。人成為高級動物,就是因為人在吸收物質能量的同時,能夠吸納精神能量,而只能吸收物質能量的動物,就永遠只能是動物,不可能成為高級動物。日本就是這樣一個善于攫取物質能量的民族,日本的工業化就是在犧牲中國的利益基礎上完成的,日本工業化缺少資源,中國供應充足,需要市場,中國足夠廣闊,盡快工業化的最好辦法,日本武士文化給出的快捷方式就是征服。日本這個信奉武力征服的民族只要有一點能量,就想獲得更多的物質能量,趕走西方帝國主義國家,把整個亞洲變成自己的殖民地,就必然給整個亞洲帶來災難。從豐臣秀吉的亞洲大帝國,到大東亞共榮圈,再到今天的“自由與繁榮之弧”,其中有多少道德的能量可以溫暖世界?
路險、崖峻、是蘇花公路最大特點,峭壁懸崖,在眼前層層疊疊伸向遠方。穿行在懸崖、峻嶺中,心隨著車的顛簸而起伏,腳下的海水湛藍令人心醉,因為太平洋從來就沒太平。人類能力低下的時候,面對波濤洶涌的大洋,無可奈何;人類有能力駕馭大洋的時候,卻遇到了任由自己生物性品性發展的同類,徒喚奈何。攤上這么一個近鄰,中華民族就必然命運多舛。
日本政府在有關內閣大臣會議上決定“購島”,將這些島嶼(釣魚島諸島)“收歸國有”的當天,中國政府進行反制就發表聲明中華人民共和國釣魚島及其附屬島嶼的領海基線。十余天后,國家海洋局對釣魚島等島嶼及其周邊海域部分地理實體進行了名稱標準化處理。其中釣魚島上最高的兩座山峰,分別叫高華峰、神農峰。
在蘇花公路面對廣闊的太平洋,中華農耕文明的燦爛光芒曾經溫暖過太平洋的亞洲那么多地域。釣魚島上最高山峰命名高華峰,就是中華民族期盼再次以自己的文化“協和萬邦”,感染亞洲,和大家一起共同發展。中華是中國和華夏的合稱。前者是指這個國家處于中心的方位;后者表華夏性質,華是說服章之美,夏則是禮節之大。中華這個詞就是象征著文明禮儀,區別于野蠻霸道。中華文明說到底就是一種農業耕種的文明,這是一種對生存空間有強烈邊界性的文化,這種邊界就是難離的熱土,固守的疆域,防止邪惡的邊界,排除干擾的底線。中國的文化曾經走出去過,但中國文化所到之處,輸送的是中華文明的精神能量。
中國文化的最早創造者就是長江流域的一個寬厚平和的老農民,他敬天愛地,組織自己的家族和部落,發明了五谷,創立了農耕,他的名字叫炎帝神農。我的家鄉湖北隨州就是他老人家的誕生地。在偉大的天地面前,個人一時的強大,總是那么渺小。只有牽手協作才能存活,于是,一個民族因此走出蠻荒,進入文明。長江流域的稻作農耕,平整土地、開墾稻田,興修水利,滋潤文明,讓豐碩的收獲一次又一次證明牽手協作,可以共生共榮。這個寬厚平和的老人創立的文明,其中有著太多太多的愛與善良元素,這些因素能夠融入人類世界,人間就一定會更加美好。釣魚島的另一座山峰就叫神農峰,就是希望世界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中國文化的寬厚平和。我來到臺灣的第二天,就接到電話,奉隨州市委之命,征求我是否愿意為隨州市炎黃文化研究會獻力的意見。我當即回答,感謝市委給了一個為自己積福、為子孫積福的平臺。這時,我在想如果有機會主導炎黃文化研究,第一件事就是開展釣魚島高華峰、神農峰命名意義的研究。
我覺得人間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文化,只能是發明永動機一樣的美好期盼,短時間內難以出現。那么,已經出現的文明就是利人利己,牽手協作;和平共處,共生共榮;各美其美,美美與共。東方的農耕文化就是這樣的利人利己的文化,從炎帝神農發生發展到今天,始終站在對方的角度進行澄澈的思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以能持久地與天地自然、廣大同類維持一種和諧的關系,延續五千年仍充盈著生機與活力。這種文化還自動設計出活著不能做虧心之事,不然,死后靈魂就進不了廟堂,永遠也不能和列祖列宗相見的孤魂野鬼。這種儒家文化的設計宗法關系維護了一種生活價值、精神信仰,確保了中華民族的每一個成員的行為有一個實實在在的具體規范。
商業文化的長處和優點就是始終能把握不避諱主觀利己,客觀利人的生活價值。這種文明的本質就是極大地激發了人自身的潛在能量,極度開發自然為人類服務,為促進人類的文明進步做出了應有的貢獻。這種文化也設計出偷吃智慧果的原罪,人生中始終用一種贖罪的態度處世,因而確保了自己能在各種不同的情況下,都能很好地抑制自己身上的生物性,發展人類的社會性。
我感到日本的精神價值和生活方式里面始終缺少抑制人的生物性、啟動人的社會性的文化元素,更談不上形成一種文化機制。這個民族的生活價值中始終缺少生命對生命的同情,很多時候會做出既不利己、也不利人的選擇。
海軍研究會會長陳悅先生多次去日本基層考察,走過日本的許多縣和小鎮,他看到幾乎每個小鎮中都能看到日清紀念碑,碑的造型就是一顆銅制的子彈,那種全民戰爭心態非常可怕。鎮上的老百姓就關心鎮上的子弟兵打到了什么地方。他還看到一個小女孩買了一日元戰爭債券的記錄,一日元的債券很不起眼。但這個小女孩的父親是個盲人,生計很是艱難,她積攢這一日元需要三四個月,她居然去買了永遠也不會有回報的戰爭債券。這個民族的精英設計的天皇制,就是說天皇是天照大神萬世一系的嫡傳子孫,讓天皇握有無限的權力,軍部又可繞過內閣直接上奏天皇,軍國主義成為民族的靈魂。天皇身上的生物性需求沒有任何約束時,近代的日本就成為一個嗜血成性的民族。
我們常常站在文明的角度譴責廣島和長崎的那兩顆原子彈的使用,如果仔細考察其背景,就會感到一種尷尬,心里就會格外沉重。深深印在西方人的腦海里是戰爭期間的太多暴力行為,菲律賓“巴丹血戰”美菲戰俘達7.8萬,叢林中步行65英里路程,抵達卡帕斯戰俘營,1.5萬人倒斃,這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最殘酷的虐待俘虜事件。最可怕的是不顧一切或采取自殺式行動的日本人。日本海軍中將大西瀧治郎,考察了美國強大的軍事優勢后,知道已經無法挽救其戰敗的局面,決定利用日本民族的武士精神,設計出一人一機一彈換一艦的自殺性襲擊的特別攻擊戰術,這是人間最荒唐的損人不利己的行為。這種“神風攻擊隊”共出擊2550次,其中475次命中目標,擊沉美軍包括航空母艦在內的艦只43艘,擊傷各型艦艇約370艘,先后有數千名年輕的美軍士兵魂歸異國他鄉。想到一種文化準備用全體國民的“玉碎”,換取一種虛幻的價值,就會理解和體察當年決策者那種無奈的選擇。
歷史的發生發展,往往有許多必然和無奈,我們無法去用今天的眼光來審視,也不能苛求歷史人物必須具有道德高度。但歷史中有許多教訓,蘊含著豐富的營養,一個民族獲得這種營養,遠比獲得物質營養更有作用。德國總理的勃蘭特雙膝跪下,真誠懺悔,其實就是吸取歷史的教訓,化罪孽為營養,強健德意志民族。然而,切腹自殺的大西瀧治郎就是給美軍帶來巨大傷害的“神風攻擊隊”的始作俑者,他的亡靈就供奉在靖國神社。日本侵略者犯下了不可饒恕的滔天罪行不僅沒得到清算,還被一個民族奉為神明。這個國家的首相和許多公職人員時不時地就去參拜,期望這種損人不利己的行為沉淀成為一個民族的集體心理,轉化為一種文化自覺。
天陰沉沉的,我的目光始終沒能穿透陰霾,看透那個曾給世界人民帶來深重災難的民族,究竟想在釣魚島上干些什么。9月18日是中國人的“國恥之日”,日本卻偏偏在這一天到來之前宣布釣魚島“國有化”。日本是精于算計的一個民族,絕不會對歷史如此麻木,只能是故意挑起事端。“九一八事變”紀念日,日本“購島”和激進分子浩浩蕩蕩登上屬于中國的釣魚島,激起一個大國的民族情緒,希望中華民族情緒失控,做出失去理性有利于日本的行為。
車窗外突然開闊起來,那是三面環山,形勢險要的港口。東向太平洋,導游說這是著名的蘇澳港,這個天然良港自古以來常是海盜等外力垂涎窺視的地方。港面寬闊,礁石羅列,形勢險要,左右各有弧形半島,為南北奧,北方澳則被收為軍港,南方澳為臺灣重要漁港。臺灣漁民多是從蘇澳港出發,到釣魚島傳統漁場去討生活,釣魚島那片海域就是臺灣漁民的衣食父母,中國軍人則是人民的子弟兵,保衛人民的生活就是軍人的神圣職責。我這時才真正覺得,釣魚島不是用眼睛看的,那是一個民族心中的存在。
進入臺北市,市議員王正德先生設宴招待,王先生的名片上印有“馬英九的鐵衛、市議會的悍將”,他是為馬英九競選立下大功的政治人物。此君軍人出身,性格開朗,詼諧幽默,從軍時曾駐守過金門,當他得知這次文化交流同行的周君曾駐守過廈門,一攀年齡,周君年尊,王先生當即對中華文化交流協會的接待組長藍少華先生說:“我們兩個國軍兄弟,一起請這個共軍周大哥。”國共兩軍都是炎黃的子孫,保衛祖產是軍人義不容辭的職責。臺灣當局多次重申,無論就歷史、地理及國際法而言,釣魚島列嶼、南沙群島、西沙群島、中沙群島、東沙群島及其周遭水域是“中國”固有領土及水域,主權屬于“中國”。上述島嶼及周遭水域、海床及底土享有國際法所賦予的所有權益,任何國家以任何理由或方式予以主張或占據,在法律上都屬無效。《詩經》說:“兄弟鬩于墻,外御其侮。”當年相向對峙的弟兄說到了釣魚島,他們幾個二話沒說,一仰頸就滿飲了大盞金門高粱酒。
作為炎黃的子孫,如果在自己的手里丟失了祖產,那是天大的事,祖產和自己的生命一樣。人的生命是很短暫的,只有靈魂可以永恒,丟失祖宗的物質和精神財產,靈魂就進不了祖廟,就享受不了子孫的煙火供奉。所以那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不了解中國文化的豐富內涵,是難以知道祖產對一個民族的重要,更不會理解一個民族的行為能力。維護祖產,是不可能依靠外力的,唯有兄弟齊心,其利斷金。這里的“利”,可不是利益,而是斬斷邪惡的一種鋒利,是無往而不勝的力量。
東方對“道德”的理解認為,遵循天地運行規律為“道”,順應社會發展潮流為“德”。不同的天地環境有各不相同的運行規律,人在不相同的環境里生活,就會有不相同的順應,必然就產生不相同的生活習慣、也會有不相同的價值觀。釣魚島看起來是一個很小的爭議,其實它蘊含著文化的認同理解與融合接受。因為釣魚島屬于中國,本就是一個不爭的事實,美國私相授受給了日本。表面看上去,中日關系的適度緊張,可以讓美國利益的最大化。
以更深遠的歷史目光來審視這件事,就可以看出其實這是東西兩種文化價值觀的交融激蕩。西方的商業文化覺得自己的文化具有普世的價值,用槍炮和船艦壓縮農耕文化的生存空間。這個世界沒有萬世一系的文化,一種文化如果不以一種開放的心態,吸納異質文化的優勢和長處,就必然萎縮甚至消亡。一種偉大的文化進入不同的歷史時期,就必然尋找新的營養,以維持自己的生命活力。農耕文化能延續5000年歷史而不衰敗,就是有極大的包容性“和而不同”包容精神,和一種不走極端的“中庸之道”平衡原則。前者能夠廣泛吸納世界各種文化的優勢和長處,后者保持自己不走極端,始終保持著一種寬厚與平和的氣度,讓一個民族走過許多艱難坎坷。當一種文化提出復興的時候,另一種強勢的文化有一種惴惴不安,生怕失去統治地位,用盡心機延緩對方的復興。復興者必須保持自己的戰略定力,認識到這種復興是一個極其艱難的過程。
從中國文化衰落的歷史看,《馬可波羅游記》讓西方人突然知道了東方世界有一個富饒的中國。于是,商業文明就一撥又一撥來東方尋找寶藏。不勝其擾的明代,這時就開始關閉自己與世界交往的門窗。農耕文化的空間從此時就一步步后退,一個民族也因為屈辱而覺悟。覺就是思考、體會,悟就是領會、明白。其實這是中國文化的“和而不同”的包容精神與“中庸之道”的平衡原則在起作用,通過比對異質文化的優勢和長處,尋找自己的缺失。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從根本上強大,還需要發揚自己的文化優勢,彌補自己的缺失。
農耕文化是一種重視經驗忽視理性的文化,理性是用實實在在的科學精神指導自己的行為。科學精神是一個內涵極其豐富的概念。包括理性、實證、批判、創新,以及民主、探索、奉獻以及強烈的社會責任感等等。“國之大事,在祀與戎”,打仗是事關國家生死存亡的大事,根本就是綜合國力的較量。在涉及到事關國家命運前途的時候,中國文化的這種缺失往往會表現得更加明顯。這時,總是先講忠奸,憑感覺,講蠱惑力,不講實證。似乎打仗就是忠、不打就是奸。在自然經濟背景下成長的文化從整體上說,是崇尚直覺式的思維,重悟性、重直覺,跟著感覺走,很少理性思考,更缺數據推論,儒家經典的注疏、考據、鉆研很是詳盡,學術脫離生產、脫離實際、脫離對自然規律的探索,沒有科學精神存在的環境。朝堂之上,慷慨陳詞,情緒激昂,很少有人詳細地論述國庫里多少銀子,軍隊有什么樣的戰力,這場仗要打多長時間……農耕文化的生存空間就在這種忠奸之辯中一步步后退,缺少科學精神的文化退到了不能退的地步。
幸虧,中國文化的內在的修復系統吸納著異質文化的營養,把科學精神融入血液,讓自己的文化逐步成為先進文化。于是,融入了科學精神的道德文化體量開始恢復自己應有的邊界。我們常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一個人的體能強健,特別是得過大病的人,那是需要長期的調理,才能獲得新的生機與活力。所以從這個角度看中國文化,釣魚島只是中國農耕文化道德展現的一個坐標點。順應天地則為道,生養這個島的父母是天地自然,它是大陸板塊的自然延伸,其次它是中國民族發現、利用,并一代一代傳下來的祖產;順應社會就是德,今天的世界的主題就是和平發展。
美國是釣魚島爭端的始作俑者,他知道國家的文化影響力主要是國家實力的相互比較,只有在實力弱化的時候,才需要投機取巧,留下釣魚島爭端,就是一個取巧的最佳點,可以通過這個點引發爭議,帶來中日雙方緊張,他就可以成調停主導者,在調停中既可以從日本獲得利益。同時,他還會轉身朝中國伸手,再次獲取利益。如果中日大戰,就超出釣魚島爭端始作俑者的調停愿望,美國就會失去許多已經到手的利益。說日本人連這點都看不明白,那肯定是低看了這個民族的精明,他要利用美國重返亞洲戰略,依靠他人勢力來實現自己國家核心利益,于是,就有了玩火的行動。
至于說美國在釣魚島上干不干涉出手不出手,事實上這個利益至上的國家,為了利益已經干涉了,出手了,下一步,就看他是否愿意分享中國和平發展的紅利,還是想徹徹底底與中華民族為敵。中華民族是一個與人為善的民族,朋友來了有好酒,敵人來了有鋼刀。無論誰干涉誰出手,反擊挑釁的堅決就要像和平崛起的堅決一樣毫不動搖。中華民族有自己清醒的戰略和戰略定力,捍衛中華民族的祖產,是實現一個偉大民族復興必備條件。弘揚中華民族農耕文化中那種順應天地規律、順應社會潮流的道德正能量,這是14億炎黃子孫的責任和使命。
然而,日本這個所謂的民主國家,有理性的人士說不出話來,如前駐華大使丹羽宇一郎站在日本的國家利益上說了一句實話,就被國內的右派說成賣國。這個民族的政客卻沒有看到天地運行規律、世界發展潮流,順應規律潮流才是大智慧,對抗規律潮流是愚蠢,看似精明,頂多是小聰明。翻一翻歷史,就知道這是一個太有小聰明的民族。甲午戰爭,也就是1894年7月25日,日本人不宣而戰;1904年2月日俄戰爭,日本也沒有事先宣戰;中國人心中永遠的“九一八”,鬼子半夜偷襲北大營,侵占東三省;1941年12月7日,日本突然襲擊美國海軍太平洋艦隊,制造了不宣而戰的經典戰例。“悄悄地干活,打槍的不要!”戰術嫻熟是典型的小聰明,缺乏大智慧的民族,往往就會給自己帶來重大災難。美國的亞洲再平衡戰略,讓中國周邊環境日趨復雜,給中國造成困擾,一而再地向外發出遏制中國的信號,很容易讓日本產生一種誤判,以為美利堅民族就是大和民族的一個分支,美利堅民族必為大和民族而戰,心生一種僥幸,再玩一次偷襲。其實,眼下的美利堅有太多的難題需要解決,這是一個非常明白的民族,做世界霸主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政治經濟文化綜合實力,頭等大事是解決國內的問題,其次是世界的錢流向自己,絕不是日本的一點小錢就可以的。對生命的同情,是所有文化的根和本,農耕文化在維護自己權益的時候,期盼經歷過重大災難的人,對抗其實是卑怯,被放大成了的強大,是一種虛妄。學會順應,順應中有一種平和,當對立轉化為融合的時候就是真正的大從容。
我坐在臺北議員王正德先生身旁,我端起酒杯說:“王先生您是與我同庚的兄弟,做過軍人,還熱心兩岸的文化交流,可謂文武雙全。我乃一介書生,知道釣魚島是祖產,更曉得祖產在我們這一代手里丟失,我們兄弟倆的靈魂就進不了祖廟,就會成為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為了我們的靈魂將來能走進自己的祖廟,干一杯。”
王先生端起酒杯說:“這杯酒我喝。有我們兄弟在,就不怕外人欺。老俗話說,兄弟團結如一人,試看天下誰能敵?”
王正德先生對我們說,天氣好,透過飛機的窗口就可以看到釣魚島。其實根本不用眼睛看,釣魚島就在每一個炎黃子孫的心中。維護祖產釣魚島也許就是民族融為一體的最佳時機。
炎黃文化要溫暖世界,必須具有巨大的能量和展示能量的意志。其實我們都明白,中華民族的巨大能量首先來自民族的團結。兩岸間有共同的文化已經滲入我們的血液,這是我們共同的根脈。當文化的根深深扎進民族的土壤里面,任何一個離間者想進行清理,都是不太可能的。
釣魚島應該就是中國的炎黃文化能否走進世界的一個重要邊界,一種文化連自己的最基本權益都不能保障,說去保障人類世界的公平正義,誰也不會相信。中國最擅長的是共生共榮,這也是人類道德和國際法共同鼓勵的方式。但有人想用非經濟手段改變競爭規則,企圖阻止中國和平崛起戰略,再次失去最佳的戰略機遇期,必將啟動炎黃子孫的民族復興的激情,當每一個炎黃子孫都把自己的能量奉獻給這個民族的時候,人類世界就會更加溫暖。
責任編輯/趙吉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