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文章分析了德國魯爾區從非創新環境到創新環境的轉變,研究了魯爾區依靠工業、文化傳統和社會和諧等內在因素的創新轉型過程。魯爾區帶來的啟示是:在區域轉型過程中,新型的工業是發展的基礎,要重視社會和文化力量,從地方內部進行創新,避免社會矛盾的激化和文化的斷裂,實現漸進、持續、穩定的變革。
關鍵詞:魯爾區;轉型發展;創新;社會
中圖分類號:C912.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3060(2013)02-0053-07
工業魯爾曾經很輝煌,但是工業魯爾并不具有創新環境。隨著對煤、鋼等資源外部需求的下降,工業魯爾衰落了,令人驚奇的是,經過近三十多年的轉型發展,魯爾聚集了大批文化和創意產業,華麗地轉身成為歐洲的文化之都。從衰落到崛起,從工業到文化,從非創新的環境到創新環境,魯爾區的成功轉型提供了創新環境建設的典范案例。有關城市和地區創新環境的研究中,將創意城市的條件概括為“3T”(Talent,Technology,Tolerance)、“3S”(skills,Sun,Sprawl)等,魯爾區案例的特殊性在于,它通過“從內部更新”(renewal from within)實現了從非創新環境到創新環境的轉換,本文將研究魯爾區依靠工業、文化傳統和社會和諧等內在因素的創新轉型,并分析魯爾區轉型給中國城市轉型發展帶來的啟示。
一、魯爾區的轉型過程與環境
魯爾區的形成源于煤炭資源的開采,其工業發展有近兩百年的歷史。20世紀50年代前后有100萬移民進入魯爾區,1956年魯爾區年產煤達124600噸,有近五十萬人在煤礦工作。魯爾區以其GDP占原西部德國12%的份額成為德國經濟實力最強勁的地區。20世紀50年代末到60年代初,魯爾區開始出現經濟衰落,起因是魯爾煤的開采成本高過進口煤,魯爾的煤炭逐漸被廉價的石油、天然氣和進口煤所替代。到了20世紀80年代中期,魯爾區已成了北威州經濟的一個大包袱。20世紀80年代末期,魯爾區面臨著嚴重的失業問題,1987年,其最高失業記錄達到了15.1%,大大超過了8.1%的全國平均失業率。
魯爾區的結構轉型開始于20世紀60年代初,但是直到1984年,魯爾區進行的是“再工業化”(reindustrialization),針對工業衰退采取的措施是保持傳統的區域經濟結構。當地的口號是:“防守是最好的進攻(Defence is the best attack)?!笨颂敳?、蒂森等公司通過繼續投資鋼鐵和煤炭、擴大規模和生產水平來提高競爭力,因為他們相信魯爾區的未來還是在鋼鐵和煤炭產業。在防守的策略下魯爾區也進行了一系列開拓,1965年魯爾大學建立,隨后其他大學和技術中心也陸續建立起來。地方政府通過吸引內部投資使經濟結構多樣化,微電子、化工等產業在當時對魯爾區來說還是陌生的。但大多數時候政府推動結構轉型的嘗試都被地方產業挫敗了,大公司拒絕讓出地方來吸引內部投資,潛在投資者不得不放棄。地方政府隨之也放棄了,因為大公司仍然可以提供很多的稅收。大公司和地方政府的關系非常緊密,它對地方政府的游說經??梢匀〉贸晒Α撔碌牧α勘坏胤阶晕揖S持的力量所擊敗,阻礙了轉型,而不是支持轉型。雖然建立了大學,但克虜伯等大公司對魯爾建立大學的反應是:“魯爾區需要的是肌肉,不是大腦(What we need in the Ruhr,are muscles,not brains)?!?/p>
外界很容易意識到鋼鐵和煤炭已經是夕陽產業,如果魯爾區一味堅持這條道路,將會是死路一條,為何魯爾的鋼鐵、煤炭等大企業認識這一點如此困難,竟然花了二十多年來實行再工業化?因為創新意味著推翻現有政策和長期影響,而人們已經習慣了既有的共識和生產方式,缺乏創新的環境和氛圍,非創新環境導致了轉型中的“鎖定”(lock in)。魯爾工業組織以大型企業的規模生產為主,多數小企業靠幾個大企業生存,小企業缺乏創新的動力。企業的工人也習慣了老板的各項安排和照顧,來源于基層的創新動力不足。此外,魯爾區人口、企業密集,政治家、企業家、工人長期共處,對既有的產業結構形成了高度的共識,對工業的衰退都樂觀地看成是周期性的而非結構性的,所以轉型的觀念很難從內部出現。另一方面,魯爾既有的工業形象在外界已經深入人心,除了輝煌的一面,更有工業污染、環境污染等負面形象,當魯爾陷入衰退時,負面形象又得到了強化,影響到潛在的投資者進入魯爾推動創新和轉型。
盡管鋼鐵和煤炭大公司有再工業化的努力,但事實使他們不得不認識到,傳統工業衰退不是周期性的,而是結構性的長期趨勢,如果堅持傳統產業,將是死路一條。從20世紀80年代中期開始,魯爾區開始“去工業化”(de-industrialization)的轉型。根據約定,2018年魯爾將關閉所有的礦井,在此過程中煤、鋼等傳統產業仍然獲得一定的補貼。1989年開始的為期10年的國際建筑展(IBA,Emscher Park International Building Exhibition)在魯爾區埃姆歇流域約三百二十平方公里的范圍內進行了一次結構轉型規劃,提出了“富觀點的漸進主義\"(Incrementalism with Perspective),從實施的效果來看,這一舉措平衡了轉型過程中自下而上與自上而下、創新與保守、集中與分散的矛盾,在非創新環境中孕育了創新的可能。
2006年,魯爾區埃森市當選為2010年“歐洲文化之都”(Cultural City of Europe),魯爾區在產業結構轉型、文化產業發展上的成績得到了肯定。2003年,魯爾區每13家企業中就有1家從事文化產業。創意產業大量落戶魯爾區,2007年有超過11000家創意經濟企業,員工86000個,年營業額61億歐元。2001年至2007年,創意企業數量增加了27%,營業額增長了63%。③通過對原有工業建筑遺址的整理和規劃,魯爾區已經形成了“工業文化遺產之路”(A Route of Industrial Heritage),比較典型的景點有關稅同盟、杜伊斯堡景觀公園、奧伯豪森巨型儲氣罐的改建等。如今在這些景點,曾經的煤礦工人變身為導游,以現實生活的經歷向游客介紹這些老工業遺跡的歷史。
二、工業在魯爾創新轉型中的作用
概括來看,魯爾在轉型過程中經歷了“再工業化”、“去工業化”和“新型工業化”三個階段。2009年魯爾區各產業的就業結構已經和德國的平均水平接近(見表1),從就業來看,魯爾的勞工階級已經大幅減少,可以說魯爾的轉型已經取得了成功。但僅依據三次產業就業判斷魯爾區的轉型是不充分的,這樣的看法將魯爾的轉型看作了去工業化,忽視了工業在魯爾轉型創新中的作用。統計資料顯示,服務業部門的就業增長無法補償制造業衰退造成的就業率下降,1980年魯爾的失業率是5.3%,比德國的平均水平(3.5%)高1.8%,2009年失業率是11%,比德國的平均水平(7.7%)高3.3%。魯爾轉型中的高失業率與新型工業發展不充分有關。有觀點認為,對于魯爾這樣的工業基地來說,發展第三產業并不能完全替代工業產業,除非魯爾能夠發展成為一個全球化的服務與金融中心,所以必須依靠工業的創新才能保證足夠的就業機會,并保持它在全球化條件下的競爭力。①貝德(Bade)等人的研究表明,在過去的20~30年,德國服務業和制造業就業數字有很大的相關性,魯爾區的第三產業就業不能夠和制造業就業區分開來,比如多特蒙德信息和交流部門就業的增長、杜伊斯堡物流部門就業的增長,都與城市的制造業有關。
實際情況看,魯爾的轉型已經越過了單純的去工業化階段,而是進入了尋求新型工業增長的新型工業化階段。工業在魯爾的轉型中仍然占有重要地位。放棄了傳統能源,魯爾尋求清潔能源,魯爾區在能源供給、能源轉換和能源技術方面在歐洲范圍內處于領先地位。2009年,魯爾區與能源相關的企業有294家,員工51900名,共取得了466億歐元的年營業額。價值創造鏈涵蓋了能源獲得、設備制造、發電、生產熱量、動力燃料和可再生能源。在化工領域,魯爾區所在的北威州占有德國化學行業1/3的營業額,是德國最大的化工區。魯爾的化工產品很多樣,魯爾區最大的化學基地馬爾市(Marl)的化學工業園幾乎涵蓋了整個價值創造鏈:從基本材料的生產到高度專業化的研究和開發。即使是小一些的地方,例如黑爾滕(Herten)的氫能力中心,也有面積廣大的樓房和氫基礎設施,創新能力非常強大。此外,魯爾區在處理老工業區的環境污染中逐漸形成了環境企業的集群,并形成了產業優勢。約十萬人在這個分支工作,就業數量還在不斷增加。目前,魯爾區已發展成為德國的環保技術研究中心。新型工業更多地依靠知識,而不是資源。新型工業的發展延伸出更多的服務業、研發產業,大量技術人才的引進、新技術中心落戶老工業區等措施為文化魯爾的崛起創造了條件。
因此,魯爾區的轉型離不開工業,但不是傳統工業,而是新型工業。魯爾區仍然處在新型工業的開拓中。
三、文化傳統在魯爾創新轉型中的作用
在轉型過程中,魯爾也嘗試借助外部的技術、人才和企業推動創新,但成功的案例相對較少。依靠文化從內部進行的創新卻使魯爾獲得了成功,從工業廢棄建筑到工業文化遺產就是最好的例證。通過對工業區及廠房的創造性再利用,當地居民的社會記憶與物質空間環境融合成一種新的地方文化,比如杜伊斯堡鋼鐵廠改造成一個大的景觀公園,位于奧伯豪森的歐洲最大儲氣罐改造為展覽中心。這些改造并沒有大量拆除舊有的建筑和廠區,而是賦予了其新的功能。為何保留工業建筑和廠區不但沒有阻止創新,還產生了創新的效果?其實,對于工業建筑,魯爾也經歷了從拆除到保留的過程。在結構轉型的初期,魯爾拆除過一些工業建筑,一些工業廢棄地經過清理成為新產業的發展地,但工業廢棄地的數量是巨大的,原有的辦法并不能填滿和置換所有的工業廢棄地,而對其進行徹底清除也是一個成本高昂的工程,甚至還需要有特別的技術方案。一些地方,即使工廠拆除后,也沒有新的用地需求,因為魯爾工業衰退后,對建筑和用地的需求是下降的,因此,很多工業廠房和建筑長期被遺棄。后來魯爾區對遺棄的工業建筑和廠區改變了策略,不拆除老建筑,而是賦予其新功能,將其改造成公園、博物館等。工業建筑是魯爾區的地域特色,新功能和工業建筑的融合又產生了新的特色,其成本不高,其他地方還不容易模仿。另一方面,工業建筑在魯爾人眼中,已經司空見慣,融入了他們的記憶。當工業衰退、廠區破敗時,記憶和現實的矛盾使勞工階級感到痛苦。而將新功能注入工業建筑,改善提升其形象,讓勞工階級有關工業輝煌時期的記憶得以保留和傳承,地方的情感得到尊重和升華,所以項目得到廣泛的認同和支持,并順利實施。從廢棄工業建筑到工業文化景觀,魯爾走出了一條依靠文化從“內部更新”(renewal from within)的道路,勞工階級對工業文化的重新解讀成為了創新的源泉??梢哉f魯爾的文化轉型依靠的是曾經輝煌的工業,在世界上規模最大、分布最廣的一系列煤、鋼建筑和用地上進行了再創作。沒有這樣的創作基礎,魯爾的文化崛起很難有今天的成就。
在新產業的發展上,魯爾的成功也依靠了傳統,比如新能源產業與傳統煤炭能源相關,環境產業起源于工業區。此外,魯爾的健康經濟和物流業也非常發達,這得益于魯爾的特定條件——老齡化和區位。魯爾區是歐洲醫院最密集的地區之一,共有243793名員工在健康經濟行業就業,主要分布在120家醫院、1348個藥店、1100家護理院和768家醫療技術企業里。健康經濟的年營業額是107億。①魯爾區是歐洲交通技術開發得最好的地區,在現代物流經濟中扮演了重要角色。杜伊斯堡擁有世界上最大的內港,是一個重要的交通樞紐。在魯爾區的中部,物流公司聯合形成了“最后一公里物流網絡”。魯爾區的物流行業包括5750家企業、90000名員工,一年的營業額達到了106億歐元。
地區轉型發展依靠創新,文化傳統既可能成為地方轉型的障礙,也可能成為創新的源泉。魯爾區依靠地方文化傳統,在工業文化旅游、新型工業產業等方面推出了一系列具有地域根植性、極富地方特色的創新。
四、社會和諧在魯爾創新轉型中的作用
魯爾區的工業衰退從20世紀60年代初開始,從時間的跨度來看,魯爾的轉型已經歷了半個多世紀,魯爾的興衰也聯結著幾代人的生活。傳統產業衰落意味著相關產業工人及家屬生活水平的下降,如何妥善處理傳統產業和新型產業的交替關系,是轉型的難題。新產業希望傳統產業盡快倒掉,不再占用相關的資源和市場,而老產業希望有逐漸退出的過渡期。對傳統產業的過度保護,可能阻礙新產業的成長;完全取消對傳統產業的保護,又可能帶來社會的動蕩。魯爾區采用了補貼傳統產業的辦法,并實行了一系列社會保障制度,因為他們認為“如果結構改造意味著讓一個50歲的礦工生活水準降低,那是不公平的”。在魯爾區,失業并不意味著整個家庭的邊緣化,魯爾區相對完善的社會緩沖制度足以保證當地居民維持適度的生活質量。相比倫敦、巴黎,魯爾的犯罪率要低很多,大批外籍勞工的文化融合也做得很出色。②隨著人口出生率的下降和魯爾區大學的建立,魯爾區新成長起來的一代受到了更好的教育,他們從事著與父輩不同的工作,白領階層逐漸在魯爾區成長起來,他們具有類似的社會出身,分享了向上流動和在周圍環境中尋找機會的經驗。值得魯爾區驕傲的不僅僅是文化魯爾的崛起,還有在轉型過程中崛起的一代人,他們與魯爾共同成長和轉型,這些共同的經歷塑造了魯爾區新的共同記憶和文化。對此,有評價認為,“在這個世界上,魯爾區或許是為數不多的幾個能夠以人性化方式努力渡過結構調整期的傳統工業地區之一,這恰恰是魯爾區為人不知的成功之處。魯爾區已經成為傳統工業區結構轉型的成功典范,尤其重要的是產業的結構轉型始終承擔著社會和生態責任”。
當然,對于魯爾補貼和保護傳統產業也有反對的聲音,認為應集中資金投資和創造新型產業,它們列出的理由是:首先,人口流向經濟發達地區是經濟發展的自然現象,不管是魯爾區還是其他地方的失業工人,都應該選擇能找到新工作的地方作為自己的居住地。其次,以經濟補助形式挽留外流人口的做法不可取,大筆投資改造煤炭等夕陽產業,難以拯救當地的就業市場。再次,補貼傳統產業,錯過了產業轉型的好時機。曾經以農業為主的巴伐利亞州,在戰后把農業所得贏利投入到汽車工業和電子行業,經過戰后二三十年的建設,德國的工業中心從北威魯爾區轉移到了南部的巴伐利亞和巴登一符騰堡州。如果僅從經濟發展的角度考慮,這些分析都很有道理,但這樣實施的后果將造成大量礦工無法生存而被迫遷移。魯爾的選擇充分考慮了轉型中的社會和諧,不以大量礦工遷移、社會解組為代價,而是通過本地居民的生命周期和新陳代謝來完成更新。
五、魯爾區創新轉型發展的啟示
魯爾區的創新轉型發展是部活生生的教材,為中國城市和區域發展帶來了如下啟示:
第一,工業是創新的重要領域。談魯爾的轉型經驗時,人們往往注意魯爾的文化轉型,忽略了新型工業化在魯爾的重要作用。中國正處于工業化的中期階段,許多城市正在進行產業轉型和升級,也就是去工業化過程。如果只有工業的外遷,沒有新型高端工業的升級,城市的持續發展必將受到限制。上世紀80年代,西方已經有學者針對歐美大城市的去工業化發出過警告,但是并沒有讓世人警醒。2008年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機爆發后,美國、歐盟對已有的發展方式進行了深刻的反思,相繼提出了“再工業化”,即大力在這些國家的地區和城市中發展新型的高端制造業,避免工業外遷后就業機會不足、貧富差距拉大等一系列問題??梢钥闯觯@次歐美等發達國家提出的“再工業化”和魯爾當年的“再工業化”有一定的區別,魯爾的再工業化是對傳統工業的鞏固和提高,歐美的再工業化,更多的是發展新型高端制造業,也就是新型工業化。歐美如果只是簡單地重復傳統的工業,他們在人力、資源等成本上都不具有競爭優勢。魯爾和歐美城市走過的道路再次提醒我們,在中國城市轉型發展過程中,需要在工業領域大力創新。如果堅持走以資源和環境消耗為代價的道路,必然如魯爾區當年的再工業化,只能以失敗告終;如果只是簡單地將工業外遷、去工業化,也將面臨產業空心化和城市就業不足。可喜的是,中國的一些城市已經充分認識到了新型高端工業在城市轉型發展中的重要作用,2012年夏天,重慶專門召開了推進新型工業化大會,明確提出要推動工業創新。在文化轉型、創意轉型等口號和概念中,中國城市應該清醒地意識到,新型的工業是城市發展的基礎,沒有工業的持續創新為支撐,城市的文化和創意轉型也將受到制約。
第二,文化傳統是創新的重要源泉。中國的歷史文化名城已經有一百多個,魯爾區工業建筑的再利用也為中國的城市建設者所津津樂道。在文化繁榮的大趨勢下,各個城市開始非常關注自己的文化傳統,但對于城市的歷史和文化建筑能否轉化為創新的源泉,仍然有不同的答案。一些城市為了近期的開發和建設,將大量的歷史文化傳統建筑拆除了;一些城市打著恢復傳統的旗號,新建了一批假古董;還有一些城市以文化傳統創新的名義,在歷史保護建筑中添加了不適宜的功能。建筑是文化傳統的有形部分,背后是人們對城市的記憶和情感,魯爾將工業傳統轉化為創新的源泉,其成功之處在于將有形的建筑與無形的情感、傳統建筑與現代功能、文化保護與經濟開發進行了融匯,將被遺棄的工業建筑和即將淘汰的產業變成了創新的沃土,從非創新的環境發展出了創新環境。所以,中國城市的轉型發展,既要看到已有的文化傳統,又不能夠局限于文化傳統,需要利用文化傳統進行創新。對于一個城市來說,文化傳統是長期積累起來的區域資源,在轉型中如果能夠充分挖掘,將走出一條根植于地方傳統、具有長期生命力的道路。當然,這條道路絕不是平坦和容易的,需要地方逐漸地摸索,因為,地方文化優勢的形成往往是獨特的,需要在自下而上、自上而下的反復過程中逐漸發展。
第三,社會和諧是創新的基石。在經濟效益和社會和諧之間,魯爾的轉型選擇了后者。這樣的選擇可能使魯爾錯過了一些機會,但它培育的草根創新主體對魯爾更加熟悉、更加有感情,因此他們在魯爾的創新是長期的、穩定的,不會像外來的人才,隨時都可能會遷徙。中國城市在轉型過程中也應該為原有的本地居民提供更多的空間和機會,而不能只是追求經濟發展的速度和效益。一些城市的做法是:加快中心區的拆遷,以引入更高端的居民;加快工業區的搬遷,以置換高層次的功能;加快人才的引進,以推進地方跨越式的發展。拆遷、工業區搬遷和人才引進加速了城市人口的流動和重新分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促進城市的加速發展。但拆遷也好,搬遷也好,人才引進也好,需要保持一個合適的度,需要為原有居民保留一定的緩沖空間,否則在激烈的變遷過程中,原住民的生活方式、社會結構在短時期內被迅速打破,會產生一系列社會問題,既不利于社會穩定,也不利于基層的草根創新群體成長。魯爾的轉型并沒有大刀闊斧,也沒有在短時間內跨越式發展,它的轉型伴隨著幾代人的成長,魯爾的居民并沒有被轉型的魯爾所拋棄。所以,轉型不僅僅是經濟的轉型,也是社會的轉型,中國的城市規劃建設者在制定城市公共政策時,一定要充分考慮當地居民的成長和發展空間。居民參與和分享發展,這才是發展的宗旨、創新的基石。