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霾治理：全民責任與企業使命

如何治理霧霾？誠如諸多專家所言，要從我做起。

就個人而言，我們不妨引用一下孔子之言：“躬自厚而薄責于人，則遠怨矣。”連日的媒體報道我們可以看到，汽車尾氣是霧霾形成的元兇之一。我們每一個人都在抱怨現在城市交通的擁堵，是否想過哪一天也能讓你的愛車休息一下，騎自行車、坐公交車，或者是步行去上班呢？抑或僅僅是舉手之勞，就能降低霧霾的產生。積少成多，功莫大焉。

事實上，濟南市政府已經采取了強制措施。1月16日起，公務用車及社會車輛（公交車等民生保障車輛除外）實行單雙號行駛。

對相關企業，濟南市政府亦有相關措施：建筑、市政及拆遷等建筑工地室外作業一律立即停工。部分重點工礦企業立即采取臨時限產限排措施。

很多時候，企業的表現即為資本的秉性：逐利。但事實上，西方諸多百年企業，已經把擔負社會責任放在首位。他們在創造利潤、對股東承擔法律責任的同時，還要承擔對員工、消費者、社區和環境的責任。企業的社會責任要求企業必須超越把利潤作為唯一目標的傳統理念，強調要在生產過程中對人的價值的關注，強調對消費者、對環境、對社會的貢獻。

事實上，企業擔負社會責任，也是我們中華民族的優良傳統。子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惡乎成名？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于是，顛沛必于是。”這段話完全可以表述成人們熟悉的一句話：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再延伸一下“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之說，我們會對“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有更深刻的理解：企業在逐利的同時，不能違背客觀規律，亦不能違背自然規律。也只有遵循“道”，企業才能長久。

而近年來在全國各地出現的社會企業，即合此意。

社會企業：尋求利潤之外的價值

記者劉先生好。通過一些媒體我們可以看到，您現在一直忙于一種叫做“社會企業”的項目。在這里能否為我們解釋一下，什么是社會企業？

劉學民：英國前首相布萊爾曾經在訪華時說過這樣的話，如果英國有什么東西可以推薦給中國人的話，那就是社會企業。社會企業有著悠久的歷史，但是鮮為人知。直到在市場經濟發達國家走出了像樣的模式，才被大家所認知。簡單一句話，社會企業，就是通過商業手段解決社會問題。

早在羅馬帝國時代，歐洲各地紛紛建立互助性質的行業協會，隨后形成了師徒同住同吃的公司模式，譬如companies（公司）一詞由拉丁單詞con和panis構成，兩個單詞合并就是一起吃飯的意思。這樣很好，通過一種商業模式，解決了一個社會問題，吃飯。在物質短缺年代，吃飯確實是非常嚴重的社會問題。

隨著歐洲工業革命的發展，社會財富被大量釋放，社會勞動力大量被解雇，財富的社會分配問題成了一個非常嚴重的社會問題。

隨著商業的發展，歐洲的一些政府采取提高稅負和國家福利的標準來發展慈善團體，從16世紀末到17世紀初，政府通過政策推進社會福利事業的進步。在教育、醫療、養老、救弱等領域，越來越的慈善機構在嘗試創新模式的發展機會，其中商業模式的探索，使其具備了社會企業的雛形。

記者：那真正意義上的社會企業，是什么時候出現的呢？

劉學民：進入20世紀六七十年代，歐美等國家開始出現基于市場模式的慈善機構，真正意義上的社會企業誕生了。社會企業最早起源于英國，在英國就業人口中占據了10%的勞動力資源，并為經濟發展貢獻力量。雖然在GDP中所占份額有限，但解決就業和社會問題方面具有重要意義。英國商務部有專門社會企業局，社會企業在登錄注冊、政府采購、財政支持、人員聘用、稅收減免及辦公場所方面，享有積極的政策扶植。

進入21世紀，社會企業模式開始傳播到日本、韓國。2007年起，香港特區政府出臺一系列措施，從法律上確認了社會企業的合法地位，特首在種種場所積極推進社會企業在香港地區的發展。

記者：社會企業對國人而言，相對比較陌生。這樣看來，這種模式來到國內的時間并不長吧？

劉學民：2009年開始，英國大使館文化教育處啟動一個全球性的社會企業家技能培養計劃，中國納入其中。我有幸參加了第一批培訓班，系統地認識了社會企業理念。之后我發表了一些文章，呼喚社會創新，其中包括通過社會企業模式開創中國特色的社會創新事業。當然，發展社會企業，中國首先需要的是立法問題，通過立法，定義、確認并保障社會企業的法律地位，從制度層面促進中國社會企業的發展。

社會問題交由社會解決

記者：2013年元月中上旬，一場前所未有的陰霾籠罩中國大地。環境保護問題，成為當前中國最受國人關注的社會問題之一。由亞行與眾多專家完成的《中國環境分析》報告顯示：世界上污染最嚴重的10個城市有7個在中國，泉城濟南赫然在榜。全國500個城市中，空氣質量達到世衛組織推薦標準的不足5個。我想知道，社會企業如何能解決霧霾問題？換句話說，社會企業的存在，在當下能解決哪些問題？

劉學民：企業具有法人地位，享有公民的所有權利，其中追求利潤最大化被法律所認可。同時，我們不得不反思，傳統企業模式，尤其是一味追逐利潤，而忽視公民義務和責任的企業行為延伸下去，給我們下一代、人類、地球及整個宇宙環境的破壞，是多么可怕。企業在謀利制造污染的同時，必須承擔相應的社會責任。

中國當前存在的社會問題，不僅僅是環境保護問題。失業、貧困、環境惡化等社會問題困擾著現代社會發展，單靠政府的力量難以有效解決這些問題；即便拓展企業社會責任，營利性的目標追求也制約著企業對解決社會問題的貢獻；非營利組織可以發揮重要作用，但仍有力不從心之處。

壟斷性質的官辦慈善不作為，敲響了公益事業應該回歸民間組織、依靠民間力量的警鐘，“郭美美事件”、“盧美美事件”就是一個典型的反面教材。傳統慈善機構資金困境，制約著福利機構的可持續性，在這樣的背景下，發達市場經濟國家的慈善機構開始意識到靠社會捐助、政府扶植和基金會支持的方式存在很多問題，著力發展社會企業。

記者：社會企業一般涉及哪些領域？

劉學民：如世界最大的社會企業，西班牙的蒙德拉貢，通過合作社模式，不斷發展壯大，涉足農業、機械、醫療等眾多領域。孟加拉的格萊珉銀行，通過無抵押小額貸款模式，幫助數以百萬計的貧民解決經濟發展問題。美國的愛創家社會企業，通過資金的直接幫助扶植社會企業家發展社會企業。

山東有幾個社會工作者，他們意識到水源危機給城市和鄉村居民帶來的不便，開展相應的調研和社會倡導，成立了綠色行動環保組織，試圖通過商業的模式促進機構的發展。這些都是社會企業模式在中國的積極探索。

社會企業不是慈善機構

記者：國人很容易把社會企業與慈善機構聯想在前一起。我想，既然稱之為“社會企業”，而非“慈善企業”，兩者必有差別。還請劉先生加以詳解。

劉學民：社會企業的運作模式是通過商業手段，我們剛剛談到這個問題，現在我們用幾個案例來說明一下社會企業如何運營及解決社會問題的吧。

說說英國倫敦的一本雜志，這本雜志是一個曾經的流浪漢創辦的。雜志做得和普通雜志沒有任何區別，涉及文化、娛樂、體育、新聞等等。這本雜志與其他雜志不同的是，營銷渠道的不同，所有參與雜志銷售的都是流浪漢。流浪漢社群是一個很有尊嚴的群體，幾年前轟動一時的“犀利哥”事件，讓國人對流浪者刮目相看。他們寧可撿垃圾吃，也不肯去低三下四地乞討。一旦他們得到救助了，他們還會分享多余的錢給更需要幫助的人。

面對這樣的問題，傳統慈善往往采取簡單的直接資助，但是忽視了他們真正需要的是什么。這本雜志賒銷批發給流浪漢，如果一個流浪漢一天能賣掉幾本雜志，他們一天的食宿就不成問題。最有價值的事情是流浪漢通過自己的商業活動，既解決了生活問題，更在營銷中鍛煉和培養了回歸主流社會的自信。

社會工作者的方法，就是遵循以人為本的理念，幫助受助者建立對新生活的信息和能力，通過自身的能力回歸主流社會。因此，社會企業以社會效益最大化為目的，通過商業模式，采用各個創新的運營模式，來解決社會問題。

還有一個經典的案例，在此和大家一起分享，那就是孟加拉格萊珉銀行。格萊珉在孟加拉語中就是鄉村的意思，鄉村銀行采用無抵押小額貸款的模式，只向窮人貸款，甚至包括乞討者和流浪漢。他們的貸款發展了30多年，回款率高達98%，幫助了數以百萬計的窮人，尤其是農村婦女擺脫了赤貧。試想一下，我們搞的那些傳統的慈善行動，能否真正的幫助那些有能力回歸主流社會的人，還要打一個大問號。

記者：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社會企業同樣是在盈利，同樣是在賺錢。所不同的是，它追求的不是利潤最大化，而是社會效益最大化。

劉學民：當然，社會企業由于以社會效益最大化為目的，其創新運營的方式也是表現在方方面面的，不是像傳統的商業機構，基本上都以一種利用信息的不對稱來換取利潤價值。

社會企業駛入快車道

記者：劉先生您是社會企業的倡導者和實踐者，所以請你預測一下，社會企業在中國的未來發展。

劉學民：目前中國的慈善公益事業正進入一個發展的快車道，隨著改革開放三十年的發展，中國積累了大量的物質財富，為社會創新事業發展提供了物質保障。一夜之間，面對第三次社會分配浪潮，中國涌現出大量的慈善機構，其中社會企業是不可小覷的一股發展力量。

社會企業不同于企業社會責任，傳統的商業企業在條件具備之后，如果戰略決策者有意向社會企業模式轉型，當然是一種絕佳的選擇。不管是履行企業社會責任的企業，還是社會企業，他們都將是具有持久生命力的企業。

記者：社會企業系泊來品，在中國發展，能否適應社會、政治、經濟等各方面的環境？

劉學民：未來中國的社會企業，首先要從立法上給予確認。這一點非常重要，盡管中國的非營利性機構、事業單位或多或少承擔了大量社會服務工作，但是與社會創新事業的發展要求還有很大一段距離。

在我們天韻書院社會創新合作伙伴計劃當中，有一個重要的項目，就是針對中國社會組織和非營利性團體提供社會企業家技能培訓，這個項目對于中國社會企業孵化，社會創新事業倡導和非營利性社會組織的能力建設必將產生深遠的社會意義。

記者：目前您的天韻書院處在什么樣的環境之中呢？

劉學民：2012年7月，我們獲得全國首屆慈善展邀請，參加了由國家民政部、國務院國資委、全國工商聯聯合舉辦的這次盛會，并獲得國家補貼和企業資助。山東籍珠海企業家王軍船先生給予我們積極的支持，和無私的幫助；山東省工展館的藝術家們，連續加班為我們趕制展覽用品；萊蕪時尚在線文化傳播公司首席設計王亮先生親自設計了精美的項目手冊。這一切說明，我們所啟動的社會創新伙伴計劃，不是我們少數人的事業，而是全社會的事業。隨著我們項目的逐步啟動，對于促進中國社會創新事業和社會企業發展，將起到積極推動作用。中國勢必在未來30年內，產生數以千萬計的社會企業和新社會組織，服務中國特色社會創新事業這一偉大歷史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