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館謎趣

安徽省定遠縣爐橋鎮是一座擁有1800多年歷史的古鎮，這里的地下水清冽甘甜，此水泡茶，生津解渴，甘美異常，極受當地民眾歡迎。20世紀80年代，鎮上大街小巷開滿了茶館，祁六茶莊就是其中很有名氣的一家。這是一棟兩層小樓，一樓賣茶葉，二樓開茶館。

這天，祁六茶莊門口來了個要飯的，老板宋一輪便吩咐伙計小蛋盛些湯飯給他，誰知那乞丐見店鋪里有許多名茶，噴香撲鼻，茶癮竟不知不覺涌了上來，他向老板哀求道：“老板，我不要飯，能否施舍給我一杯清茶？”

宋老板聽后，頓覺奇怪，問道：“你一個乞丐，為何不思飯而思茶？”乞丐說：“我家住皖南，以前天天以茶當飯，對茗茶甚為鐘愛。今見貴店眾多好茶，一時犯了茶癮，實在難忍，故斗膽乞討。”老板聽乞丐竟敢自夸“以茶當飯”，心中十分不悅，問道：“你既曾以茶當飯，想必對茶道非常精通。我現在就沏茶給你品，若你能品出是什么茶，我宋一輪今天奉送你好茶3斤，但若你分辨不出，就得為我義務做工3個月，如何？”

乞丐滿臉歡喜，連忙說道：“好！我若分辨不出，任憑老板處置?！?/p>

宋老板當即吩咐小蛋到后堂沏一杯茶來。乞丐喝了兩口，略略品味后，不慌不忙地說：“此茶是黃山上等毛峰，由未婚的姑娘于日出前的霧中采摘，應是茶中極品，只可惜煮水用的木炭欠佳，不是山中窯里燒的正宗硬木炭，而是木柴燒過后的灰炭，因火力不夠，煮出來的水沖泡的茶味打了折扣?！?/p>

宋老板聽他說得這么玄乎，不大相信，便讓小蛋跑到廚房問個究竟，弄明白事情真相的小蛋回來后對宋老板耳語了一番，果真如乞丐所說，老板心里驚奇不已，但他仍不動聲色地問道：“剛才僥幸被你言中，我再沏一杯茶來，你敢再品嗎？”乞丐淡然一笑：“聽便?！?/p>

不一會，小蛋又端來一杯清茶，乞丐接過，在鼻子前聞了聞，回味了一下，接著放下茶碗說：“此茶乃上品六安瓜片（又稱片茶，屬綠茶系列，經扳片、剔去嫩芽及茶梗，通過獨特加工工藝制成，葉片形似瓜子），是天明之前采摘，只可惜……炒制的鐵鍋是第一次使用，故茶味兒略顯平淡?！闭f罷，乞丐又端起茶杯輕啜一口，不禁潸然淚下，竟嗚嗚地哭了起來。老板驚問其故，乞丐抹著鼻涕眼淚說：“煮茶人乃我離家的妻子！”老板急忙喚出廚娘，夫妻兩人相見，又驚又喜，不禁抱頭痛哭。

原來，這乞丐名叫王察之，祖上是經營茶葉的商賈，曾在安徽省黃山市屯溪開過很大的鋪子。王察之從小就喝茶成癮，不謀生意，年老體弱的老父親竟被他活活氣死。父親死后，王察之更沒了約束，即使在20世紀六七十年代的艱難歲月里，也私下與幾個茶友日日品茶，猜謎賦詩，沒多久就將父親留下的一點財產揮霍一空。妻子多次勸他都不聽，便一怒之下也離開了家。不久后雖然遇上了改革開放的好時機，但他沒有任何本事，竟漸漸淪為乞丐。

宋老板本是個愛才之人，今見王察之如此精通茶道，就將他留下，在店里幫忙，又為他們夫妻二人騰出一間房，讓他們夫妻破鏡重圓。

這一天，店里的茶客像往常一樣走了一批又來一批，小蛋在收拾茶桌時發現顧客留下的一張紙條，上面寫有一句話。小蛋不識字，不知道紙條上寫了什么，而老板又恰巧外出，購買茶葉去了。老板臨行前交代伙計們，顧客利益第一，客人提什么要求都要盡量滿足。小蛋拿著紙條急得團團轉，正巧王察之提著水壺過來給客人續水，小蛋就把紙條遞給他看。王察之接過紙條，只見上面寫著“清茶太青”4個字，落款“老茶客”。他略一思索，對小蛋說：“這是一條謎語，后面的‘清’字少了三點水，是差水的意思，倒過來就是水差，這是批評我們的水質差。”小蛋不服氣地說：“我們爐橋的水天下有名，怎么可能說我們的水差呢？”

王察之看了老茶客的建議后，利用閑暇時間細心觀察茶莊周邊的環境，慢慢明白了水質差的原因。原來，近些年鎮里的經濟發展迅速，許多人家蓋起了樓房，祁六茶莊不遠處，就剛剛竣工了一幢9層大樓，沉重的大樓改變了地下水的水脈，使得祁六茶莊泡茶用的地下水水質有些下降。問題找到了，他把癥結告訴老板，老板立即讓伙計們每天到山邊另一口深水井挑水泡茶。

此后不久，小蛋又在一張茶桌上發現了新的留言：“病從口入?！甭淇钸€是“老茶客”?！安目谌搿?，這不是說茶杯臟嗎？宋老板親自去檢查，確實發現有幾只茶杯留有茶垢。老板立即下了一道死命令：茶杯必須洗凈，經過高溫蒸煮消毒，再用專門印制的“茶杯已消毒”的紙套封起來，讓茶客自己拆封后再沏茶。

“老茶客”的兩條批評意見落實后，祁六茶莊的生意更加火紅了。沒過幾天，“老茶客”又留下第三條謎語：“走而不取?！彼卫习逡娏?，生氣地說：“這不是煽動茶客不要到我們這兒來嗎？”宋老板非要找出這個“老茶客”跟他算賬。王察之卻說：“老板不必生氣，老茶客用的是離合制謎法。你看，‘走’和‘取’合起來不是‘趣’字嗎？他是在暗示茶莊‘少趣’?。　?/p>

老板恍然大悟，舉頭看看店堂，自以為裝飾得蠻有情趣：幾幅名人字畫，擺放的藝術茶具，還有專為顧客選購茶葉而設置的免費品茶廳，就差沒把當時很時興的卡拉OK引進來了，因為實在與茶室的情調不相符。怎么樣才能再添情趣呢？老板要大家一起想辦法。

半月后，王察之作了一幅畫，請示老板后，便將它掛在了茶莊外面的走廊里。開始客人并沒有覺得這幅畫有什么情趣，王察之也不加以解釋。有一天，天氣陰沉沉的，空氣中彌漫著水汽，突然有一群蜜蜂和蝴蝶飛來，落在王察之的畫上，竟有條不紊地組成了一個大大的“茶”字。茶客們看到這等奇景，一下子躁動起來，個個嘖嘖稱贊說：“真是神了，莫非上天要保佑祁六茶莊大發了？”原來，王察之用10種名茶配上9種鮮花，煮成百味茶，用其濃汁在宣紙上寫下大大的“茶”字，然后再用普通顏料在上面作畫。當空氣濕度大的時候，那茶漬吸取空氣中的水分，茶香外溢，蜜蜂和蝴蝶便聞香而至，附畫吸食，組成了一個“茶”字。

從此以后，祁六茶莊天天客滿，客人一半是為了喝茶，一半是為了看那昆蟲成字。這可樂壞了宋老板，他給王察之加了薪，又貼出告示尋找“老茶客”，沒有“老茶客”的建議就沒有茶莊的今天呀！

告示是由王察之制作的，老板把它掛在茶館最顯眼的位置。告示也是一條謎語，謎面就是“老茶客”，猜常來此喝茶的茶客一名，并聲明猜中者免一年茶資。老板和王察之的意思是，借猜謎之機讓“老茶客”浮出水面。謎語掛出的第4天，小蛋打掃衛生時，在桌上拾得一摞書，足有二三十本，書名是《茶藝和謎語》，作者是陳銘生。王察之一見，心下一悟，說道：“我知道‘老茶客’是誰了，就是這書的作者——陳銘生。‘陳’乃‘老’之意；‘銘’與‘茗’同音，茗者，茶也；‘生’與‘客’皆可指人?！彼卫习寤腥淮笪?，他曾聽說過陳銘生這個人，是省農大的一名教授，畢生致力于中國茶文化研究，現已退休。難道他老人家一直在此喝茶？

王察之翻開最上面的一本書，發現里面夾著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感謝老板能夠虛心聽取老朽的建議，將茶莊辦得活色生香，情趣盎然，給群眾提供了一個舒適的休閑場所?，F贈送老朽拙作《茶藝和謎語》30本，供茶客喝茶時閱讀消遣，給茶莊再添情趣。老茶客?！?/p>

這以后，“老茶客”再沒有在祁六茶莊出現過。據說，當地的其他茶館又開始出現“老茶客”的留言。

（責編：孫瑞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